“還知道回來,我以為你都已經(jīng)忘了你還有個家。”孫莜眠合上手中的書,放在腿上,說道。
老遠,就聽到關(guān)瀾江那囂張至極的跑車聲,生怕沒人聽見一樣。
關(guān)瀾江看上去心情好到不行,進來的時候嘴里面還哼著小調(diào)兒。
“現(xiàn)在皮倒是癢了,都開始夜不歸宿了是吧?”孫莜眠突然變了臉色,突如其來的暴雨將至,語氣也是嚴肅正板,恢復(fù)了在名利場上那套氣勢。
關(guān)瀾江抖眉,狗腿子勤快得不行,跑到孫女士身后,又是幫她捏肩的,又是幫她捶背的。孫女士那副正經(jīng)的模樣不到三秒,就卸掉了。
“這不是怕打擾您和我爸嗎,您看,我自動為您倆清場。”關(guān)瀾江笑嘻嘻的,全然沒有在外面那種涼薄痞氣,這樣也是最好最舒服的狀態(tài)。
他們這一家子在外頭裝的有多正經(jīng)就有多正經(jīng),回來了,摒棄掉這種裝病,免得惹得雙方皆不快活。本來在外頭就裝的難受,回來了還一副裝的板式,拉著一張臉,擺給誰看。
反正是孫女士定的規(guī)矩,就是天王老子來了,她也不改。
關(guān)瀾江打心眼里明白,這家里面許多的規(guī)矩都是為關(guān)鴻量身定制的,治一治他這從官場上帶回來的毛病。
以前,關(guān)瀾江最煩的就是關(guān)鴻擺著他那張像是誰欠了他一個億的臭臉,還有動不動對自己來一套說辭。
之前有一次三個人一同在餐桌上吃飯,關(guān)瀾江期間拿著手機給別人發(fā)短信,發(fā)了好幾次,關(guān)鴻一開始沒說什么,只是視線在他身上短暫地停留了片刻。只是在關(guān)瀾江第四次拿起來的時候,關(guān)鴻發(fā)話了:“吃飯時間,不要做和吃飯無關(guān)的事。”
關(guān)瀾江知道關(guān)鴻在說自己,只是事情迫在眉睫,等不了。他沒聽,兒子不聽老子的話,這換作誰,都不高興。
很好,兒子踩了老子的雷區(qū)。
關(guān)鴻立即黑了臉,剛要發(fā)作,孫莜眠停下手中的筷子,往關(guān)鴻這個方向轉(zhuǎn)過來,輕飄飄往他那里看了一眼:“萬一是重要的事呢?怎么那么多規(guī)矩,當初你不是還說:食不言寢不語嗎?”
“可……”關(guān)鴻皺著眉頭。
“可是什么?好歹你也是在官場混了這么多年的人了,小關(guān)的表情你看不出來?非要這種時候逮著人不放。”
關(guān)瀾江給孫莜眠捏舒服了,孫莜眠只讓關(guān)瀾江捏了一會兒,就沒讓他再繼續(xù)了。
關(guān)瀾江就站在孫莜眠的身后,手夠到旁邊的果盤里,拿了一顆櫻桃,往嘴里一扔,上下齒一合,甜水迸濺四周,刺激味蕾,淡淡的香甜膩了唇畔。
“你的公司運營的還不錯,雖然規(guī)模小是小了一點,但是這些年名氣賺了不少,”關(guān)瀾江是她一手培養(yǎng)出來的,所以有些時候,關(guān)瀾江還是蠻像她的,“你的公司主打的是網(wǎng)絡(luò)產(chǎn)業(yè),正好我的公司招來了一些小明星,需要借助一些宣傳力度,前段時間,你不是還和我說,你們有一個工程師開發(fā)了一款軟件嗎?”
關(guān)瀾江一根手指磋磨著下巴,略一思忖:“是這回事兒沒錯,但是也才剛把這款軟件投入使用,不確保之后會不會火。”
明星剛出來,自然是需要熱度,沒有熱度,不會有人認識。這就是為什么有些明星在娛樂圈里摸爬滾打了多年,當她的名字擺出來,卻沒有多少人記得,甚至是陌生,想來也是無奈悲哀。
“互相成就,我給你人去博熱度,你給我的人宣揚名氣,不虧。”孫莜眠慢悠悠喝了一口鐵觀音,這是她的最愛。
關(guān)瀾江點頭:“OK,到時候讓人來我公司露個面。”說完,準備走。
“哎,”孫莜眠拖欠喊著,“又往哪里跑呢?”
“不往哪跑,補個覺。”關(guān)瀾江揉了一把自己的頭發(fā),亂糟糟的,卻很好看。
“可以把身體往左側(cè)傾斜一點,對,好,眼神專注一點。”路北浛拿著攝影機,抓拍模特的每一瞬間,連續(xù)拍了十幾張,找出里面最有感覺的那張。
期間休息了一會兒,模特的腰都酸了,扭扭脖子,往路北浛這里走來,想看看成品如何。
路北浛表面上看上去就是極為冷淡的那種冰美人,也不愛笑,就是笑起來,也是冬日里的霜花,美好有份,卻也暖不了人的心。她站在那里,表情平靜地一幀一幀回看著照片,越看眼底越?jīng)]有溫度。模特感覺到了路北浛身邊環(huán)繞的低氣壓,沒再敢靠近,順手就著手邊的一杯咖啡喝起來,邊喝邊打量路北浛。
模特的助理簡直就是“棒打出頭鳥”的生動比喻。模特還有一場活動需要出席,需要盡快結(jié)束拍照,她看到模特在這里悠哉悠哉喝咖啡,真是皇上不急太監(jiān)急,就問:“照片怎么樣了?”
模特抬抬下巴,往路北浛那個方向指:“你去問問唄。”
助理也沒疑心,就小跑來到路北浛身邊:“路老師,我家芊芊的照片怎么樣了?可以結(jié)束拍照了嗎?”
路北浛合上攝影蓋,人直接走,助理還不明所以,跟著跑上來。
路北浛本來想發(fā)火,整整將近四個小時的時間,連個動作都擺不好,就連眼神也是詬病,好模特呢。但是模特是模特,助理是助理,不可能把一個人的錯歸結(jié)到另一個人的身上。
她心平下來,語氣淡淡:“你家模特缺少鍛煉,有時間,少給她接點活,多讓她好好待在模特公司里培訓(xùn)久一點吧。”
助理聽著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扯著嘴空笑一下,態(tài)度放的低:“真的不好意思,路老師,真是麻煩了。”
在攝影這行業(yè)里,路北浛的年紀算是小的了,年紀雖小,但容不得輕視,她的造詣可以說是完全有本事憑著實力說話,在攝影界中處在前茅上。本人也是不驕不躁,不會因為自己的身份自視清高,所以,她的評價在人前人后都是好話居多,頂多有人單純看不慣她那套作風(fēng)。
隨心所欲,是她最為矚目的特點。
她的作品總會呈現(xiàn)出兩種極端,曾經(jīng)有一家比較出名的報社,因為之前合作鬧了點不愉快,編輯親自撰文,揚言路北浛是一個人格分裂精神病患者。
此文洋洋灑灑下來,全都是囊括了路北浛有的沒的污點。作為當事人,路北浛完全就是一副無所謂的態(tài)度,只是在微博上發(fā)了四個字:“清者自清。”
這話還是金熙逼著她寫的。
路北浛是真的不想摻和這種人情世故,金熙都快被她這種“事不關(guān)己”的表現(xiàn)給氣到了:“你是不是腦子有病?你以后的生意不想做了?”
“總會有不喜歡我的人,我又不求著他們相信我。”路北浛說的誠懇,卻又漫不經(jīng)心,金熙聽的出來這是實話,正因為是這樣金熙反而會更加生氣。
“就是你這樣想又會如何,你這樣想別人就會高看你一眼嗎,還是指望會有更多的人去理解你?拜托,你是來賺錢的,不是去圈粉的。”
“你以為總會有人去愛你,喜歡你,可是誰能堅持到最后呢,太少了。”
固然清醒,只不過是以旁觀者的角度去看別人的生活,倘若這個別人正是自己呢,誰也說不準。
總是要學(xué)會偽裝,給自己戴上一層面具,會把腳下的路踩的順暢些。
金氏企業(yè)近期危機順利鏟平,有關(guān)家和段家的鼎力相助,金氏企業(yè)很快從這場危機中全身而退,同盛狼狽跳脫出來,笑柄并沒有維持多久,很快同盛再次拉到一些資金贊助,至于來路,不明。
外界眾說紛紜,同盛真正的掌門人誰也不清楚身份,同盛閉口不談,謝絕一切采訪。
路北浛舀了一勺冰淇淋,喂進嘴里,一側(cè)的窗戶里面是熱氣導(dǎo)致的霧氣,外面刮著小雪,一層一層鋪在馬路上。
對面坐著的金熙百無聊賴攤開自己的手指,觀賞自己的黑色美甲,語氣難得輕松:“關(guān)瀾江為了讓我不要打擾你們,竟然愿意給金氏投資,也是拼了。”
路北浛笑笑,沒言語。
“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一句,像他們這種少爺,談感情,講真,十個有九個到不了最后,談著玩玩吧,別太投入。”金熙神情認真道。
她兩手搭在桌沿邊,耳邊綴著亮亮的環(huán)圈,唇上閃著晶瑩的光。
路北浛盯著她的眼睛,眼中變幻的情感凝聚成一個點,像平靜的風(fēng)渲染著即將到來的驟雨,卻在即將跨過那道交界線時戛然而止。路北浛抿嘴,輕輕放開:“金熙,我要回老家一趟。”
金熙問她:“不是前段時間才回去的嗎?”
“回去看望一下陳警官,他也快退休了,總是要拜訪一趟。”
金熙想了想:“要不要我讓人跟著你,怕……”
“你還不放心我嗎?”路北浛溫柔一笑。
是了,怎么會不放心呢。就是太放心了,反而怕。
“浛浛,如果……我是說如果……”金熙伸手,握住路北浛的手,緊了緊,“不到最后一刻,千萬千萬別做出沖動的事情,答應(yīng)我。”
金熙眉頭緊皺,她的眼睛摻著復(fù)雜的情緒,只有路北浛懂里面的情感,她鄭重點點頭:“會的。”
當天路北浛沒走,她訂了一張明天回南京的飛機票。
晚上,市中心依舊燃著白日里的喧囂,即便下著雪,街道上來往的腳步無法熄滅行人的熱情。
路北浛鎖好門,從臺階上下去。抬眼就看到了前方站著的人影,帶著些許的蕭寂。
“等多久了?”路北浛手里拿著一條圍巾,地面上薄薄的一層雪,走起路來要認真些,免得打滑。
關(guān)瀾江穿的衣服也不多,一件毛呢大衣披在身上,脖子露在外面,仿佛感受不到冷意:“才來沒多久。”
“開車了沒?”路北浛問。
“沒,一會兒帶你去吃飯。”
周邊有許多餐飲店,走個幾分鐘就到了。路北浛接受了他的提議,反正回去也懶得做飯。
“嗯。”路北浛沒多問,問了也不一定會說實話。她很自然地把圍巾遞給他:“把圍巾圍在脖子里,冷。”
關(guān)瀾江沒動,只是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望著路北浛,他提了一下唇角:“怎么個戴法?”
“……”路北浛拿著圍巾,面無表情地看著似笑非笑的關(guān)瀾江。
兩人就這樣站著不動,路北浛沒有要動的打算。
終于,過了一會兒,關(guān)瀾江掀起褶皺的眼皮,一雙眼睛溫情依舊,頗為無奈地嘆出一口氣,伸手碰了一下路北浛紅紅的耳朵:“路北浛,我冷,給我戴上。”
說完,低下頭,很順和的模樣,淡淡的木制香鉆入路北浛的鼻尖,此時,眼前高大的男人姿態(tài)低微的像一只尋求庇護的小獸,收斂鋒芒。
路北浛的心底柔軟一瞬,表面一片平靜,她伸手,輕拽著關(guān)瀾江的頭發(fā)往下壓了壓,給他圍上圍巾。
關(guān)瀾江滿意地看著脖子上的圍巾,純黑的羊絨圍巾,和他今天的穿搭適配度挺高。往下探頭,鼻翼貼了一會兒圍巾,上面似乎還殘留著路北浛觸碰過的溫度。
兩個人往美食街的方向走,兩對大小不一定腳印刻在地面上。路北浛扯著衣袖往下,手縮在里面。一只手伸過來,擒拿住她的手,暖暖的,路北浛有些不適應(yīng),想縮回去:“你干嘛?”
下一秒,關(guān)瀾江把她的手握住,大手包小手,塞進自己的衣袋里,里面更是一片暖。
路北浛咬唇不語,手僵硬地停在關(guān)瀾江手心里。
推開一家飯店的門,里面的暖氣開的足。隔音效果好到不行,門一開,里面的人聲鼎沸全撲了過來。
兩個人一進來,就有人留意到了。一名服務(wù)員手里拿著一臺薄薄的平板,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菜品。
“你好,兩位可以看看吃點兒什么。”
服務(wù)員把平板遞給關(guān)瀾江,關(guān)瀾江沒接,直接說:“給我對象。”
路北浛抬眸看了一眼神色淡淡的男人,也沒多說些什么,服務(wù)員臉上閃過一絲訝異,隨后略微抱歉地把手中的平板給男人身側(cè)長相冷艷的女人,路北浛“謝謝”一聲,接過。
等菜的過程中,關(guān)瀾江和路北浛坐在一起,漫不經(jīng)心地拿著路北浛的一雙手把玩,他摸到了一些地方,尤其是食指和中指指腹以及指側(cè)有層硬繭,手下的動作一頓,路北浛感受得到,要把手縮回去。關(guān)瀾江沒讓,抓著她的手不放:“你的手還是冷的,給你暖暖。”
路北浛只好作罷。
“瀾江?”
這時,一道女聲突然穿插進來,隱約帶著一些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