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七點(diǎn)，首爾的某家烤肉店。

林晴書一臉不情愿地跟在林晴樂身后，兩人從宿舍離開，一路上沉默無言，誰都不想打破這沉靜。

終于來到節(jié)目組安排的地方，兩人選了一個靠窗邊的位置坐下。

墻上貼著很多韓文標(biāo)語，燒酒瓶的圖案和各種可愛的貼紙。

這時服務(wù)員立馬走了過來。

大概是知道在拍節(jié)目，服務(wù)員的態(tài)度十分熱情，先是給他們推薦套餐，還額外贈送了飲料。

林晴書和他面對面坐著，店里客人不多，載民哥和林晴樂的跟拍vj李東明大哥把攝像機(jī)架在桌子旁，然后也點(diǎn)了幾份烤肉，兩人坐下喝酒聊天，沒再管他們。

“我們公司沒錢，我和你說有一萬塊，是騙你的。”林晴樂說道。

“為了出名，你倒是什么都做得出來。”林晴書冷冷地說道，一臉鄙夷，她很不爽。

“就當(dāng)做個好人幫幫我們吧，我們團(tuán)太需要曝光的機(jī)會了，只有我、勝珉、正宇有姐姐，但是他們的姐姐都結(jié)婚了，不符合節(jié)目組的要求。”林晴樂淡淡地說道。

“沒錢我不會錄的，我要回家。”林晴書有些薄怒。

此時，菜上來了，服務(wù)員端來肉腸、紫菜包飯、剩菜和五花肉，開始幫他們烤。

“你們是什么節(jié)目？”來幫忙的人換成了老板，他好奇地問道。

“《努那，怎么辦？》”林晴樂說道。

“莫？”老板疑惑地看著他。

“我們節(jié)目的名字。”林晴樂解釋道。

“大概什么時候播呢？”老板關(guān)心道。

“不知道，到時可以留意一下。”林晴樂尷尬地笑著。

“你努那，很漂亮。”老板指了指林晴書，當(dāng)著她的面夸獎了一句。

林晴書聽懂了這句：鬧木耶啵噠。

“試試五花肉。”老板夾了一塊五花肉給林晴書。

“你得幫我和節(jié)目組溝通。”林晴書要求他道。

“噢？你們是中國人？”老板有些驚訝。

“內(nèi)，愛豆啊愛豆。”林晴樂立馬解釋。

“啊！愛豆！”老板了然，表情才緩和了一點(diǎn)。

“那個老板怎么這么多話說？”載民哥吃著東西看向他們。

“先吃吧，難得出來吃一頓飯。”林晴樂不斷地往她碗里夾肉。

他怎么變成這樣了？有時候林晴書心想。

雖然她眼里的弟弟一直是她討厭的樣子，但現(xiàn)在卻變得自私冷漠，追名逐利，不擇手段......

“我知道你討厭我，我不是只為我自己，我們每一個人為了出道付出了青春，付出了一切。”

他頓了頓，繼續(xù)說道。

“別人上學(xué)都有自己的朋友，而我們每天在潮濕黑暗的地下室，一待就是一個白天和黑夜。”

“我們想站上舞臺。”他解釋道，希望能打動她。

“不要和我說你的辛酸史，你們這些小傷痛在我面前不值一提。”林晴書白了他一眼。

她打量著他消瘦的臉，泛黃的皮膚，也許是快要出道了，頭發(fā)又染了棕色，配合他那柔和的五官，顯得很寡淡很破碎。

怎么樣？來都來了，真要幫他嗎？

其實(shí)她有點(diǎn)動搖了。

真是想起來就生氣，但想著餓了好幾天，今天又難得出來吃肉，什么氣都得先忍了，別和肉過不去。

沉默了二十來分鐘，兩人大口大口地干飯，一旁的載民哥喝著小酒，瞄了一眼旁邊，和李東明小聲說道：“他們吵架了？”

李東明抿了抿唇，表示不知道。

“這兩人性格還挺像，都是悶葫蘆。”鄭載民笑了笑。

“哪里像？晴樂聽話多了，我讓他學(xué)會制造點(diǎn)節(jié)目效果，不然沒法剪輯。”李東明頭疼道，因?yàn)樗麄儍扇藥滋爝^去了都仍是陌生人。

“什么？”鄭載民立馬察覺不對勁，他看了一眼林晴書。

“我就說晴書最近怎么這么崩潰，你讓晴樂故意惹怒她的？”他壓低聲音質(zhì)問。

“他們兩人這樣多沒意思！拍了這么久，剪出來可能半小時都沒有！”李東明吐槽道。

“別做這些！孩子還這么小！萬一以后被網(wǎng)暴出事了......”鄭載民壓著聲音罵道。

“不會有人罵她的，晴書連韓語都聽不懂，錄完就回中國了，你別想這么多！”李東明壓低聲音，毫不在意。

突然，“啪”的一聲，清脆的耳光落在林晴樂臉上，只見林晴書氣沖沖地起身離開了。

“看吧！你干的好事！”鄭載民扔下筷子，趕緊起身扛起攝像機(jī)追出去。

林晴書剛出門就立馬向左拐進(jìn)了一條小巷，然后靠在墻上，整個人被黑暗吞沒。

沒多久，看著載民哥跑了過去。

她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巷子盡頭，似乎能穿過去，于是她趕緊快步穿過巷子，按著記憶找到了回宿舍的路。

然而，她并不想現(xiàn)在就回去，她在附近的便利店坐了下來，想一個人獨(dú)自靜靜。

韓國便利店賣的東西很豐富，各種飲料和吃的，她掏了掏口袋，只有幾塊錢人民幣，節(jié)目組只提供往返機(jī)票和一日三餐。

沒錢......她習(xí)慣了，她一直活得很捉襟見肘，她不禁苦笑，即使來到韓國也這般。

她看著櫥窗里的飲料，本想在心情煩悶時喝一口冰冰涼涼的汽水，但只能興怏怏地回到門口的桌椅上坐著。

桌上的手機(jī)震動著，是一臺老人機(jī)，沒有拍照功能，短信進(jìn)來時震動了好幾下。

已是夜晚十點(diǎn)多，附近沒什么人，便利店的光透了出來，里面收銀員是個大學(xué)生，估計(jì)是兼職。

林晴書坐在昏暗的角落里，身子逆著光，照得她的臉晦暗不明，看不出表情。

異國他鄉(xiāng)，窮困潦倒，一想到家里奶奶的情況，她捂著臉開始無聲地流淚，好擔(dān)心，好想回家......

在這里還要看人臉色，受人冷眼和歧視。

正當(dāng)她默默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時，突然有只手在她身旁閃過。

沒多久，她面前出現(xiàn)了一瓶香蕉牛奶，黃色圓鼓鼓的瓶子，冰冰的。

林晴書猛地回頭，那人就站在她斜后方。

她的淚水模糊了雙眼，沒看清他的模樣，那逆著光的身影，黑暗籠罩著他。

他低著頭，臉型像動漫男主一般瘦削，還高高的，清瘦的。

“@＊&。”

她猜到了這句話，大概在問：沒事吧？

他低沉的嗓音從頭上傳來，林晴書呆呆地盯著他的臉，由于眼里含淚，聽到他溫柔的問候后，淚水又再次默默地奪眶而出。

雖然一直沒能看清，但她知道他是誰了。

銀白色的頭發(fā)。

遠(yuǎn)方有人喊了他一聲，他回應(yīng)了一句，然后跑了。

林晴書視線開始清晰起來，盯著他的背影，他今天穿著一件白T恤，可能剛訓(xùn)練完，一股汗水的味道，手里頭還拿著一瓶冰冰的礦泉水。

回到宿舍門口時，已經(jīng)是凌晨十二點(diǎn)了，在她準(zhǔn)備進(jìn)去的時候，一輛警車開走了。

最先看到林晴書的是安智羽，他趕緊跑去叫載民哥。

“你這幾個小時去哪了？！”小凡姐匆忙從樓上下來，她的臉色很不好，身后還跟著載民哥。

載民哥似乎也在罵，噼里啪啦對她說著一堆韓語，聽起來很生氣。

隨便，反正聽不懂。

“我們大家找了你很久，生怕你出事！再有下次……”小凡姐突然頓住了，沒有再說下去。

林晴書覺得累了，她不作理會，自顧自地走回宿舍。

在上樓時，剛好碰見林晴樂下來，他眼眶紅紅的，說道：“姐，我們聊聊？”

林晴書按了電梯，沒有說話。

來到六樓，林晴樂跟在她身后，突然他的幾個成員勾肩搭背地走了出來。

林晴書停下腳步，只見那人群之中有那張熟悉的臉，對方看到她回來了有點(diǎn)驚訝。兩人對視幾秒，她慌忙地移開了視線。

“晴樂，努那，你們好。”成員們迎面走來，看見他們兩人的臉色都不好，禮貌地和她打了聲招呼。

林晴書忍不住再看了他一眼，那一頭銀發(fā)，立體的五官和那張帥得很有攻擊性的臉。

金正宇回頭看著他們兩姐弟，感嘆道：“他們長得不太像？”

只見一旁的忙內(nèi)盯著出了神，金正宇不禁拍了拍他的頭。

“莫啊！？”忙內(nèi)突然回過神來，覺得努那心情好像不是很好，沒有見她笑過。

“沒什么好說的，我會幫你拍完。”林晴書淡淡地說道，然后回到宿舍后，立馬關(guān)上了門。

載民哥無奈地放下了攝像機(jī)，才知道又是因?yàn)殄X這件事，可能林晴書需要錢，只好安慰他道：“如果你們?yōu)榱隋X的事爭執(zhí)，我會幫你們申請的。”

載民哥說了他幾句后走了，林晴樂站在原地，他的跟拍攝像李vj也接著走了，他莫名地有點(diǎn)煩躁，總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

但是......他沒有試圖制造沖突惹她不開心。

回到宿舍，林晴樂一個人躺在床上偷偷抹淚，周圍人在嬉笑打鬧，吵得還以為在游樂場。

“晴樂哥哭了？”旻爍在一旁看著他的落寞的背影，他說完趕緊跑隔壁宿舍。

“晴樂哥好像哭了。”他驚訝地和大家伙說道。

沒多久，泰云、Eric走了進(jìn)來。

安智羽正坐在床邊安慰他，善彬躺在他身旁抱著他。

“怎么了？”崔允哲問道。

“和努那吵架了？”泰云問道。

“沒有。”他回答。

許久，大家圍在床邊，林晴樂拿著紙巾擦眼淚。

“不是你的錯。”泰云安慰道。

“呀！像個男人一點(diǎn)。”崔允哲教育他。

“什么啊！哭出來讓他心里好受點(diǎn)。”安智羽反駁道。

夜里，616宿舍說起了悄悄話。

“努那怎么能是這樣的人。”泰云不禁感慨，“晴樂可是她弟弟，就算義務(wù)幫忙也不行嗎？”

崔允哲沒有說話，但他永遠(yuǎn)站在隊(duì)員這一邊。

“不是說如果美貌太出眾，總有其他地方是缺陷嗎？所以呢，努那才會這樣。”敏俊冷不丁地說道。

大家都開始笑了起來。

“那我又帥又有才，缺陷在哪？”

“得了吧哥，哥你渾身上下都是缺陷。”

“哎一古，還真不要臉。”

“哈哈哈哈。”

凌晨兩點(diǎn)，一切又好像歸于平靜。伸手不見五指的宿舍，只有手機(jī)泛著薄弱的光。

林晴書躺在床上，一個星期過去了，很漫長很不安。

“我只要五萬塊錢，我以后會還你的，連本帶息。”林晴書咬著牙。

“別說五萬，五百都沒有！”電話那頭的聲音非常不耐煩。

“你他媽的，那是你媽啊！！林永強(qiáng)，你還是不是人啊！你……”

“嘟嘟嘟……”對方掛斷了電話。

“C你媽！！！！！！！”

“嘎吱……”

她推門出去了，走到上次善彬哭的樓梯間，緩緩地坐了下來，用手捂著臉，試圖緩和心情。

沒多久，她翻看著手機(jī)的通訊錄，撥通了電話。

“有兩萬塊錢嗎......”她哭道。

“怎么了？有......有，我立馬問我媽拿。”對方聽到后似乎有些慌張，只聽到起身摔倒和打翻東西的聲音。

“我等一下回個電話給你。”他說完便掛了。

“謝謝，我畢業(yè)后會盡快還你的......”

林晴書哽咽道，對面沒有在說話，默默地聽。

“別說這些，我們這么多年的朋友。”對面說道。

一個小時過后，樓層里時而有人走動的聲音，也許是練習(xí)生排練結(jié)束后回來了，每天晚上不同的時間點(diǎn)都有人回來，但一般這么晚回來的，都是即將出道的練習(xí)生。

林晴書害怕別人看到她，只好轉(zhuǎn)身去了衛(wèi)生間，她在洗手間洗了把臉，出來的時候正好撞見了他和泰云剛上完廁所走出來。

“你好。”兩人看見她后打了聲招呼，但表情都不太好，有點(diǎn)很勉強(qiáng)的感覺。

林晴書看著他的頭發(fā)半干未干，看起來像大學(xué)生的年紀(jì)，比起泰云青澀稚氣的臉，他更像是開始長開了的成年人。

他手臂上的肌肉線條若隱若現(xiàn)，淡藍(lán)色的毛巾搭在肩膀上，淺灰色的頭發(fā)襯得他很清冷。

林晴書無心打量他，也沒有心情互相問候，現(xiàn)在心情正糟糕著。

“努那是哭過嗎？”泰云不禁回頭看了她一眼。

“別管那么多，管好明天的考核吧。”對方督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