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還是照常進行著，前幾天的涼亭插曲讓柳無恙心里有些別扭，她知道這種事讓人難以接受，畢竟在正常人眼中看來，如果有天自己的朋友告訴自己這些奇景，估計也只會覺得對方病得不輕吧。理是這么個理，但她還是對當時愣在原地，欲言又止地想讓她去檢查腦袋的程安然有些不滿。

雖然是在一個學校，但因為專業不同，分到的學院不同，在她沒有去找程安然的情況下，她們居然連續好幾天沒碰到對方了。想到這，柳無恙更委屈了，連帶著看高數作業的眼神也越來越犀利，下筆也越來越重。

“麗麗，高數作業是下周課上交嗎？”柳無恙停下折磨草稿紙的手，探頭望向與自己隔了個衣柜的楊麗麗。

“對呀，好難啊......還搜不到，這題不會是高數老師自己出的吧？”楊麗麗頭也不抬地繼續抓耳撓腮地寫題。

柳無恙看著認真聽課都寫得狂躁的楊麗麗，決定還是不折磨自己，便拿出洗漱用品去陽臺打算洗洗睡了。

走到陽臺的她看著寂靜的夜空，十分慶幸她在6樓，這樣能爬上來嘰嘰喳喳的嘴臭玫瑰就沒幾個了，當然除了涼亭那天抓住的那朵，因為她根本就沒把那玫瑰放了，那玩意兒現在已經被自己捆著放桌邊，煩躁的時候揪它花瓣解解壓，還能學它的消音發言，穩賺不虧。

似乎樓底有什么東西正在沒有被路燈照耀的區域中蠕動，柳無恙也沒什么興趣觀察這些東西，她只想明早趁著周末去找找有沒有其他種類的玫瑰，不可能只有這種會罵人的，而且她桌上的那朵玫瑰好像詞窮了，一直在桌上哼哼，柳無恙在心底鄙視著這家伙貧乏的詞匯量。

“你要上去睡覺了？這么早。”柳無恙對床的郭悅有些震驚地問道，誰家大學生10點就上床睡覺啊！

“嗯，高數太燒腦了，頭疼。”平淡的語氣讓郭悅有些尷尬，但柳無恙似乎沒有感覺到空氣中的尷尬，看著要死不活的玫瑰陷入了沉思。

郭悅原本準備打會兒游戲來著，看著有些冷臉的柳無恙，有些不好開口問對方能不能晚點睡，只好退出剛打開的游戲。[為了未來良好的宿舍關系......早睡早起也不錯]郭悅只好在心里安慰著有些煩躁的自己。

柳無恙停止了思考，決定還是把玫瑰身上的花瓣全拔光，反正明天就換了。玫瑰感受著殺氣的逼近，發出凄厲的嚎叫，可惜的是，能聽見它哀嚎的，只有想撕它花瓣的柳無恙。

干完這一切，柳無恙終于心滿意足地爬上床乖乖睡覺去了。

隨著她的入睡，桌上那光禿禿的玫瑰化作一股流光，穿過床板刺向柳無恙的大腦。

[又是游戲廳嗎？]柳無恙感受不到自己的軀體，也看不見自己的身體，她下意識地四處觀察。

她如同氣球般慢慢升空，仿佛有一只手將她拉向遠方，她不知道自己會飄向哪里，僧人的誦經聲由遠及近，紅磚綠瓦的顏色沖擊吸引了她的注意，她似乎聽見了有人呼喚，迫不及待地沖入寶殿。

莊嚴的大雄寶殿里，小山般的佛像靜靜地端坐蓮花臺，冷眼看著座下虔誠誦經的信徒，最后一排的蒲團上，瘦弱的男孩與佝僂的婦女跪坐在那，不同于婦女緊貼蒲團的伏地，男孩充滿期待地直視雕塑的眼睛，他開始學著他人的樣子，緩緩彎腰，輕磕蒲團，似乎這樣，苦難就真的會被驅散掉。

柳無恙冷眼看著這一切，她不知道神佛有沒有聽見他的祈求，但她聽見了，他祈求著，希望佛祖將他周圍的聲音驅散，期盼佛祖拯救他那快被逼瘋的大腦，期待佛祖救贖他那即將被吞噬的靈魂。

柳無恙覺得有些好笑，她才不信這些，如果真有神佛，那么為什么偏偏要用這些聲音折磨她，如果真有慈悲的神明，為什么世間還有這么多的苦難，憑什么會有人在祂們“慈悲”的關懷下，越來越悲苦，而怒罵斥責他們的人反而吃得滿嘴流油？

佛像端坐高臺，男孩伏跪低處。她開始同情他了，但無法去評判，她理解這種心情，理解，但不認同。

光線暗淡下來，沒了光亮加持，神圣的佛像開始變得有些陰暗，男孩從蒲團上起身，眨眼的功夫，他從一個小學生的樣子，變成了青少年，原本有些模糊的五官已經被磨掉了。

他有些踉蹌地走出寶殿，殿外的場景已經變換，原本色彩艷麗的寶殿變得破敗不堪，烏云密布，紙張如同大雪般翩然落地，男孩麻木地繼續前行，或許因為夢境中心的移動，柳無恙的視線也不得不跟著男孩。

男孩停下腳步，撿起紙張，只見他手指靈巧地搗鼓著什么，一朵精致的紙百合從他手中誕生，他癡迷地看著這朵百合，又拿起一張紙繼續時，百合裂開了，一只無形的大手將百合撕得粉碎，只留下一地狼藉。

[無聊。]柳無恙想離開，但又不得不繼續看著，她才不關心男孩在干什么，她只想遠離這個地方，窒息感越來越強，但沒有實體的她連掙脫的目標都沒有，無可奈何。

男孩突然抬頭，空白的臉朝向空中，柳無恙不確定他是否在看自己，汗毛豎起，腦中響起的警報讓她下意識地翻找游戲幣，想馬上轉移注意。

[來不及了！]沒有實體的她當然什么也找不到，無臉的男孩已沖到她面前，[冷靜......冷靜！它碰不到我的，碰不到的！]柳無恙試圖通過給自己洗腦，讓自己集中注意，想像往常一樣穿過“幻境“，但腦袋里回想的卻是自己脖子上的勒痕，[淦！]。

柳無恙心底暗罵一聲，腦袋里冒出的一個又一個逃脫方式，都被否決了。男孩的臉不正常地開始鼓動，皮膚下似乎有什么東西想突破枷鎖，柳無恙沒敢細想。

“噗！”皮膚炸開，一條條漆黑粘膩的觸手猛地刺向柳無恙。

“啊！”柳無恙驚坐起，急促地呼吸著，冷汗已浸透衣衫，她明明沒有實體，但在觸手穿過身體的一瞬間，還是感受到了劇烈的疼痛。

“怎么了？無恙......”有些淺睡眠的楊麗麗迷迷糊糊地問道。

“沒什么......做了個夢。”柳無恙強裝鎮定地回復道，她有些心神不寧地抱膝發呆，蜷縮身子時，腰部的突然傳來巨疼，掀開衣擺一看，腰腹間出現了大塊的淤青，略帶紫色的痕跡徹底擊碎了柳無恙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