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笑得真心實意，沈懷夕都有些不好意思。一旁的施文見王妃對沈懷夕這么熱切，心中有了幾分思量。

“行了，她們還要去準備給陛下獻藝呢，別耽誤她們了?！壁w時越上前牽住梁氏的手，寵溺一笑。

“瞧我，差點耽誤了妹妹，你們快去吧。”梁氏笑得明媚，還不忘囑咐施文好好照顧這幫姑娘。

安郡王夫婦的出現令施文的態度發生了極大的轉變。眼睛終于不再向上看了，說話也帶著笑了。朝雨背地里翻了個白眼，壓低聲音對沈懷夕說道：“變臉真是比翻書都快?！?/p>

沈懷夕對施文這種人早就見怪不怪了，捧高踩低，是他們慣常的操作。她安靜地排著隊，等著搜身檢查。

清樂坊的兩位姑娘排在沈懷夕的前面，一陣風起，其中一位的面巾不慎被吹開，正巧掉在了沈懷夕的腳下。她彎腰撿起，遞給前面的姑娘。

“多謝。”這位姑娘的聲音聽起來十分冷清，面無表情。沈懷夕也不在意，淡淡地點了下頭。

月華如水，灑在金碧輝煌的宮廷之中。夜幕低垂，宮燈初上，琉璃瓦反射著月光，宛如天上人間。

宴席設在御花園中，四周以輕紗帷幔環繞，微風拂過，帷幔輕舞，宛如仙境。園中花木扶疏，奇石嶙峋，一派皇家園林的氣象。宴席上，金杯玉盞，美酒佳肴，香氣四溢，令人垂涎。文武百官攜眷而來，靜候著趙子平的到來。

“陛下駕到！”尖細的開路聲傳來，眾人忙整理儀容，俯身叩拜。

趙子平身著龍袍，頭戴金冠，神態威嚴。他身邊是代掌后宮的陸貴妃。“眾卿平身吧?！壁w子平高坐于龍椅之上，微微抬手。

文武百官按照品級依次坐定，衣冠楚楚，神態各異。按照慣例，鴻臚寺先誦讀了一遍各國進貢的壽禮名錄，然后趙庭桉、趙時越分別獻上壽禮，百官們說了一番溢美祝賀之詞，這場晚宴才算正式開始。

宮女們輕盈地穿梭于宴席之間，為賓客們斟酒添菜，動作優雅，如同翩翩起舞。樂師們在一角奏起了悠揚的宮廷樂章，琴瑟和鳴，笛聲悠揚。

隨著宴飲的進行，氣氛愈發熱烈。酒過三巡，沈懷夕她們該上場了?！澳阕⒁獾搅藛?？清樂坊少了一位姑娘?！背贻p輕扯了扯沈懷夕的袖子，示意她往旁邊看。

沈懷夕順著她的視線望去，清樂坊的另一位姑娘果然面容急切地跟施文在說著什么。不見了的是剛剛掉了面巾的那位姑娘。宮內四通八達，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走錯路。“或許是如廁去了吧。”沈懷夕收回視線，淡淡地說道。朝雨也覺得這么大個人不可能突然失蹤，有這時間不如多練習一會兒曲子。在沒人注意的間隙，沈懷夕狀似無意地偏頭看向外面，正好與一位宮女對視，對方以極其微小的幅度點了點頭。沈懷夕露出了一抹笑，輕撫著琴弦。

“該你們了，跟我走吧。孤一姑娘，請。”施文真是把兩面派這一特點發揮的淋漓盡致。

“施大人，可是我的姐妹還沒有回來。”清樂坊的姑娘急急喊道。

施文兩眼一瞪，不耐煩地吼道：“誰知道她去哪兒了，難道要讓官家等著你們嗎？”

姑娘眼眶一紅，不知是因為著急還是委屈。美人落淚，我見猶憐，施文也不例外。他放緩了語氣，“芍藥姑娘，我已經讓宮女去找了，只是天子一怒，伏尸百萬，我們總不能為了你這個姐妹丟了性命不是？”

芍藥一聽，身子不自覺地抖了一下，下意識地點點頭，“那走吧?！?/p>

朝雨的視線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見沈懷夕沒有說話，于是她也保持了沉默。因為是第一次面圣，雖然只是遠遠地奏樂表演，但對大部分人而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還沒走上臺階，朝雨的手就開始發抖。反觀沈懷夕，氣定神閑，仿佛是在自家院子里散步。

“孤一，你不害怕嗎？”朝雨悄聲問道。

沈懷夕頭都沒回，“為何要怕？”

“剛剛施大人說官家……”

“朝雨姐姐，這里是宮城，慎言?！鄙驊严焖俅驍嗔顺?，最后兩個字聲音雖輕，但眼里的警告意味明顯。

朝雨不知為何有些怕她，果斷住了嘴。

過了半晌，沈懷夕突然停下腳步，回過頭說道：“別怕。”聲音太小，說的太快，朝雨差點沒聽清，待她反應過來時沈懷夕已走出了一段距離，朝雨看著她的背影只覺得可愛極了，心里瞬間就不害怕了。

清樂坊和懷壁樓說的好聽是趙子平欽點讓她們入宮獻藝的，可說白了也不過就是來奏樂助興。大家都在推杯換盞，沒人有興趣坐下來認真聽她們的曲子，除了一些有心人。

沈懷夕和朝雨一曲奏畢，席間半分情緒變化都沒有，這些官員連一個眼神都沒有賞給她們。朝雨有些失望，她本以為今日或許有機會見到陸知章，她還幻想過如果他們視線交匯，陸知章會不會認出她？眼里會不會有半分愕然？可惜這一切都不會有答案。她起身的瞬間眼里有一絲茫然，沈懷夕適時地握住了她的手，拉著她走向一旁。

清樂坊的另一位姑娘還是沒有找到，芍藥硬著頭皮自己彈完了整首曲子。正準備舒一口氣的時候，趙庭桉突然開了口，“這曲子彈奏的似有些單薄。”

文武百官都豎著耳朵關心著上方的動靜，聽到太子這話，立刻有人附和道：“確實缺了幾分氣勢，不像教坊樂師的水平?！?/p>

趙子平放下手中的酒杯，淡淡地看了一眼奏樂的方向，黃銘立刻躬身上前稟報道：“陛下，彈奏曲子的是清樂坊和懷壁樓的人?！?/p>

“讓她們上前來?！壁w子平隨意吩咐道。

芍藥臉色煞白，手心里都是汗。朝雨剛想開口說點什么，沈懷夕捏了捏她的手，搖了搖頭。三人低著頭，由內侍指引著走向前。

“陛下，這三位就是剛剛彈琴的姑娘。”內侍官偏頭提醒道：“還不快向圣上行禮?！?/p>

“民女參加陛下，陛下萬福金安?！比她R齊跪下叩首，沈懷夕拼命掐自己才強忍著沖動沒有抬頭。

“把頭抬起來。”趙子平吩咐道。

三人依言抬頭，芍藥因恐懼，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低落。朝雨心里雖然也害怕，但面上還算鎮定。沈懷夕是三人中最從容的那個。

“剛剛的曲子是你們三個人一起彈的？”趙子平故意冷著臉問道。

朝雨下意識地看了芍藥一眼，芍藥抖得更厲害了，“回，回陛下，是，是?！?/p>

“回陛下，剛剛的曲子是芍藥姑娘一人獨奏。”沈懷夕目不斜視地接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