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監牢內,一名女子的身影顯得格外凄涼。她的頭發凌亂不堪,幾縷發絲貼在蒼白的臉頰上,沾滿了灰塵和汗水。她的衣衫襤褸,原本華美的衣裳如今已污穢不堪。
在牢房的角落里,她蜷縮著身體,雙手緊緊抱著膝蓋,仿佛想要從這冰冷的石壁中汲取一絲溫暖。她的雙眼空洞無神,嘴唇干裂。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靜,只有偶爾傳來的水滴聲,和遠處守衛的腳步聲。她已經忘記了時間的流逝,只覺得每一秒都如同永恒般漫長。
遠處傳來了腳步聲,聲音漸近,停在了牢房門口。“徐美惠,你還是什么都不愿意說嗎?”鄭清元冷聲問道。
“大人想讓我說什么?”徐媽媽頭也未抬,聲音嘶啞。
“姑娘們都一口咬定自己是被騙進清樂坊的,你不想辯駁嗎?”鄭清元放出假消息。
徐媽媽的手動了動,抬起頭,扯了扯嘴角,“大人,若您真有證據,該如何處置便如何處置,民女絕無怨言。”說完就轉過身去,背對牢房門口,一副不欲多言的樣子。
鄭清元嘆息了一聲,“既如此,本官也不強迫你。只是可憐你那七十多歲的老母親,行動不便,眼神不好,沒了你這女兒的照顧,只怕日后的生活也艱難了。”話畢他也轉身離去。
“慢著!”徐媽媽掙扎著爬到門邊,從圍欄里伸出手,拽住了鄭清元的衣擺。
“你剛剛說什么?你找到我的母親了?她在哪?她還好嗎?”徐媽媽急聲問道。
鄭清元俯視著她,披散的發髻,辨不清顏色的衣裙,亂糟糟的妝容,與他去抓她那天的模樣全然不同。鄭清元生出了一絲憐憫之情,他蹲下身子,難得的緩和了顏色,“你放心,她很好。只是你若再緘口不言,此案蓋棺定論,你母親日后要如何生活?再者說,你身后的那些人,會允許你母親繼續活著嗎?”最后一句話鄭清元壓低了聲音,除了他們二人,沒有第三人聽到。
徐媽媽臉色煞白,身體比剛剛抖得更厲害了。她長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鄭清元知道,她在猶豫。“你的母親我現在派人保護著,一旦我的人撤回來,后面會怎樣,我也無法保證。”鄭清元再加一把火。
徐媽媽咬了咬牙,心一橫,扯著鄭清元的衣袖,低聲說道:“你要答應我,一定要保護好我的母親。我可以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一切。”
徐媽媽死死盯著鄭清元,仿佛他不答應,她就不會松手。鄭清元垂眸看著這雙殘缺的手,因為用力而發白,點頭道:“我答應你。”
徐媽媽瞬間脫力,坐在地上,緩了一會兒,才低聲說道:“其實我從未見過東家,他很謹慎,每次都是孫管家來替他傳話。”
“這個孫管家是何人?”鄭清元問道。
“我不知道他的真名,大家都是這么叫他的。你可以找畫師來,我能描述他的長相。”
“若你只能交代這些,我很難在官家面前替你求情。”鄭清元不滿意地皺起了眉。
徐媽媽有些慌亂,她努力回想著過往的一切,突然眼睛一亮,“有了,有了!我之前因為好奇幕后東家的身份,偷偷跟蹤過孫管家,雖然在三里巷附近跟丟了,但一刻鐘后,我在四民街遇到了他。他是從一輛馬車上下來的,他身上還帶著一股特殊的香味。那種香味,我從未在別處聞到過。后來,坊里接待了一個貴人家的公子,我在他身上聞到了很相似的味道。打聽之后才知道,是蘇合香。”
“蘇合香?”鄭清元喃喃自語。
“是,那位公子喜調配香料,那日所用的熏香中放的最多的便是這蘇合香,是以味道濃郁,被我聞了出來。”徐媽媽殷切地看著鄭清元,期望他能肯定自己給出的信息。
鄭清元點點頭,“蘇合香是這幾年才在上涼流行,買的人和使用的人都不多,確實是條線索。”
徐媽媽如釋重負,長舒了一口氣。鄭清元站了起來,走了兩步后回頭叮囑道:“這兩日若是有其他人來審問你,剛剛那些話不要說。”
徐媽媽雖然疑惑,但還是依言點了點頭。
東宮內,趙庭桉輕挽衣袖,露出白皙的手腕,他用竹制的茶則輕輕撥開茶葉,將它們均勻地鋪在茶壺底部。茶葉在壺中輕輕翻滾,散發出淡淡的清香。接著,他提起水壺,將熱水緩緩倒入茶壺中,熱水與茶葉相遇,頓時蒸騰起一股熱氣,茶香四溢。
他細心地控制著水溫和泡茶的時間,待茶葉在水中充分舒展,釋放出最醇厚的茶香后,他才輕輕提起茶壺,將茶水倒入小巧的茶杯中。茶水色澤清澈,如同碧玉般晶瑩剔透,茶香濃郁而不膩,令人心曠神怡。他端起其中一杯,放在了對面,“鄭大人,嘗嘗。”
鄭清元輕抿一口茶水,眼中閃過一絲驚喜,隨即贊嘆道:“殿下泡茶之技,真是令人佩服。這茶水入口綿柔,回甘悠長,每一口都如同品嘗到了春天的甘露,清新而又醇厚。”
趙庭桉眼里閃過一絲笑意,“孤第一次知道原來茗軒如此能言善道。”
“殿下謬贊。”鄭清元拱了拱手。
“說吧,發現了些什么?能讓你冒著被旁人發現的風險來見我。”趙庭桉收起了嬉笑的表情,正色道。
“確實查到了一些線索。我們按照徐美惠的描繪去找了這個叫孫管家的人,但是此人五日前就已經失蹤了。”
“五日前?就是徐美惠被抓進去的那日?”
“是的。所以我們立刻轉換方向,去尋蘇合香的買主。徐美惠聞到蘇合香是四個月錢前的事,那段時間只有幾戶人家購買了蘇合香,其中就有右相府。”鄭清元掏出一本小冊子遞給趙庭桉。
趙庭桉接過,隨手翻閱,“看來,我們猜的沒有錯。這個陸知章,膽子越來越大了。”趙庭桉眼里帶著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