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臉色看上去好像不是很好,沒事吧?”趙庭桉壓低了聲音擔憂地問道。
沈懷夕搖搖頭,昨日因為搬來了沈宅,所以行針時有些分心,導致氣血上涌,險些功虧一簣。不過她現在已經能看清一些大概的輪廓了,這對他們今日之行又增加了一份保障。
“沈郎君,沈夫人,到了。”車夫停下了馬車,提醒道。
趙庭桉率先下車,伸手扶著沈懷夕。與他們同時到的還有宣州本地的一些士族大家。見他們二人眼生,有幾人低聲議論起來。
“郎君,夫人,這邊請,家主已經等候多時了。”來迎接他們的是陸府的管家陸毅壬。走過抄手游廊,轉過垂花門時便有一個婢女侯在此處。
“奴婢春花,夫人命奴婢領沈夫人去花廳小坐。”
趙庭桉握著沈懷夕的手微微縮緊,笑著回絕道:“我夫人眼睛不便,還是我陪伴在側比較好。”
“郎君,前院都是男賓,夫人跟著恐有不便。再說了,夫人身邊有婢女照顧,在陸府保證不會有事。待會兒的賞花宴就能見著了,郎君莫不是怕我陸府對夫人做些什么?”陸毅壬雖是用開玩笑的語氣說出來的,但話里威脅意味十足。
趙庭桉臉一沉,怒上心頭。沈懷夕反握住了他的手,柔聲道:“管家說笑了,既是男女分宴,我就跟著春花姑娘去吧。有知冬和知春在,不會有事的。”
趙庭桉吐了一口濁氣,柔和了棱角,“那夫人自己小心。”又偏頭叮囑道:“好好跟著夫人。”
其實他們來之前就已經預料到陸炳昌會把他們分開,剛剛只不過是演給眾人看的一出戲罷了。春花領著沈懷夕主仆三人七拐八彎的繞了一大圈,路上經過了好幾個院子,有的花團錦簇,有的破敗不堪。春花碩是因為府里太大了,有的地方來不及修葺。但若是住進了新的姨娘,肯定會修整一番。沈懷夕聞言不禁在心中冷笑,這是在鋪墊呢,想納她為妾,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這個命格。
“夫人,到了。”
春花引著沈懷夕進去,花廳里已經坐滿了人,陸炳昌的正妻劉氏坐在主位,見沈懷夕進來起身相迎。
“這位就是沈夫人吧?常聽夫君提起,今日一見果然令人眼前一亮。”劉氏能牢牢守住正房的位置還是有些手段的。她親切地把著沈懷夕的手臂,把她介紹給眾人。原來這廳里一大半都是陸炳昌的妾室,這哪是男女分席,這是要她提前拜主母認姐妹吧。
沈懷夕心中越是厭惡,臉上笑的越燦爛。反倒是其他人,雖然衣著華麗,但沉默不語,有些人看著沈懷夕欲言又止。沈懷夕心中有了計較,她得想法子把劉氏支走或是單獨跟這些妾室相處。
她故意將手邊的茶放遠了一些,然后故作抱歉地側頭輕聲道:“我眼睛有礙,看不見茶杯,能麻煩您遞給我一下嗎?”
身邊的女子看了沈懷夕一眼,有些猶豫,又有些同情,她將茶杯往沈懷夕的手邊移了一下。沈懷夕手指微動,悄悄使力,茶杯掉落,茶水弄臟了她的裙角。
“哎呀,柳姨娘你怎么回事?沈夫人沒受傷吧?來人,快帶沈夫人去更衣。”劉氏跳了起來,沖著柳姨娘吼道。
“不打緊,不打緊,不過可能得麻煩這位姐姐借條衣裙給我。”沈懷夕有些局促地擦著裙角。
劉氏眼珠一轉,覺得柳姨娘的衣裳借給沈懷夕正合適,反正以后都是側室,于是命令柳姨娘帶沈懷夕去更衣。柳姨娘習慣了劉氏這頤指氣使的語氣,麻木地答應了。
“你身上這條是蘇州的云錦,我屋里沒有這么好的料子,只有一條暗紋素緞裙,你將就一下吧。”柳姨娘語氣疏離。
“柳姐姐似乎對布料頗有了解。”沈懷夕狀似無意地說道。
“談不上了解,我夫,我之前做過這方面的生意。”柳姨娘迅速改了口,之后不論沈懷夕再說什么,她都不搭話了。
沈懷夕來之前就仔細調查了陸炳昌的這群妾室,這個柳氏也是被他強搶來的其中一個。柳氏的丈夫原本是開布莊的,有些家底,兩人的日子也過得風生水起。但陸炳昌一杯毒酒毒死了她丈夫。柳氏也是個烈性子,說什么也不肯屈服,陸炳昌就抓了她父母和她婆母威脅她。
“柳姐姐覺得陸大人是一個好官嗎?”沈懷夕換好了裙子,突然問道。
柳氏警惕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
沈懷夕并不在意,自顧自的說道:“我與夫君自幼相識,兩人經歷了許多苦難,才走到今日。夫君說陸大人能幫我們把生意做到宣州來,等生意穩定了,我們就可以不用四處奔波,找一處喜歡的地方,買一座宅院,再生幾個娃娃。”
看著沈懷夕滿臉期待的神色,柳氏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她咬著下唇,滿嘴的血腥味。
“我換好了。柳姐姐,我們走吧。”沈懷夕揚起笑。
“等等,”在沈懷夕出門前,柳氏拉住了她,“跟你夫君快走,離開這里,越遠越好。”她語氣急促地說道。說完就自己拉開了門先走了出去。
沈懷夕看著她的背影,眼里似乎有一些什么東西融化了。
“知春,知冬,我們端了這陸家吧。”沈懷夕喃喃道。
“好。”知冬和知春站在她身后,堅定不移地支持著。
沈懷夕之前的籌謀都是為了報沈家之仇,她思考過是不是要留著陸炳昌來作為與陸知章談判的籌碼。但她今日親眼見到了被陸炳昌迫害的人,這些人不應該成為她棋盤上的棋子,她應當給她們應得的公正。或許,這才是她父親和母親輔佐趙子平的真正用意,他們想要一個錦繡山河,一個百姓安居樂業,正義能夠得到伸張的太平盛世。
沈懷夕再次回到花廳時只剩劉氏一個人,不過沈懷夕卻聽到了兩個人的呼吸聲。她瞟了一眼屏風,知冬點點頭。沈懷夕收回目光,假裝不知。
“陸夫人?”沈懷夕試探地喊道。
“唉,唉,她們都去賞花了,但我估計你也不大喜歡,坐這兒喝會茶吧?”劉氏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屏風,端了杯茶來。
這就準備下手了?沈懷夕接過茶,一掀開蓋子就聞到了里面加了些上不得臺面的東西,不禁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