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到的這些崔遠征早已提前查過,有嫌疑的是一家最近崛起的商號,主家姓胡,嶺南人士。
“姓胡?”
沈懷夕食指輕點桌面,腦海中似有一些東西閃過,但速度太快她捕捉不到。
“這戶人家我們調查過,無甚特別。以前是做茶葉生意起家的,這幾年生意做的大了些,也開始插手其他行當,糧食、布料、胭脂,什么都賣,還開了鏢局。”
崔遠征的語氣里藏了幾分困惑,做生意的人一般不會貿然去碰自己不熟悉的領域,一則不熟悉的東西風險高,二來沒有人脈,也很難與他人競爭。這溫家不光碰了,還直接砸了一大筆銀子,開出條商道來。
鏢局?沈懷夕霎時間反應了過來,急聲問道:“胡家的鏢局是不是往江南運過鏢?”
崔遠征被她嚇了一跳,愣愣地回答道:“近些日子確實往江南去的比較多。”
那就是了,沈懷夕心中有了猜測。她與趙庭桉上次在宣州遇到的那支鏢隊應當就是這個胡家,所以出現在箱子中的鐵礦石并非偶然。沈懷夕甚至猜測,當初他們同意帶上她和趙庭桉或許也不是出于善意,而是別有用心。只不過半路被山陰寨截了胡。
沈懷夕越想越心驚,覺得自己仿佛跌入了一張巨大的蛛網中,在不知不覺中被吞噬,而自己還沒找到吐絲的源頭。她的呼吸漸漸急促,臉上也透著不正常的潮紅,她感覺自己的內息似乎在隨著自己的心境攪動。崔遠征和知冬都發現了她的不對勁,兩人焦急地在她耳邊說著話,但沈懷夕聽不清。她深吸了幾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呼吸慢慢平復,她體內亂竄的內力也恢復了平靜。
“小姐?”
沈懷夕睜開眼對上知冬擔憂的目光,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
“我沒事。”
話雖這么說,知冬還是堅持替她把了脈。脈象平穩,雖然弱了些,但確無大礙。最令知冬感到驚訝的是,沈懷夕體內被封住的內力似乎又增強了。可是這怎么可能呢?且不說她的經脈都已經被封鎖,使不出內力,即使是正常的她,提升內力也絕非易事。知冬疑惑地收回了手。
“有什么不妥嗎?”
崔遠征見知冬的神情有些奇怪,不由得問道。
知冬看了一眼崔遠征,默默地搖了搖頭。這件事有點古怪,她決定自己先翻翻夫人留下的典籍。
沈懷夕雖然也感受到自己的身體出現了變化,但她也沒細想,知冬說沒什么大問題,定是沒問題。
“言歸正傳,你們去查一下胡家的鏢局,將他的走鏢的路線記下來。同時留意一下托鏢的都是什么人,跟安郡王是否有聯系。”
沈懷夕覺得自己已經慢慢握住了毀掉這張蛛網的絲,只要用力抽,就能將整張網都扯掉。
“你覺得是安郡王在搞鬼?”
崔遠征摸了摸下巴,他幼時見過趙時越幾面,溫潤如玉是他對趙時越這么多年來最深刻的印象。
“希望沒有吧。”
沈懷夕喃喃道。如果趙時越一開始就知道陸家在私營鐵礦,還大量采購,那事情恐怕比她想象中復雜得多。這些鐵礦去了哪里,被用作了什么,沈懷夕不敢深思。
崔家商號的事沈懷夕第二天進宮就告訴了沈鈺。陸紫悅死了,宮里其他妃嬪更加不敢造次,后宮算是真的清凈了下來。沈鈺趁著空閑,又開始畫起了花樣子。只是別的女子畫來是繡在手帕上的,沈鈺畫來是做成刀劍的。
沈懷夕隨手翻了幾張,眼神越看越亮,到最后干脆跟沈鈺就如何設計更好商討起來。
“怪不得祖父一直念叨著姑母最會做兵器,我的貼身軟劍還是姑母您之前留在歸元宗的。”
沈懷夕噘著嘴,晃著沈鈺的袖子,帶了點撒嬌的語氣。
沈鈺好笑地白了她一眼,捏了捏她的臉頰。
“你個小丫頭,上次不是才讓春雨給了你一柄短劍。說吧,看中哪樣了?”
設計兵刃是沈鈺的愛好,小時候她還喜歡自己動手做。入宮后沒了機會,只能畫圖過過癮。
沈懷夕當真認真挑選了幾幅圖放到一旁,有短弩,還有各種暗器。沈懷夕饒有興致地指著其中一幅圖說道:“姑母,這個手鐲能做出來嗎?”
沈鈺瞥了一眼,朝春雨努努嘴,“你若是想要就拿給春雨,做好了她會送去給你。”
沈懷夕微微驚訝地張大了嘴,“這里畫的東西都能做出來嗎?”
沈鈺停了筆,哭笑不得地望著她,“若是做不出來,我畫這些作甚?”
沈懷夕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她確實以為這些圖都是沈鈺畫來玩的,畢竟真做出來還有許多細節需要打磨,沒有那么容易。可看沈鈺那神情,似乎只要她想,這些東西都不是問題。沈懷夕望向沈鈺的眼神都多了兩分敬佩。
她眼珠滴溜一轉,似乎想到了什么,附在沈鈺耳邊神秘兮兮地問道:“姑母,您是不是有私礦?”
沈鈺將剩下的圖疊起來收進了盒子里,放進了一處暗格中。又從里面拿出來一幅卷軸。攤開一看,竟是大夏的輿圖。圖上有幾處用炭筆做了標記。
“這一條是大夏的龍脈,你知道為什么是這嗎?”
她的手指虛虛劃過一處山脈,那是位于上涼東側的龍巖山,距東山不遠。
沈懷夕搖搖頭,那里趙子平派了重兵把守,她的人無法接近。不過她大概也猜到了幾分。
“那座山是不是藏著金礦?”
沈鈺贊許地看了她一眼,“龍巖山地下藏著的不止是金礦,還有無盡的鐵礦和硫磺。”
這也就意味著,龍巖山是真正意義上的金山銀山,一國的財富、武器,都來源于它,是名副其實的龍脈。
“那這幾處是什么?”
沈懷夕指著圖上畫圈的位置問道。
沈鈺的眼神似有嘆息,“這就是你所說的私礦。這些位置是我與你父親動用歸元宗、百花谷的力量探查出來的,本應在我們的掌控之下。只是沈家一朝傾頹,我被囚于東山,鞭長莫及,有些地方就失去了控制。靠近江南這兩處,只怕就是你上次見到的鐵礦的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