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鈺眼眶一熱,撇過頭,粗著嗓子道:“不許受傷,我會派人護在你左右,不準上戰場,就在營帳里待著。”
沈懷夕眼睛笑成了一條縫,乖巧點頭。
趙庭桉為主將,沈鈺給他安插了兩個有經驗的幫手作副將。沈懷夕改變著裝,混在了其中一名副將的手下。
事發突然,趙庭桉來不及親自去與沈懷夕道別,只能讓青竹代為傳信。見青竹空著手回來,心里還失落了好一陣。
“殿下,再往前就是明州了,此處地形平坦,缺乏掩護,叛軍三日前已將該城拿下。我們多日急行軍,將士們疲憊不堪,若此時攻城,絕非上策。“
趙庭桉與兩位副將看著眼前的沙盤,神色凝重。陸知章的軍備比他們想象中充足,不過十日,江南全域就已盡在他的掌控之中。而他們這邊,頭盔甲胄多數都生了銹,滿倉庫的武器甲胄,能用者不過一二。趙庭桉當時氣得差點提刀去砍了朝堂上那些油嘴滑舌的家伙。
”先派斥候去摸清這兩座山脈的情況。“
趙庭桉指著明州兩側的山丘說道。
但其中一名副將卻搖了搖頭。
“殿下想從繞行山路,從兩側突襲?此計行不通。”
“謝偉!”
另一名副將不贊同地看了他一眼,出言打斷。
趙庭桉抬了抬手,“冉將軍,讓謝將軍說完。”
謝偉在沙盤上虛虛畫了一個圈,“這兩處山脈東緩西陡,靠近城池的那一方恰恰是峭壁,根本無法行軍。而且這兩座山丘荒無人煙,就算我們強行開辟出一條路來,山中野獸、毒物眾多,還沒靠近敵軍,我們自己說不定就折損了大半。”
謝偉以前是個江湖游俠,可以說走遍了整個大夏,這也是沈鈺選擇他的原因。
“那你有何建議?”
“找一隊擅水性的人從水路潛入。”
謝偉點了點穿城而過的河流。
“不可能。”
這下輪到冉東陽反對了。
“盔甲濕水可重達數十斤,就算將士們真的能游過去,也是精疲力盡,根本無法殺敵。如果敵方提前守在了河道口,雙方交戰,我方定然處于不利位置。”
冉東陽是經驗豐富的老將,也是當年沈家堅實的擁護者。
“既然要入水,當然不穿盔甲。”
謝偉反駁道。
“那將士們難道要濕著身子打仗嗎?!”
冉東陽的語氣有些激動。趙庭桉摸著下巴,沒有絲毫要勸阻兩人的意思。青竹站在他身后急的干瞪眼。
“如果我能找到沾水不濕的布料呢?”
謝偉偷瞄了一眼趙庭桉的臉色,見他眼神微亮。
“你別瞎說,哪有這種東西。”
冉東陽露出懷疑的神色。
謝偉不說話,定定看著趙庭桉,等著他的答復。
“你說的布料,能做多少件衣服?”
趙庭桉沉吟半響后問道。
“二十件。”
謝偉脫口而出。趙庭桉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他幾眼,謝偉有些心虛,眼神移向別處。
“這件事,謝副將計劃了多久?”
趙庭桉的眼神仿佛要將謝偉看穿,他心中突然生出一個荒誕的猜測。
“出發前看過這一路上的地形圖,做了些準備。”
謝偉硬著頭皮與趙庭桉對視。
冉東陽沒發現他們二人間的異常,腦中形成了無數個偷襲計策,但都被他自己一一否決。
“還是不行,明州城內駐扎著五萬兵馬,二十人進去和以卵擊石何異?”
“擒賊先擒王,這二十人自然不是去與五萬大軍叫板的,而是去刺殺主將陸和成的。江南水土富饒,早就養的這些士兵懶惰松散,如今能趕到這里,已經是苦不堪言。沒了主將,他們不一定會堅持反。”
謝偉仿佛深入研究過這支軍隊,每一句話都有理有據。
這下連冉東陽都有些動搖了。
“謝將軍的計劃可行,冉將軍,麻煩您在軍中挑出合適的人手。謝將軍,您剛剛所說的布料趕制成衣衫需要多長時間?”
趙庭桉拍板道。
“半日。”
“好。”
謝偉和冉東陽出了營帳,各自去忙各自的事務。趙庭桉給青竹使了個顏眼色,讓他跟上謝偉。
謝偉沒有回自己的營帳,反而是轉了個圈進了冉東陽的帳篷。
此時營帳的主位上已坐了一個人,冉東陽站在她左側。
“小姐。”
上首的正是沈懷夕。
“太子同意了?”
她敲了敲桌子問道。
“同意了,我與東陽兄配合默契,太子應該不會懷疑。”
沈懷夕垂眸,不置可否。她提前觀察過此戰沿線的地形,也跟謝偉、冉東陽商討過。最終他們都認為從河道潛入是最可行的方案。但趙庭桉畢竟是主將,副將齊心協力沈懷夕恐他生疑,所以才布置了這么一出戲。
“衣裳都已備好,人也準備妥當了,冉叔等會兒直接帶人去見殿下就行。”
沈懷夕準備的人并不是軍隊里的,而是歸元宗的。刺殺需要敏捷的身手和過人的輕功,這對于行伍中人來說并非長處。最重要的是,軍中魚龍混雜,如果真的從士兵里面選,誰知道選出來的是人還是鬼。
“小姐,我帶隊去吧。”
謝偉主動請纓。
“不行,你是此戰的副將,后面還有許多地方需要你。突襲一事有阿虎負責,知夏也會跟著。他們手上還有知冬特制的毒藥和迷藥,不必擔心。”
沈懷夕耳朵一動,敏銳地察覺到有人靠近。她沖謝、冉二人打了一個手勢,自己身形一動,躲了起來。
下一秒,趙庭桉就領著青竹走了進來。
“兩位將軍在商議什么?”
他的眼神在帳中四處打量,似在找什么人。
“殿下。我與謝將軍在商量合適的人選,以及裁量衣裳的事宜。”
冉東陽和謝偉神色坦然,無半分異常。趙庭桉看了一圈,沒有發現他想見的那個人,心中有一絲失落。
“辛苦二位將軍了。今晚的夜襲,我想親自去。”
“殿下不可!”
兩人齊聲阻止道。
趙庭桉拍了拍兩人的肩膀,安撫道:“二位將軍不用擔心,我心中有數。我與陸和成曾經打過幾次交道,他這個人狡詐多疑,若是一擊不中,便沒有第二次機會。”
“殿下若是不放心,那末將去。”
冉東陽的眉頭皺的能夾死蒼蠅。
“冉將軍征戰沙場多年,經驗豐富,留在后方可隨機應變。謝將軍通曉地形,若我真被困住了,謝將軍定能找到其他路子攻城。所以你們二人誰都不能去。我心意已決,不必再勸。”
趙庭桉是一個很倔強的人,他打定主意的事,誰都改不了。他離開后,沈懷夕才從屏風后走出來。
“小姐......”
冉東陽欲言又止。
沈懷夕嘆了口氣,似是歡喜,又好像帶著些擔憂,輕聲道:“讓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