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二天,艾麗和馮提前五分鐘來到了廄不離的206房間,敲響了房門。門內傳來了蔓越·艾格尼斯·梅的聲音,“等一下啊,真是的,我又記錯時間了。”她叫道,便沒了下文。艾麗和馮聽到了別的聲響。快速挪動的腳步聲,像是有人在跳踢踏舞。不同金屬器皿還有鈴鐺碰撞的聲音猛地響了一陣,叮叮咣咣。在十點整,蔓越莓打開了房門。“請進。”她示意兩個孩子,她的頭發因為剛才緊迫的收拾,變得亂七八糟。原本花了大心血整理出的麻花辮,已經變成了兩條嚴重開線的麻繩。
艾麗和馮走入了臥室。很難想象之前蔓越莓·艾格尼斯的房間有多么的亂。但是對于她在短時間能夠把屋子收拾成能夠待客的程度,艾麗和馮也對她產生了佩服之情。在良好的光線下,艾麗觀察起了蔓越·艾格尼斯·梅的容貌。她的氣質和小貝很不相同。她的頭發是淺栗色的,和深棕色差了很多。她的右眼角處有一顆黑色的痣,點在笑起來會上挑的眼角紋位置。她本人呢,除了初次給艾麗留下了神經兮兮的印象,總體而言還是給人一種親切的感覺。她翹起來的鬢發,臉頰上淺淺的雀斑,還有一雙難得的祖母綠色眼睛,都是艾麗喜歡的特征。
馮似乎也對蔓越莓頗有好感。
“要喝茶嗎?”蔓越梅問艾麗和馮。她已經準備好了三個茶杯。“我們應該需要講一會,大約呢,在十一點三十五分結束。”
艾麗和馮點點頭。
蔓越莓笑了,正準備往茶壺里倒熱水。打開壺蓋,才發現里面忘了加茶葉。“哦,我的天哪,我怎么能忘了這件事?”她一拍腦殼。可惜茶葉罐沒有放在外邊。艾麗和馮只好乖乖等她。蔓越莓在剛剛一口氣塞到衣柜里的東西中翻找起茶葉來。
三個茶杯的花紋是卷曲的螺旋,不過依舊構成了清晰的圖案。艾麗面前的杯子構成紅色的圓形,馮的是黃色的方形,蔓越莓自己的是紫色的菱形。
“昨天晚上,你說我們身邊有不屬于這個世界的人,是什么意思?”馮直接開口就問。
“就是字面意思。”蔓越莓·艾格尼斯揮了揮手中的茶葉罐。她走到艾麗和馮對面的椅子坐下,泡起茶來。
“字面意思也不止一種。”艾麗補充道,“答案取決于對世界的定義。”
“她的意思就是,這個說法可以指死了的人,也可以指外星人之類的。”馮攤開雙手,肩膀向上聳了聳,“還有別的我暫時沒有想出來。但是活死人嗎,我們沒有發現。包括外星人,我和艾麗也覺得,和我們沒什么關系。”但是他小小補充了一句,“雖然這種說法挺有意思的。”
蔓越莓舉起二人面前的茶杯給他們加茶,加完茶后,艾麗和馮面前的茶杯被換成了對方的茶杯。但是他們并沒有很在意。茶水泡出來是天藍色的,味道也挺奇特,不過挺好喝的。
(二)
“我以為,你們已經得出了答案。”蔓越莓抿了一口茶。“還是換個問題吧,你們身邊有沒有突然出現過一個人?”
“沒有。”
“沒有...”
“近幾年,勒尼鎮上有沒有過奇怪的訪客?”
“勒尼鎮每年夏天都會有旅行者來啊。”
“如何定義奇怪呢?”
“這樣,”蔓越莓雙手交叉,“那近幾年,你們身邊有沒有出現一個和你們走得很近的人?讓我想想,她以一個朋友或者家人的身份突然出現在你們身邊,她和周圍人感覺格格不入,她總有一種”蔓越莓放低了聲音,“說不出來的特別。”
艾麗和馮覺得蔓越莓的暗示比起蓬蓬頭阿姨要拙劣得多。她幾乎是把答案直接送到他們的口中了。答案就是他們的表妹“小貝”。但是艾麗和馮并不打算告訴她答案。
“就算有,又怎么樣呢?”馮不以為然地反問道。
蔓越莓淡淡地看了一眼馮面前的茶杯,茶杯中心的白色圓圈被纏繞著的紅線一層一層地勾勒出來。她覺得自己的杯子沒有換錯。她看了看黃色方塊杯子面前的艾麗,她似乎也有了答案。
于是,蔓越莓說,“你們身邊的,不止一個。”
陽光隨著太陽的位置慢慢偏移,一線光透過廄不離二樓的陽臺紗窗打入三人的矮茶桌。蔓越莓背著光,而最亮的光側著擦過了馮的右眼和艾麗的頭發,照亮了空氣中微小的塵埃。它們醉入夢境般地搖曳著,宛如遺忘了時間。
陽光無疑是溫暖的,但是此刻,艾麗和馮都有一種想要打寒噤的預感。
“不過不用擔心,我的任務,就是在它們還沒有原形畢露之前,把它們都請回去。”蔓越莓·艾格尼斯拿起放在床頭的一本古老的書,翻到了書接近末尾的一頁。
艾麗和馮看到那一頁。泛黃的牛皮紙上畫著卷曲的線條,三種顏色纏繞在一起,交匯著,融合著,卻勾勒出三個圖形。而這三個圖形,他們在面前的茶杯上都看到過了。
“這段時間內,我需要你們的幫忙。艾麗·普賽克以及馮·普賽克。”蔓越莓的手指拂過這些卷曲的紋路,以及已經模糊的墨水字,她的眼中閃過一絲寂寞,但當她抬起頭時,艾麗和馮看到的是從沒在任何人眼中看到的一份認真。這份認真似乎夾雜了太多艾麗和馮說不清的東西。他們突然感覺有一份使命感到來。但是他們并不是完全天真的孩童,在一無所知的狀態下加入如此道不明的奇怪任務中去,也并非他們的風格。
沒錯,這也是為什么蓬蓬頭阿姨常常對杰斯妮說,“別試著把那對雙胞胎牽著走。”
“可以,但前提是,你得和我們先講完艾格尼斯家族的故事。”馮說。
“還有,貝瑞宅在成為貝瑞宅之前的故事。”艾麗說。
蔓越莓篤定地笑了,不知曉命運的人,總是以為自己可以獲得事情的主動權。不過她終究沒有給艾麗和馮看寫著他們名字的那一頁。過去解不出的謎語,在今天倒是被順利解出了。
“好的。我只能講一部分,剩下一些答案的需要你們自己推導出來。這受制于規矩。”蔓越莓說。作為預言家族的后裔,她自幼熟記于心的規矩就是,在透露有關未來走向的事情時,不能夠直白地告知答案。否則,會有紊亂的事件發生。而紊亂,會有先兆。
蔓越莓講起了她的故事,確保一切順利進行。她覺得,以艾麗和馮的聰明腦袋,很多事情不點破,他們也都知道了。就這樣,談話結束在了十一點三十五分。一分一毫都不差。
當蔓越莓送艾麗和馮到門口,打開門的時候,門前站著深褐色頭發的小貝。
小貝抱著從杰斯妮那里拿回來的書,說了一句話,但是蔓越莓知道,這句話是對著她說的。
“五分鐘前,瑞德叔叔的扣子掉了。”小貝沒有笑,只是淡淡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