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兒姐...”嚴冬怯生生地看向高神兒。
“你知道我的名字?”
“嗯...聽小圣提起過你。”
“是嗎?”高神兒若有所思地說,“謝謝你這幾個月一直照顧小圣。”
“不不哪兒的話!”嚴冬連忙搖頭否認道,“我才應該...謝謝他...”
嚴冬縮小了音量,然而內心另一個聲音卻在吶喊,明明是自己承蒙高小圣太多的關照。傾聽自己的苦衷、下班后陪自己去醫院、用甜點安慰自己失落的心情等等,如果沒有高小圣自己很難從喪母之痛中走出來。
但是,這些事似乎并不該對剛見第一面的高神兒提起。
“你們...關系很好吧?”
“啊...嗯...”,嚴冬支吾著,雙頰不自覺地泛起淡淡的紅暈,低垂的眼瞼下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情愫。
“嘿嘿。”看著嚴冬的表情高神兒爽朗地笑了出來,“很高興認識你。”
“你怎么...沒和小圣一起來?”
“他今天上班啊。”
“我是說...你怎么不挑他休息的日子一起來呢?”
高神兒面色瞬間黯淡下來,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他每天忙工作已經夠累了,休息日在家好好休息,我一個人來就好。”
“這樣啊。”
“嗯,你也是,節哀順變。”
“謝謝,我已經好多了。”
“嗯。快回去吧!還有...”,高神兒猶豫片刻,“見到小圣以后不要告訴他今天見過我的事。拜托了。”
“知道了。那...再見。”
嚴冬對高神兒的請求感到不解,卻沒再追問原因。
高神兒獨自一人來上墳,是有什么事情瞞著高小圣嗎?嚴冬邊走邊搖了搖頭,即便如此,這件事也不應該由自己來管。
剛才在嚴亦真墳前已經決定對王逾峰回心轉意,從今往后就該真正做到和高小圣像普通同事、上司與下屬一樣相處。至于他的私事自己就不該再多加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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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了一整天。第二天一早嚴冬整理好心情前往不眠之夜。也決定從今日起將自己對高小圣的感情深埋心底。
嚴冬走進辦公室的瞬間,看到王逾峰雙手抱頭,無精打采地坐在電腦前,幾米外都能感覺到他周圍的空氣像是籠罩了一層黑煙一般陰郁。
“早啊逾峰。謝謝你昨天放我一天...”
話音還未落,王逾峰緩緩轉過身看過來。這下嚴冬更加清楚地看到他毫無血色的臉和濃濃的黑眼圈。
“你這是怎么了?沒睡好嗎?”
還沒等王逾峰回答,嚴冬總覺得哪兒有些不對勁,她忽然想起了昨天的排班表。
“不對,你昨天早班今天晚班,你怎么這么早就來了?”
“你應該慶幸,我還活著。”王逾努力睜著眼睛,有氣無力地說。
“出什么事了?”
“出大事兒了。不眠之夜有員工失蹤了。”
“誰?”嚴冬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戰戰兢兢地看著王逾峰。
“戴宇!”
“戴宇...”,這個答案讓嚴冬松了一口氣,因為她生怕王逾峰說出她最不想聽到的另外三個字。
另一方面,這個名字存在感實在很低,低到了讓嚴冬覺得有些陌生,怎么也沒想到它會跟失蹤二字掛上鉤。
“什么時候失蹤的?”
“昨天夜里。”王逾峰打著哈氣說道,之后艱難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嚴冬再次回想了下排班表,確實如王逾峰所說,昨天戴宇當值夜班。
“具體什么情況?”
“昨天夜班交接時間,”王逾峰喘了口氣,“戴宇遲遲沒來,打手機不接,家里也沒有固定電話。”
“家人呢?聯系了嗎?”
“給他爸打電話了,說他沒有回家,最近也沒和家里聯系。”
“所以...你就把他的班替了一連工作了一天一夜是嗎?”
“是啊。不然我能怎么辦。作為不眠之夜總經理,臨時人手不夠我只能親自出馬。”王逾峰的表情未見起伏,聲音卻透著淺淺的無奈。
“為什么不在第一時間告訴我?”嚴冬擔心地看向王逾峰,眼神里夾雜著一絲埋怨。
“你昨天本來就休息,還起個大早,沒必要折騰你。”王逾峰淡淡地回答。
“可是...我也是不眠之夜副經理,突發狀況我有權利知道啊。”
“你早晚會知道,不在乎這幾小時。”
看到王逾峰身心俱疲的樣子,嚴冬內心頓時產生一陣愧疚感。
不眠之夜出了這樣的事,他寧可連夜加班一個人承擔一切也不愿意讓作為副總經理的自己多受一分累,不愿意讓自己在少有的休息日里操心工作的事情。而自己請了一整天的事假卻只為了那點兒女私情。
到了嘴邊的“對不起”還是被嚴冬咽回了肚里,因為她感到這三個字分量太輕,根本不足以表達自己的歉意。
“那...昨天夜里就你一個人值班嗎?”
“樊星和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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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差5分鐘夜勤開始的時刻。
“今天戴宇怎么回事?馬上就要交接夜班了他人呢?”快結束晚班的王逾峰質問樊星。
“不知道啊。他一向很守時的。我去給他打個電話吧?”
“你值班。我去。”
王逾峰跑向辦公室用公司座機撥通了戴宇的手機,只是對方一直處于無人接聽狀態。
他氣急敗壞地放下電話機,又用手機直接打向戴宇的微信,對方仍然毫無響應。
反復試了幾次都是同樣的結果。微信短消息也是沒有回信。
“操。”
王逾峰氣得用拳頭砸了一下電腦鍵盤之后起身跑回前臺。
此時距夜勤開始時間已經快過去半小時,樊星剛剛為一位外國客人辦完入住手續。
“怎么樣?有消息嗎?”看王逾峰陰沉的表情,樊星感到大概率是壞結果。
“有個屁。電話不接微信不回。他媽大晚上玩兒上失蹤了。”
“這...”,樊星目光微微一頓,“不會出車禍了吧?”
“運氣這么好?三個月不到趕上兩場身邊的人車禍嗎?”話剛出口,王逾峰也覺得自己作為一名酒店總經理發言有些不妥,他不耐煩地擺了擺手,“他出了什么事先不說,服務業人手不夠就是死路一條!”
“哎,但愿他明天就能聯系上了。首先把今晚撐過去吧。”樊星低頭看了眼手表,“要不我給冬冬打電話讓她來替班?”
“不了,我來。”
“...你來?”
“對,我來替戴宇的夜班。”
“什么?”王逾峰不假思索地否決讓嚴冬替班的提議,并且要親自上陣的決定讓樊星十分意外,明顯感覺到他在逞強,“為什么不告訴她啊?”
“她今天休息就別讓她管這些爛七八糟的事兒了,明早再跟她說。”
“那你呢?已經連續工作十多個小時了還打算連軸轉嗎?”樊星滿是擔心地看著王逾峰。
“偶爾一次沒什么的。”
“逾峰!”王逾峰對嚴冬的“關心”讓樊星內心泛起一陣醋意,語氣變得有些強硬起來,她已經不記得這是王逾峰第幾次在她面前“秀恩愛”。
“嚴冬是副總經理你為什么不在第一時間告訴她啊?嚴冬比不眠之夜、比你自己的身體還重要嗎?”
“你啰不啰嗦?”王逾峰沒好氣地說,“我每天都忙到四腳朝天不在乎這幾個小時。還有嚴冬是我未婚妻,當然很重要,她是酒店副總也是你最好的朋友吧?你不應該也替她考慮下嗎?”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沒錯可是...你也是啊...”,樊星停頓了一下,最后四個字聲音小到她自己都幾乎聽不到。
“可是什么?”
“可是特殊情況偶爾讓她替個夜班也不算過分吧?”
“哎...”,王逾峰低下頭嘆了口氣,表情有些凝重,“你先工作吧,一會兒等客人差不多都睡了再跟你說,我再去給他家人打電話看看。”
“哦...”樊星失落地看著王逾峰的背影,搖了搖頭,開始整理手上的住客資料。
正如王逾峰第二天一早對嚴冬所述,雖然和戴宇的父親通了電話,不但被告知最近戴宇根本沒和家里聯系過,還挨了一通埋怨。
“工作的問題你們自己解決,以后這大晚上的就別因為這點破事打擾我休息了!”
這就是戴宇父親撂下電話前放的最后一句話。
“呵呵,自己兒子都不關心,活久見了。”被對方強行掛斷電話的王逾峰冷笑道,“真他媽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之后王逾峰忙著處理本該屬于戴宇的工作,又忙著思考今后排班和招工的問題,當他低頭看向手表時已經是后半夜。
“我去,都四點半了!”
“你醒了?”
王逾峰迅速掃視了一下四周,看到樊星,才朦朧意識到自己正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
“我竟然坐著睡著了...”王逾峰揉了揉眼睛,“抱歉啊讓你一個人忙到這個點兒。”
“沒事,你也就睡了...半小時左右。”樊星微笑道。王逾峰久違的關心對她來說是莫大的欣慰。
“你也去休息會兒吧。”
“...你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嗎?關于冬冬的。”
“哦...”
王逾峰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飲水機前接了杯水一飲而盡。此時他感覺頭腦比夢醒時分清楚了一些。
“其實她一直沒從嚴阿姨過世這件事中走出來,那天我...我...”
王逾峰感到實在難以啟齒,卻因為樊星是自己最好的朋友,還是向她坦白了幾天前嚴冬拒絕和他親近的事以及今天請假的原因。
聽完后樊星一臉匪夷所思的樣子,半晌未說話。
“嘿!發什么愣呢?”王逾峰伸出手在樊星面前晃了晃。
“不應該呀...”樊星皺著眉自言自語道。
“什么不應該?”
“雖然阿姨去世后她是消沉了一段時間,可是最近她看起來明明心情很好啊,就連好多客人都看出來了。”
“剛開始我也這么覺得,可她...會不會都是裝出來的?”
“我覺得不是。”樊星堅決地否定道,“她的職業微笑和發自內心的笑我還是能分辨出來的,至少...”
“至少什么?”
“至少她和小圣的那張封面合影,笑容絕對不是裝的。而且,她和嚴阿姨關系一直都不好,一封信忽然就和解了,這點也很蹊蹺啊。”
王逾峰一怔,湊近樊星低聲問道,“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
樊星忽然回憶起季暖暖來偶芋搗亂的那一天嚴冬的反常。做朋友這么多年樊星只認識那個沉著冷靜的嚴冬,從來沒見過她因為某件事憤怒到那個地步。
將這件事和剛剛王逾峰所說的一系列關聯起來,樊星忽然有種可怕的假設,她想把這種假設告訴王逾峰,但糾結了一番還是決定把問題搪塞過去。畢竟她還沒有親自向嚴冬本人確認。
“我就是覺得,她應該也沒有你想得那么消沉,你也不用太為她擔心。”
“那...她到底為什么會躲我?”
“這...”樊星猶豫了一下含糊其詞道,“你也不用多想,沒準她那天偶爾沒心情而已。”
“...僅此而已?”
“不然呢?她要是躲你一輩子還怎么嫁給你?”
“哎...但愿吧。”王逾峰內心顯然沒有完全被樊星說服,但此節骨眼確實不是花太多時間考慮私事的時候,“不說這事了。你也去休息會兒吧。”
“嗯。”
-
王逾峰向嚴冬講述了前一天晚上的大致經過,卻唯獨隱瞞了最后和樊星的這段對話,也沒有細問嚴冬昨天她具體和嚴亦真說了什么。雖然不久后就要成為夫妻,但有些事還是給對方留一些私人空間吧,他想。
“好,我大概了解了。你辛苦了,快回家休息吧,后面的事都交給我就好。”
“嗯,我先走了。”
“逾峰,我今后一定努力盡好不眠之夜副經理和你未婚妻的責任。”看著王逾峰憔悴的背影,嚴冬在心里一遍遍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