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聽到對面周千皎的應答聲,盛晟緊皺眉頭將手中的日歷放了回去。“你確定,那處不同可能在日歷上?”
周千皎坐在教室的椅子上一聲不吭。盛晟那里日歷上的年份,分明是她已經從老房子搬走之后了,為什么移動日歷她這里沒有任何反應?
她深吸一口氣站起身:“我記憶中,日歷上那個年份的時候,我們已經搬家了。”
“……”盛晟看著自己手中用老式鋼筆修改過年份的日歷,“是修改的年份有問題,還是原來的年份沒有問題?”
“日歷那個時候我已經不在這個老房子住了,所以在我的回憶中一定是日歷上年份錯了……不過也可以再試試我出生后到搬家前的所有日期,或許有對的。”周千皎說完后便后悔了,遂添加了一句,“但是錯誤太多……不知道會有什么后果,你慎重一些。”
“……好。”
盛晟將日歷放在落滿灰塵的茶幾上,圍著茶幾踱步似在思考著是否要進行多次試錯。
而邊回答盛晟問題邊徑自思考的周千皎想了良久,等到自己說服了自己平靜接受一切未知的后果時,終于站起身向窗簾那里走去。
“小柳,我準備嘗試改時間了。”她的語氣很平靜,或許她絲毫無所畏懼——若不是袁柳聽見了她嗓音中不易被發覺的顫抖,她也要相信了。
“加油,千皎。”
“我始終不知道操場上的人影是什么情況,但我會盡可能保護好自身……如果有什么事,很抱歉連累你們了。”在這個副本中,他們五個的場景和回憶一環扣一環,缺一不可。她最大的恐懼除了未知的死亡,便是因自己的失誤連累到隊友。
“我們相信你。”那頭任萍萍給足了周千皎鼓勵。
盛晟卻站在原地不動聲色地翻了一個白眼。我們?可別帶我。他現在手中那個反反復復改的日歷還沒下落,回憶的主人便又要去冒險,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豈不是他自己也沒好下場?
“每次嘗試前都得鼓勵一下嗎,沒鼓勵就不能行動了嗎。”盛晟干拿著那些日歷,看著那處反復涂改卻未果的年份,直覺并不想將日歷重新掛回去,拿在手中簡單掃幾眼,“你可別出什么事,不然我這兒年份對不上還不知道有什么后果。”
“……”周千皎邊走邊深吸一口氣,“知道了,盡量活著。”
正確的時間應該在中午或下午,現在的時間是晚上,如何才能改變時間?她從來到這個教室后就一直在關注著鐘表以及時間的變化——只是她來得挺久,外面依舊漆黑并沒有什么明顯的變化,而教室最前面的鐘表,僅有一根較短的時針,像是電池沒電了一樣一動不動地停留在原地。
從晚上改到下午,她第一個想到的辦法就是調整鐘表。雖說是最容易想到的,但也是最抽象最危險的。她搬了一個椅子到前面,踩著椅子向上夠鐘表,直至將鐘表拿下來,前前后后仔細檢查了一遍鐘表。
隨后,她緩緩擰動鐘表后調節指針的調時鈕——鐘表指針停留在了數字“6”的位置,她想將指針逆時針轉動依次嘗試1-5的時間,可自轉動后指針便像有了自己意識一般,脫離了她的控制,自顧自地順時針走了起來。
“7”“8”“9”“10”“11”“12”,時針一步一步向前走著。她趕忙快走兩步走到窗邊時刻關注著窗外的天色,順帶趁著天色變化防衛著操場上看不清人臉的人形生物。
黑天隨著指針的擺動加重了黑,逐漸地,她似乎只能看清天空中懸掛的、并不是那么圓的月亮,和操場上人形生物發出的微弱光線——像是手電筒。
“1”“2”“3”“4”“5”“6”,時針已完整走過了一圈,周千皎站立在窗前安靜地看著黑漆漆的天破曉,天邊剛蒙蒙亮,尚泛著魚肚白,淡淡的陽光宛如一層薄紗,很寧靜,寧靜得讓人將心中所有的恐慌、陰鷙與絕望都撫平。
操場上的人形生物,她看清了——卻又沒太看清。仿佛是系統阻止她辨認生物的具體形態一般,她僅能看到生物朝操場的一頭走著,那一頭,似乎是大門?
不過還沒等她看清,時針便繼續帶她走向更廣闊的未來。“7”“8”“9”“10”“11”“12”,由晨曦,到晌午,最后時針停留在了第二圈的數字“2”上,緊接著,它停下了腳步,一切似乎都結束了。
與此同時,那頭傳來了一聲驚呼:“千皎,成了。”
袁柳那邊,本焦急地等待著周千皎那頭的消息,突然間腦海中闖入了一段既熟悉又陌生的記憶。
“同學們,咱們今天下午兩天放學,”是她許久不見的班主任對他們幾個人說,“考試加油。”
是的,那是她高考前最后一天,本該是放假的一天,是那個在黑板上寫著“高考倒計時0.5天”的那天,她和另外幾個人回到班級中自習,順便和其他課任老師告別。
回憶的片段很短,短到她沒怎么反應過來,便消散得無影無蹤。
“真的嗎,太好了!”在目睹天色變化的過程中,周千皎并沒有多么緊張,反而很平靜。而直至塵埃落定成功后,她尚且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覺。
周千皎兩次行動的成功,給眾人打了一針定心劑。他們推理的方向沒錯,在每個人所在的環境中,都存在著其他人回憶的錯誤,只要將環境和回憶做對照,找出錯誤并改正,或許就能出去了。
……
“那個日歷的日期范圍我都試過了,沒有用。”盛晟捏著日歷眼神逐漸變得不明,周千皎又坐在那個位置沉思片刻。
“不應該啊……”
如果說正確的方向是找出錯誤進行改變,那不該是這樣的。已經明確錯誤的地方在日歷的年份,并且盛晟也把可能的年份都試了個遍,為什么還是沒有進展……
突然,只聽盛晟那頭一聲巨大的“轟隆——”一聲,隨后那頭的鏈接被強行切斷,無論幾人再怎么喊他,都未果。
……
盛晟看著手中的日歷,瞇著眼睛情緒不明。要想破解這個副本,靠自己僅僅是沒用的,大部分還要依靠來自隊友的信息。
所以他再怎么看不慣袁柳的行事風格,也只能先忍忍。
他看著被自己劃來劃去修改日期的日歷,輕嘆了一口氣將日歷重新掛上去。電光火石間,他感受到了身后一陣急切凌亂的腳步聲。
“好孩子,媽媽來了……”他回過頭,差點被眼前看到的一切嚇到心臟驟停——門口處是一個披頭散發的白衣女人,白衣上沾滿褐紅色類似鮮血的液體,一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她的步伐很快,似乎下一秒就會沖著他撲過來,嘴里喃喃自語著毫無邏輯的話語,“好孩子,是媽媽啊……”
“……”剛看到那女人的那一瞬間,他愣在原地呆滯著,毫無動作。而等反應過來時,他連退幾步到客廳將門鎖上,又用門邊掛著的雨傘橫著抵住門,拿著茶幾上的一把不知有無生銹的水果刀防身——雖然不一定有用就對了。
寧靜的世界最容易令人沉淪,也最容易讓人忽視——這是在吃人不吐骨頭的副本中,只要是在這世界一刻,四周便充滿著潛在的未知威脅。
“陶發?袁柳?”他沖那頭喊了幾聲,確認沒有收到任何回應后向陽臺窗外看去,盤算著窗外有沒有生路。
大概將那女人引來的,是劃來劃去反復修改的日歷?女人此時正用那單薄的身軀去撞門,雖然力氣并不大,但那木門本就質量低劣,有些支撐不住,搖搖欲墜。
“孩子,是媽媽啊……為什么不給媽媽開門……”撞累了女人伸手用指甲在木門上抓撓,時不時發出陣陣哀嚎呻吟聲,那聲音聽起來就讓人渾身發麻。
“為什么不給媽媽開門……媽媽好痛……”
“為什么不給媽媽開門!”
“開門!”
“開門!!!”
盛晟渾身的血液仿佛在那一瞬間,凝固了。門外那女人嘶吼的聲音,不是別人,正是他親生母親的聲音。
空氣中的鐵銹味兒愈發重了,也不知是他手中水果刀生銹的味道,還是門外女人流出血的味道。他靠著陽臺的墻壁緩緩抱頭蹲下,盡量不讓自己被著誘導性的慘叫干擾。
……
“盛晟?”陶發叫了好一會兒都不見人回應,突然聯想到在學習平臺上有人對他們的勸告。
那人說,袁柳之前害過他們,重來一次一定不要再和她有接觸。
袁柳尚且如此,那她身邊的人呢?陶發眼底忽得閃過一絲陰鷙,語氣開始變得冷冰冰的。
“周千皎,你什么意思,為什么不告訴盛晟正確的時間?”
周千皎似乎總有些走神,想來是還在思考操場上那人形生物:“什么叫我什么意思,我知道正確的我為什么不告訴他,我已經把我能說的都說了。”
“誰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是你先讓盛晟嘗試改日歷時間的,改到一半不對你又去搞你那里的時間,最后他那邊出事了你一句話不說?”
兩個人的話語顯然已經充滿了火藥味,另外兩個人本就因為同伴的失聯而擔憂,現在心底更是堵得慌。
“你倆先別吵了!”袁柳將聲量升高,“都先冷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