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蘭壓了好久的情緒,這種情緒讓她一直醞釀著一種不管不顧必須離婚的悲壯,如果想過有尊嚴的生活需要一個英勇的放棄,那就什么都不要吧。
她一面跟劉劍說要離婚,一面又火速在腳傷好后,重新又找了一份工作。
她怎么會不知道,女人通常在婚姻里患得患失,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自己沒實力,那種既沒有經營婚姻的能力,也沒有離開他還能生活得好的實力。
所以,她得找工作。
這次找的這份工作倒是正兒八經的人力主管。
公司是一個美容互聯網行業的初創企業。
老板倒是大方,試用期就開到了六千,說是試用期過了再加,這個工資對于林蘭家這個區月均三千,四千算高薪的整體薪酬來說真是可以說是黃金圣斗士了。
更主要的,還是雙休。
做為一個媽媽最快樂的事情大約就是有一份周末雙休,工資不低,朝九晚五的工作吧。
林蘭滿懷著興奮的去上了班,初創型的公司最初的環境當然是艱苦,辦公室就設在一個新小區里,客廳擺了幾張辦公桌,幾臺電腦一字排開,工位上坐了幾個同事,大家埋著頭就在那里辦公。
好在,作為招商樣板間的美容院裝修得很是豪華。
這讓林蘭對這家公司的實力有了些信心。
公司的老板特別多,去了幾天,她見到了不下六位老板,實在是搞不清楚公司的人物關系,反正跟她對接工作的除了一位江總,還有一位就是周總。
據說周總是最大的老板,也是主事的人,江總就負責平時日常的一些工作。
好在工作單純,主要就是平常的一攤子事,她一入職就把這一攤子事情打理得清清楚楚,公司那幾個小同事們都親熱的喊她林蘭姐。
這種互聯網行業的同事的整體素質還是真不錯的,這也讓林蘭有種回到正常的生活軌道的感嘆。
然而做到一個多月時,發現這家公司其實問題特別大,他們用高于同地區同行業的工資把新員工招進來,到了發工資的時候卻拖著不發,甚至連采買辦公物品的錢都需要員工先行墊付,可是又遲遲不給報銷。
其中有一個為他們寫程序軟件的小吳來得早些,說是來了差不多一年了,開始還能正常發工資,但是現在也已經被拖欠了幾個月的工資了,每次他要,周總才給他一部分,通常一個月的資,要分幾次才給給完。
按道理說,就這樣的企業,危機已現,大家意識到了,早就該跑掉的。
但是現在工作難找,特別是高薪又雙休的工作更難找,大家都沖著優厚的工資,難免有幾分賭徒的心理。
這期間,林蘭還幫著勸退了運營總監安麗。
等到發現公司入不敷出,沒錢發工資的時候,林蘭已經在這里工作了兩個多月了,說是六千的工資,每個月實際發了三千元,每次都是到了發工資的時候只發一半,說是一周后再發剩下的。
可是不等到發剩下的一半,江總找到林蘭說公司實在沒錢了,發不出工資了,不能再拖著林蘭姐了,并承諾她剩下的工資一定在十天內給到她。
林蘭想,公司已經是這個情況了,再呆下去也沒意義了,況且入職兩個月,她對江總的整體印象不壞,便在江總出示的工資欠款清單上簽了字,心情沮喪的離開了。
這兩個月林蘭也看出來了一些門道,這家所謂的互聯網企業其實就是一個空殼,他們最終的目的就是想借著這個空殼拉投資,賺快錢。
也就是俗稱的割韭菜。
前期裝修,做網站,做系統花了挺多錢,后期投資又拉不來,公司無法為繼,在林蘭走的前后,又有一批員工都被勸退了,江總一樣的言真意切的承諾,為了不耽誤大家,離職手續先辦,工資隨后就發。
結果就是剩下的工資尾款誰都沒拿到。
然后就是員工們去勞動局維權,可是卻發現這個公司就是掛著羊頭賣狗肉,實際經營人一看要爆雷了,就跑了,留下一堆亂攤子給開始被忽悠著投資了就可以賺大錢的幾個合伙人,也是林蘭開始看到的幾個老板。
到最后,眼看勞動官司一來,掛名為企業法人的一個合伙人干脆連公司都注銷了。
工作這么多年,林蘭知道自己遇到了騙子公司,白白干了兩個月,工資只拿了一半。
看來,我是真的跟社會脫節了,想要一份工作怎么這么難呢!
林蘭心情很不好,走到大街上,她不想回家,七月了,天氣已經很炎熱了,可是自己想要一份穩定工作的期望卻一次又一次的落空。
從當初跟劉劍商量要出來工作,到現在快三個月了,第一份工作以受傷離開收場,第二份工作以公司跑路收場,她這運氣也沒誰了。
可是她不想回家,回家面對的就是婆婆,婆婆也沒什么不好,但是婆媳兩人若是單獨呆在家里,氣氛總是有些尷尬和微妙。
通常,要么就是她帶著陽陽出去玩,婆婆呆在家,要么婆婆帶著陽陽出去玩,她呆在家,兩人心照不宣的盡量減少彼此單獨相處的機率。
她突然想到,要不到勞動局去看看,說不定會有些崗位提供給她?
腦里升起這個念頭,心里是有些難過的:她林蘭,什么時候為了一份工作需要到勞動局去登記了?
畢竟到勞動局去登記的,要么是流水線的生產工人,要么就是保安、保潔、保姆。
可是,她實在沒有辦法了,不如去碰碰運氣。
現在的她,實在不想丟了這份工作后,又回到家里,那樣在劉劍,在婆婆那里,她的頭都抬不起來了。
更何況她還想離婚,連工作都沒有,她拿什么資本離婚?
跨進勞動局的大門,做了半天的思想工作,正想鼓起勇氣到就業窗口找工作人員,發現工作臺上放了一張招聘宣傳單。
吸引到林蘭的這張表上的單位,居然是她的前東家-----福鳴商貿。
招聘單上有招生產工的,有招銷售的,這讓她的思緒一下回到了幾年前,那時候,她在福鳴也做了兩三年了,懷了陽陽后,妊娠反應比較重,婆婆又因為腰傷要回家休養不能照料悅悅了,她就辭職回家了,這一回家,就回家做了全職主婦近四年。
往日那些在職場的回憶又涌上心頭,雖然曾經在福鳴工作也有一些不太開心的時候,但是四年之后的再回憶卻是滿滿的充實,無論如何,有一份工作的幸福感那是實實在在的。
林蘭拿了那張紙,走出勞動局的大門,她實在是沒有勇氣去接受再就業登記。
曾經,她也是在這里來發布招聘信息的,那些一線工作,流水線員工,銷售人員都是從她手里招進去的,現在她真的有勇氣給自己掉個個嗎?
想了想,她掏出手機給郭總打了個電話,她有些緊張,不知道福鳴的老總,自己的老領導是否會接這個電話。
但是電話很快就接通了:“林蘭,你好,很高興接到你的電話。”
郭總聲音爽朗的說。
林蘭的心一下就亮了起來,老領導還記得她。
領導,我還以為你都忘了我呢,沒想到你還記得呢。林蘭是真的很高興。
那怎么能忘了?現在在忙什么啊?
林蘭生二胎,郭總是知道的,記得當時辦滿月酒,林蘭還邀請他了,他人沒有到,但是委托另一個同事還隨了份子錢的。
這幾年,林蘭一心的撲在家里,再沒有跟原來的同事們聯系過。
郭總,我剛到勞動局辦點事,看到福鳴的傳單,一下想起了老領導,所以打電話問候下您啊。林蘭真心實意的說。
哦,那你回來上班呀。郭總不帶一絲猶豫的。
林蘭倒是有點錯愕,這劇情有點不受控制啊,可是,福鳴現在招的都是生產工人和市場人員,他要她去做這些嗎?
你來!剛好人資經理的崗位還是空的。郭總開門見山。
林蘭從福鳴走了幾年了,她記得她當時準備離職的時候,是幫他們招好了人資經理的后備人選的。
人資經理的崗位現在是空缺嗎?林蘭問。
是的,你要是能回來就回來吧。
我考慮一下行吧,我現在上班了。
林蘭沒有一口答應他,畢竟,總不能讓他覺得自己是走投無路了,必須要這份工作吧,雖然事實是林蘭的確需要一份工作,但是分寸也很重要。
沒辦法,她也是虛榮的,尤其是在熟人面前,這種虛榮更是讓她不愿把那些走投無路,倉惶失措顯現在他們面前。
那行,那你考慮一下,考慮好了盡量跟我聯系。
好的,郭總,但是我還是很謝謝您還記得我。林蘭誠懇由心的在電話里對郭總說。
兩人收了線,林蘭有些懊惱,這該死的虛榮心,在一份主動遞過來的工作面前,她卻選擇了面子和拿喬,難道是在劉劍面前的尊嚴還被踐踏得不夠嗎?
或者是她的內心里分得很清楚親疏遠近,劉劍無論如何是自己人,縱使他氣她,剝削她,但是用世俗的眼光和說法是肉爛在了自己鍋里,而郭總,卻是自己一畝三分田之外的地界,她不能把這種短處和軟肋暴露在外人前。
想完,她又啞然失笑,其實就是拉不下面子,不想讓郭總覺得她現在沒工作,急需他給她一份工作,如果真是讓他有這種想法,那她豈不是顯得很掉價?
可是她又一面想,自己何必這么矯情,剛才郭總的提議,她為什么不順口就答應了呢,萬一在她考慮的這幾天,福鳴招到了人資經理,那她豈不是什么都撈不著?
可是話都說出口了,再反悔也是不能了,只能寄期望于,福鳴一定是找不到比她更合適的人資經理,否則郭總不會一接到她的電話就想讓她回去。
艱難的過了三天,林蘭挑了下午三點給郭總去電話,郭總,我決定回福鳴上班,以前跟著您干了幾年,以后還想跟著您干,畢竟做生不如做熟,我一定會好好干的。
林蘭的話全是肺腑之言,從福鳴離開的這幾年,除了做全年無休,二十四小時待崗且無薪的全職主外,再找的這兩份工作,沒一份是正常的,她真希望就此能在福鳴的庇護下過上正常的生活。
郭總在電話里笑得很大聲,好,那明天就來上班。
掛了電話,林蘭一陣欣喜一陣后怕,她這是快走投無路,在生活的河流里快被溺死了,結果被郭總和福鳴給撈起來了呀!
這算不算是好運氣?
當然除了好運氣,林蘭更愿意相信是因為自己曾經在福鳴的時候,因工作出色,得以被老板青眼相待,愿意誠意相邀呢?
生活就是一條河,有時平靜安詳,有時卻是波浪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