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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光年之外的彼端

第一章初見

晨光透過薄薄的晨霧,輕柔地灑在郊外那片廣袤的田野上。六歲的小陸琪穿著紅色的小皮鞋,腳下踩著濕潤的泥土,鞋底發(fā)出輕微的聲響。她低頭看著腳下的路,心中暗暗希望,若是每天都能像這樣無憂無慮地奔跑在田野里,那該多好。

然而,這種自由的感覺每次都會在她走到那棟灰磚砌成的大房子前戛然而止。那座大宅坐落在田野的邊緣,灰磚的墻體在晨曦中顯得格外沉默,仿佛在宣告著與周圍世界的隔絕。姥姥提到過,這里住著一戶從城里搬來的人家。每隔一段時間總是有不同類型的車子停留在這棟大房子前,來來往往的車輛,倒是給陸琪添了一絲看熱鬧的趣味。而當夕陽西下,車流漸漸減少,姥姥總會帶著陸琪去田野里散步,感受一天中最后的寧靜時光。雖然姥姥的步伐越來越緩慢,臉上的笑容卻依舊溫暖如初。

漸漸地,陸琪也發(fā)現(xiàn)姥姥的身體似乎有些許的疲憊。雖然姥姥從未直接提及自己的不適,但陸琪卻能感受到她在陪伴自己時的微弱喘息和偶爾的無力。只是每次經(jīng)過這棟大宅時,姥姥的目光總會在那扇緊閉的鐵門前停留片刻。陸琪隱隱感受到姥姥對這棟宅子有著復(fù)雜的情感,盡管她從未詳細解釋過。或許是因為姥姥總是把陸琪帶到田野的另一邊去,避開這座沉默的大宅子。可陸琪卻常常會在姥姥不注意時偷偷地繞回這里,踮起腳尖,試圖透過后面稍隱蔽的鐵門縫隙看到里面的情景。

某個夏日午后,知了嘰嘰喳喳的叫著,陸琪正無聊地坐在姥姥家的臺階上,遠遠地看見一個穿著白色襯衫的男孩從大宅中走出來。他的身影被夕陽拉得細長,男孩的白色襯衫在微風中輕輕飄動,像是一個微風中輕輕擺動的剪影,身上那份安靜和沉穩(wěn)和他的年齡相比,讓他顯得格外與眾不同。陸琪睜大了眼睛,這是她這么久以來第一次看到和她年齡相仿的孩子。陸琪臉上抑制不住的興奮,雖然男孩很快就回到宅子里,但這并未奪走她的笑容,她飛快的跑到姥姥身邊,講述自己看到的小男孩。

之后的幾天里,陸琪常常不自覺地回到這棟大宅前,希望能再一次看到那個男孩的身影。姥姥陪伴在陸琪的身旁,也沒有阻攔她,畢竟還有什么比這更讓她興奮的呢?就算是在屋子里,陸琪目光也時不時的瞄向窗戶外的那棟大宅子,她知道,隔這么遠是看不清的,但是她的目光還是忍不住的望向那棟陰郁的大宅子,仿佛希望這位身穿白襯衫的小騎士在打敗這棟大怪獸后,勝利般的走出來。

終于有一天,陸琪正蹲在地上,摸著她投喂的小野貓,余光中一道身影在大宅子那隱約顯現(xiàn),她期待的抬頭望去。

是小騎士!陸琪心里興奮地喊道。

正午的太陽照在男孩的臉上,陸琪看到他的清秀的臉龐,線條分明而柔和,薄薄的嘴唇微微抿著,眼睛被正午的陽光照的囧囧有神,黑色帶卷的頭發(fā)在陽光下顯得十分柔軟,跟身后站著的陰郁大怪獸格格不入。少年突然側(cè)過臉來,正好與陸琪的目光對上了,這一對視讓她突然站了起來。田野遼闊無邊,兩雙圓溜溜的眼睛隔著金黃色的田野,孩子清澈的目光誰也沒分開誰,就這么直直凝視著對方,似乎想把對方的樣子看個清楚,仿佛這么看著他們之間的距離就能瞬間縮短了。直到有個男人手搭在男孩肩上,男孩才將目光收回。他轉(zhuǎn)身往宅子處走了幾步,像回頭般的側(cè)了側(cè)頭,沒有走進宅子的大門,而是走到了宅子的后面,消失在宅子后方的陰影里。陸琪的目光跟隨著融入了深色的墻壁中男孩的身影,直到腳邊的小貓咪吃完了,開始喵喵叫耷拉著她的腿才晃過神來。她蹲下來摸著小貓的頭,腦子里第一次出現(xiàn)往這棟大宅子后面探索的想法。

當晚,天邊漸漸露出了彎彎的淡月,光暈如輕紗般灑落在田野上,白日的金黃被悄然染上了銀灰,仿佛披上了一層朦朧的薄紗。夜風輕拂,田間的草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偶爾傳來的昆蟲鳴叫斷斷續(xù)續(xù)地打破了夜的寧靜,為這片安寧的天地平添了一絲脈動的生命氣息。

陸琪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的景象,夜色漸深,天邊的月光映照在田野上,映出一片幽靜的銀灰色。她看向時間,已經(jīng)接近了八點。陸琪的目光在手機屏幕上的計時和爸爸媽媽的臉龐之間來回游移,心中涌起一種無法言喻的失落感。每當視頻通話即將結(jié)束時,這種感覺總會襲來,就像是被抽走了什么重要的東西,留下的是一片空空蕩蕩的孤寂。

這是每周例行的通話時間,一小時的時光,幾乎不曾改變。陸琪手里捧著姥姥為她沖泡的溫熱茶水,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爸媽的聲音。通話內(nèi)容大多是她興致勃勃地向爸媽描述自己在郊區(qū)田野里又發(fā)現(xiàn)了什么新奇的事物——有時候是剛剛開放的野花,有時候是蹦跳著的小兔,偶爾還會提到那些在樹叢間藏得極好的鳥巢。她的聲音總是輕快的,像是在田野間奔跑時的輕風。

當輪到爸爸媽媽講述時,他們總是帶來城市里輕松愉快的點滴,陸琪一邊聽著,眼睛微微瞇起,仿佛能透過聲音看到那些她從未踏足過的繁華景象。她幻想著自己有一天能夠像爸爸媽媽描述的那樣,在燈火輝煌的街道上自由穿梭,探訪那些高樓林立、熱鬧非凡的地方。其實她并不是沒有電子設(shè)備,只是姥姥總是巧妙地引導(dǎo)她去田野中感受大自然的美妙。每次從外面玩得筋疲力盡,她都會在夕陽下回家,倒頭大睡,仿佛那些自然的精靈也陪伴她入眠。所以陸琪更多地把自己交給了陽光、田野和風中的秘密,完全沁入了自然的懷抱里。慢慢地,電子設(shè)備成了家里一件安靜的擺設(shè),而田野的風、遠處的山巒、野花的芬芳,成了陸琪生活中的主旋律。那些來自電子設(shè)備的聲音,仿佛城市的喧囂一般,漸漸遠去,變成了模糊的背景,只有在通話中才重新被喚醒。阿琪甚至不覺得自己錯過了什么,因為她的心早已全然交給了這片廣闊無垠的大自然。

在陸琪的記憶深處,她總是與這片田野緊密相連。從她記事起,田野便成了她的游樂場,而姥姥成了唯一陪伴她的伙伴。無論是春天綻放的花朵,夏日里搖曳的麥浪,還是秋冬時節(jié)滿是落葉的小徑,阿琪的身影總是活躍在這些角落里。姥姥總會在她身邊,用溫暖的笑容和輕柔的聲音,陪伴著她一天天長大。

然而,她也隱約記得,那時自己還很小,爸爸媽媽還出現(xiàn)在她的生活里。她依稀記得那個畫面:那輛漆黑閃亮的車停在家門口,車窗深暗如墨,將車內(nèi)的景象掩得模糊不清。爸爸媽媽急匆匆地收拾行李,阿琪在他們的往來往去的腿間茫然無措。她被爸爸媽媽分別抱起,撫摸著臉龐叮囑著她什么。雖然記憶已經(jīng)模糊了,但她還是記得,自己想要跟在汽車后面追逐,手卻被姥姥拉住,只剩她們兩人望著汽車漸漸遠去。

那之后,爸爸媽媽再也沒有像以前那樣陪在她的身邊了。起初,他們還時不時地回來探望,可后來,漸漸地,變成了一年才回來一次。他們總說工作很忙,但陸琪并不完全理解“工作”意味著什么。她只是知道,自己每年只能見到他們一次,這一年總是顯得格外漫長,仿佛時間在田野間慢慢拉伸。

今年,陸琪滿懷期待地等待著爸爸媽媽回來,因為他們答應(yīng)了要陪她過七歲的生日。自從得知這個消息的那天起,陸琪便開始在心里默默祈禱,希望日子能過得快一些。她每天早晨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數(shù)著離生日還有多少天。她在心里堅信著,等到生日那天,爸爸媽媽一定會如約而至,帶著城市里的新鮮故事,和她一起在田野里玩耍,像她幻想的那樣,把一年的等待都化作一個長長的擁抱。

“寶貝,跟姥姥要乖乖的,如果缺什么跟爸爸媽媽說,我們很快就過去看你了。”屏幕里的爸爸帶著一絲鼓勵的笑容安慰道。

“不缺東西,他們每次都大箱小箱的送,我和姥姥都吃不完,什么都不缺。”陸琪嘴角微微抿起,輕輕地回道。’隨后頓了頓,聲音變得細若蚊鳴。“我只想你們早點過來。”

家里的確什么都不缺,可以說是應(yīng)有盡有,一切都被安排得井井有條。每隔半個月,總會有一輛黑色的貨車準時駛?cè)胨齻兊脑鹤樱嚿涎b滿了大大小小的紙箱和木箱,里面堆放著各種生活所需的物品。每次箱子打開時,空氣中都會飄出一陣新鮮食材的香氣,帶著泥土氣息的蔬菜、剛切好的鮮肉、光鮮誘人的水果,還有一些平時難得一見的高檔食材,比如進口的奶酪和干果。除了這些必需品,每次還會有從城市里寄來的精致小零食和新季節(jié)的衣物。阿琪對那些零食總是充滿期待,她喜歡拆開包裝時那種小小的驚喜感,而那些漂亮的新衣服總是被仔細折好,帶著商店獨有的香味。

有時候,一兩個穿著整齊制服的工作人員會從車上下來,默不作聲地幫助姥姥和阿琪將這些物資搬進房子里。工作人員動作熟練,仿佛早已習(xí)慣了這份工作,他們會幫忙把新鮮食材歸置進冰箱,整理干貨到廚房的柜子里,然后悄然離開,一切都顯得井然有序。陸琪和姥姥幾乎不用為生活瑣事費心,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在背后操控著這一切,將她們的生活打理得天衣無縫。

然而,這種井井有條的生活也帶來一種難以言喻的孤寂感。這里遠離人群,想要到最近的村莊或集市都需要駕車經(jīng)過大片的農(nóng)田。每次望著車子消失在視線盡頭,陸琪總會覺得這片大地仿佛與外界隔離開來,雖然寧靜,卻也透著一種與世隔絕的冷清。

眼看陸琪有些淚眼汪汪了,姥姥接了話,”我和阿琪很好,你們不用擔心,我身子還能堅持的住。“

話筒的對面短暫的沉默了。

“媽……”一名看起來精干的女人皺著眉頭開口了,眼神充滿著愧疚和心疼。“寄過去的藥你吃了嗎,有沒有效果?”

姥姥干癟的嘴唇里發(fā)出一聲蒼老的笑聲“能活到這個歲數(shù),我知足了,就是最近總想到你爸。”她嘴角的笑意消失了,眼神也暗了下來。“可能是到歲數(shù)了,總是夢到當年的事,在腦子里一遍一遍的出現(xiàn)……”說到這,聲音都開始有些發(fā)哽。

不知道是不是顧及小陸琪的在場,雙方都沉默了一會。

“總之,你們盡早過來吧。”終于姥姥平靜的說道,目光柔和地落在陸琪的臉上,仿佛在叮囑,但眼神里透出的情緒,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隨后在幾句日常的寒暄下,通話在有些沉重的氛圍中結(jié)束了。

陸琪抬頭看向姥姥“真的沒有治療姥姥的方法嗎?”她小臉全部皺在一起。“為什么不去醫(yī)院治?我陪姥姥一塊去。”

“有小陸琪在,姥姥就好多了。”陸琪被姥姥環(huán)抱著,覺得頭頂上的聲音甚是溫柔。“只可惜外公不在,姥姥是有點想外公了。”陸琪想抬頭看看哽咽的姥姥,卻被她頭頂?shù)氖州p撫回了懷抱里。

如果外公在,是不是外婆就開心些?這樣是不是就可以好的快?陸琪站小凳子上,面對著洗手臺準備刷牙。她看著鏡中的自己,第一次思考著這個問題。

姥姥跟她提起過外公當年的事,似乎是因為外公所在的實驗室出現(xiàn)了事故,導(dǎo)致在那個實驗室里的人都突發(fā)的死去了。而姥姥作為實驗室外的工作人員也受到了波折,就此身上總是有著不明的病痛。陸琪想到這些難過了起來。她只在照片中見過外公,她覺得若是外公在,外公一定會常常把她抱起來,姥姥也不用總是身體不舒服還陪她到田野中去。陸琪垂眼幻想著,若是外公在,她和姥姥應(yīng)該會更加快樂吧。她將牙刷擠上牙膏后塞進嘴里,抬頭望向鏡子。

鏡中的小人兒,一頭烏黑的頭發(fā)蓬松地散在肩上,微微凌亂,卻透著幾分自然的俏皮。柔和的燈光灑在她的臉上,映照出那雙晶亮的大眼睛,瞳仁在燈光下閃閃發(fā)光,像兩顆夜空中的星星,明亮又靈動。她的眼瞼微微上翹,透出幾分天真的機靈與聰慧。由于常年在田野中玩耍,臉頰和小鼻子透著被陽光曬過的紅潤,仿佛帶著田野間的暖意與陽光的氣息。

陸琪端詳著鏡子里的自己,男孩的身影突然無聲地闖入了她的腦海。

小騎士也會每天晚上這樣刷牙嗎?他也會在洗手臺的鏡子前這樣看著自己嗎?陸琪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xiàn)出那天在田野里,男孩沉靜而清澈的目光。他的黑發(fā)在微風中輕輕卷動,像是被風輕撫的樹枝,帶著一絲柔軟和溫暖。那一刻仿佛被陽光定格,深深烙印在她心里,溫暖又明亮。

一邊想著,阿琪嘴里的牙刷動作一邊也慢了下來,心里的失落感漸漸被溫暖填補。是啊,那個男孩離她并不遠,他也和她差不多大呢。也許,他和自己一樣,獨自一個人生活在這片田野的邊緣,默默地期盼著遇見某個可以一起玩耍的人。或許他也想再次見到她,或許他們的目光再次交匯時,他會像她一樣感到激動與欣喜。

陸琪心里突然充滿了期待,暗暗想著自己明天一定要繞到那個大怪物的背后,去尋找那位小騎士。她嘴角不由自主地翹了起來,腦海里冒出了各種關(guān)于明天的冒險計劃,思緒像是風中的蒲公英,越飄越遠。

陸琪匆匆漱了口,飛快地洗了臉,水珠在她的臉上滑落,像是她迫不及待的心情一樣,快要溢出來了。她迅速擦干臉,迫不及待地跳上了床,等待著姥姥來念睡前故事。阿琪回想著今天的一切,輕輕閉了眼睛,耳邊仿佛已經(jīng)能聽到姥姥那溫柔的聲音,而她的小騎士也仿佛正站在田野的那一頭,等待著明天與她再次相遇。

作家2DPQJj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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