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漫長時間的等待,飛機終于滑上了降落機坪,我感受著氣壓的變化,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呼出一口氣試圖緩解頭部的眩暈。
飛機停下的那一刻,我的世界終于平靜了,卻好像有什么情緒在隱隱發作。
拖著并不太多的行李,慢慢走出皮爾森機場。
加拿大的天氣跟想象中一樣寒冷,好在多倫多處于偏南邊的位置,相對來說還是很暖和的。緊了緊外衣,按著間歇抽搐的胃部,想尋找一輛出租車載我去火車站,好讓我能在天黑前趕到學校。
感應門打開的一瞬間,意外地在對面停車處看到一個氣質頗清冷倨傲的男子,是亞洲人,身著暗色襯衫加灰色開衫毛衣,外配黑色的中長風衣,勁風吹的他衣角獵獵飛揚,深色長褲顯出修長的腿,他周身營造出的一種氣場,不大能讓別人忽視他。
所以即便是我這樣沒心情觀賞別人的病人,卻也駐足望過去。
他正閑閑的倚在車邊,右手把玩一只黑色手機,大概在等人,看模樣還很年輕。
周圍路人不時發出驚嘆,而那個人卻始終無動于衷。
突然胃部一陣痙攣讓我回過神來,向前走了兩步,身體重心有些不穩的晃了晃,勉強站定。我覺得我很有可能下一刻就暈倒,便急急地朝出租車的方向看過去,希望能找到一輛空車。
這時,身后傳來一道靚麗的女聲。
“墨安,你等很久了嗎?”
是中國人。
順著女聲的方向,我回頭望了望,高挑的身材,長而卷的暗紅色頭發,笑容明媚張揚,和她渾身散發出來的自信氣質很相配。
不知不覺我的目光隨著她移動,而剛才那個清冷的男人正緩步走向她。
果然是一對璧人呢。
眼前的景象變得有些模糊,腦海里閃出了一道身影,僅僅是一個背影也能認出來是誰的熟悉感。
那時候我們也曾被人這樣夸贊。
突如其來的悲傷讓我無法抵抗,合著胃疼頭昏。
身子慢慢軟下去,完全無意識之前我聽到一道略顯成熟卻清雅的男聲說,我可以送她去醫院。
之后便沉沉的進入了黑暗。
夢中似乎聽到有人在說話,我努力地想聽清卻怎么也無法抓住一絲聲線,忽然間好像有一個異常熟悉的聲音飄蕩在耳邊:陌昔,陌昔。
眉頭緊緊地皺著,這聲音讓我感到無措,像是怎么也擺脫不掉的夢魘。
掙扎之間我霍然睜開雙眼,看到潔白的天花板,大概明白了自己在哪兒,手慢慢撫上還微痛的胃部,只能嘆息又要喝上一個月的粥了。
輕輕地腳步聲傳來,我想起身看看來的人,昏倒之前有個男人的聲音,我倒是還沒忘記。
大概長時間沒動,手臂突然用力卻發現根本使不上勁,手一軟差點頭朝下栽倒,修長有力的小臂緊接著出現在眼前,我猛然抬頭,卻不小心磕到來人的下巴,忍著有些痛的腦袋看過去。
是那個在機場很惹眼的男人。
此時更近的看著他,越發覺得他氣質頗佳,只掃了一眼我便低下頭,這樣看別人應該不禮貌吧。
他顯然被我撞得也有些痛,眉毛微微皺著,但是卻沒放開扶著我的雙手。
我只得尷尬的再看向他。
他似乎看出氣氛變得微妙,慢慢放下扶著我的手。跟我解釋道:“你在機場昏倒…”微一停頓,似乎在斟酌著用詞,“因為你的胃有些不大好。”
他這話說的很委婉,自己的身體是什么情況我再清楚不過,但仍是禮貌的點了點頭,聲音黯啞回答:“謝謝,麻煩到你真是抱歉。”那頭聽完大概是想寒暄一下,我卻把頭微微別開,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背井離鄉孤身一人來到加拿大,我不知道自己當初怎樣做出了這個決定。而如今,已經再沒有后悔的余地。
心里的那個人帶著我全部的希翼離開了我的心。
曾經三年的相守相知,都化成身體里心血的一部分,分離的那一刻,就像拿著刀子劃開皮肉,一刀一刀剜著,最后只剩下支離破碎的心。
想到這里我的心驀地一痛,神情不自覺的低落,而我身邊這位紳士一直靜靜坐著,沒有出聲打擾。
回憶并沒進行多久,胃部的不適就把我的思緒扯了回來,我微微皺了皺眉,偏頭問道:“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其實我只想說些別的話,可以緩解一下尷尬,或者是阻止過去的思緒繼續蔓延。
旁邊人清朗的聲音緩緩流瀉:“我叫蘇墨安。”說著還補充道:“筆墨的墨,安然的安。”我聽后也跟著念了一遍,是了,之前長發女生叫過這個名字,聽著總讓人有種古代貴公子的感覺。
剛想出聲把自己的名字交代出來,就又聽到那個好聽沉穩的聲音說:“你叫林陌昔,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