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翎愣了一下，剛想站起來，隨后又坐了下來，“不好意思，我不需要錢。”
“不需要錢？”
老太太聞言，尖銳地嗤笑了一下，保養得宜的手指端著昂貴的古董茶杯，慢悠悠掃了一眼桌子上的文件。
“白小姐，需要我幫你回憶一下你的家庭情況嗎？”
“你母親早亡，父親在你十五歲的時候受工傷需要做手術，老板跑了不肯負責，你父親差點就要高位截癱，后來是一位好心人給你家捐款，又資助你考上了大學，正因為如此，你才能離開那個偏僻的小城鎮，輕輕松松坐在這里跟我談條件。”
“你應該珍惜這個機會，拿到自己應得的報酬，進而改善家人的生活，而不是跟我說你不需要錢。”
老太太說起白家這些年的苦難，輕描淡寫到就像在講一個故事。
白翎臉色煞白，低頭用力握緊自己的手指。
一股充滿屈辱的復雜情緒在她心中蔓延。
是，她比任何人都需要錢，可這不應該成為她離婚的理由。
“我不需要錢。”
白翎咬牙，再次重復這句話。
“呵，你這丫頭還真是犟得讓人惱火。”
老太太這次終于放下茶杯，抬頭凝視著面前這個女孩。
五官長得倒是不錯，可惜一臉小家子氣，氣質雖堅韌果敢，人卻畏畏縮縮，實在擔不起霍家繼承人賢內助的身份。
跟當年的溫蘭一樣，美則美矣，卻是剛折易彎。
想到自己那個可憐的兒媳，老太太莫名心軟了幾分，嘆了口氣放下茶杯，語重心長道:“孩子，你知道霍氏少夫人這幾個字值多少錢嗎？”
白翎咬著嘴唇不說話。
老太太面無表情道:“我現在還能好聲好氣跟你談條件，都是看在霍擎的份上，一旦因為你的緣故，影響到了整個公司的利益，那時不用我介入，霍擎他自己就會跟你提離婚。”
“孩子，你聽我一句勸，霍家水太深了，你壓不住，還不如拿著錢去過你的好日子。”
“你放心，既然你是霍氏長孫媳，那我開出的價碼絕對物超所值，不會讓你吃虧。”
老太太一字一句全是為她考量。
白翎卻只是紅著眼搖了搖頭，“我不是為了錢跟霍擎結婚……”
白翎不是自私的人。
如果她的存在真的影響到了丈夫的未來，那她愿意無條件離開他。
她這時其實早已經動搖了想要維護婚姻的念頭。
就在得知霍擎身世的那一刻。
她會離婚的。
不需要霍家付出任何代價。
可老太太看著她失魂落魄卻不肯開口的模樣，還以為她不肯放手，便只能接著恩威并施地勸道:“對了，忘了告訴你，你知道自己現在的公司是我們霍氏旗下的子公司嗎？”
白翎一怔，下意識抬頭，木訥地看著老太太優雅自持的臉。
她不知道。
原來，她一直就在丈夫家族的公司工作。
而霍擎就在自家公司樓下的殘疾人餐廳打工。
他們都不知道，面前這棟氣派的大樓就是霍氏家族的產業。
這兩年，他們一直都在霍家人的眼皮子底下艱難求生，他們卻視而不見。
呵，真是可笑。
看著白翎飽受打擊的模樣，老太太滿意地笑了笑，“看來你什么都不知道。”
“孩子，作為董事會控股最多的成員，我有權利開除你，你知道嗎？”
白翎喃喃，“開除我？”
原來，有錢人毀掉一個人，只需要這么簡單……
看著白翎受到驚嚇的一張俏臉，老太太接著下注。
“你可能還不了解，假設霍擎放棄繼承人的位置，那他將得不到任何遺產，也就是說，他會再次變成那個一窮二白的殘疾人。”
“據我所知，你父親這些年雖然保住了雙腿，但因為身體條件不允許，一直閑賦在家沒有工作，而你的繼母為了你弟弟的學費和生活費，還有你父親的療養費沒少找你要錢吧？”
“我聽說，為了拿你的彩禮補貼家用，你繼母一直在逼你結婚，你跟霍擎結婚不就是為了他的錢嗎？”
聽見這句話，白翎臉色潮紅，像被人抽了一耳光。
老太太信心滿滿，接著說:“據我所知，你在公司的職位很低，工資也就每月六千元而已，一旦失去這個收入來源，你該怎么跟家里人交代？”
“更勿論霍擎又聾又啞，天生殘缺，離了我們霍家他根本活不下去，你還這么年輕，難道就打算伺候一個殘疾人一輩子……”
“夠了！”
“你說什么……”
“我說，您說夠了嗎！”
白翎臉色蒼白，氣得渾身發抖。
她用力捏著自己的拳頭，努力隱忍自己的情緒，卻還是忍不住噌的一下站了起來。
老太太被她這個舉動嚇了一跳，威脅的話就這樣憋了回去，下意識縮回自己的肩膀，“你想干什么？”
白翎看著桌子上的背調資料，用力吐出一口濁氣，這才不卑不亢地看著老太太充滿震驚的臉，“不好意思，老夫人，不管多少錢，我都不會跟霍擎離婚的，我愛他，就算失去現在所有的一切，我也愿意跟他一起面對。”
老太太表情難看，像吞了一只蒼蠅。
“抱歉，讓您失望了。”
白翎彎腰，朝著面前一身昂貴名牌的老人，深深地鞠了一個躬，“我知道自己身份卑微，沒資格跟您這樣的人對話，也感謝您百忙之中愿意跟我說這么多，我以前從不知道我和霍擎之間隔著這么多溝壑，現在知道了，我以后會更加努力的，就算離開公司，我也會去找其他工作，我絕不會坐以待斃，眼睜睜看著我們的生活滑向深淵。”
“……”
“不過，有一件事您可能猜錯了，不管霍擎以后是聾是啞，是窮困還是潦倒，是服務生還是乞丐，我都愿意照顧他一輩子。”
“老夫人，謝謝您對霍擎和我的關心，我代表丈夫向您說一聲謝謝。”
“不過，不好意思，我的丈夫還在等我回家，就不跟您聊了，告辭。”
說完這話，白翎優雅地攏了攏自己鬢間的碎發，仔細整理好自己精心挑選的小黑裙，這才抬頭挺胸轉身離開。
她本來還在猶豫是否要拖累霍擎跟自己承擔家庭的苦難，可老太太的一番勸誡反倒讓她堅定了自己的選擇。
霍擎需要她，她不會離婚的。
錢沒了可以再賺，大不了她多打幾份工就是了。
可她要是離開霍擎，這輩子怕是再也沒有機會跟他在一起了。
跟霍擎離婚，她以后一定會后悔。
白翎不想后悔。
她為了家庭，犧牲了這么多年，這一次，她想為自己選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