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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是我,一帆,是我鄧廣謙。如果不是我的無知,惡人不會找到今日之機利用你,誆騙你?,F在,也該是你叔叔我,該認錯的時候了。”

鄧廣謙拿起紙巾盒,遞給鄧一帆?!昂⒆硬敛翜I吧,連累你跟著受苦了。”

鄧一帆:“你們...你倆一伙的,是吧?我就知道,好好的一個新手媽媽,怎會舍得孩子自己跳下樓去?”

鄧廣謙:“一帆,我和你爸爸的確是一伙的,但你認為的一伙和我認為的一伙,可能不是一個意思。我想要承認的錯誤,不是與你父親成為一伙的選擇,相反,選擇與你父親站在一起,是我鄧廣謙活到此刻,做過的最正確、最引以為傲的選擇。這個選擇改變了我的命運,它讓我出人頭地,讓我金銀滿屋,它重塑了我一生的追求,我因這個選擇而更圓融,更豐盛。所以,一帆,請不要將那些齷齪的揣測推給你的父親,這是我惹出的禍事。

是我不能夠接受人死燈滅的事實,是我愚蠢的相信科學萬能,是我自以為做得到瞞天過海...也是我,決定冷凍尸首,修建密室,都是我。一帆今日的字字句句,真是將叔叔的愚昧、的頑固全然揭下。一帆既然如此聰慧,叔叔不解你為何不明白一個最為簡單的道理:如果冷凍尸體這件事是一件謀殺陷害、窮兇極惡之事,我和你父親為何花費這么多錢財,勞費這么多精力,有事沒事逢年過節的都要小心翼翼的下來看望她們?我們不應該早早的想辦法毀尸滅跡,巴不得她們二人灰飛煙滅嗎?一帆,叔叔不是在強詞奪理,叔叔只是希望你回到正常的邏輯里來,不要...不要總是用受害者的立場,或是某些你自己都無法認同的人故意透露給你的消息來做決斷?!?/p>

鄧一帆緊緊的攥著潮濕的紙巾,眼前這個男人的謙和超過她的預期,他平靜似早就預料到今晚的事發一般,他嚴謹的陳述讓鄧一帆難以擺脫他的路線,她也因此稍顯平和。“既然你...你承認自己愚蠢,那還隱瞞什么?交代吧!你究竟是為了什么?”

鄧廣謙深深的吸氣,他看向鄧喬,回答她:“為了復活,復活我的妻子,復活你的母親?!?/p>

“什么?!”

鄧一帆尖細的聲音直刺屋頂。

林迅聽此回答,愕然的停下嗚咽,這是他聽過的最為荒謬的供詞。

鄧一帆蜷縮一團的五官猙獰,她的左右臉已經不再對稱,她再問:“你再說一次!”

“為了復活,復活我的妻子,復活你的母親?!?/p>

鄧一帆再也無力支撐自己的身軀,她失去最后的氣力,她的軀殼殘破,連西裝面料的重量都無法支撐,像一只漏氣的氣球般打著轉墜地。

“是這樣...怎么會是這樣...復活?去復活死了的人?”她剛剛平復的心緒再一次被推上浪潮,她重復著相同的疑問,散落的眼神四處游蕩。

“一帆,聽叔叔慢慢同你講,是這樣。

得力于你父親的提攜,在我年輕時曾相識一位天才學者,他因超強的跨學科研究能力而年少成名,尤其是在基因學與生命科學領域,被大拿學者們交口稱譽。雖說年紀輕,可他卻實打實的天資絕倫,才智過人。那會我常去他的實驗室,聽他講課題,聊科技,暢未來,他也很尊重我這個沒讀過太多書卻渴望知識的好兄弟。有一年他生日,他請我去喝生日酒,就是那天,他格外的開心,連干好多杯,喝到盡興時,他給我看了一個東西,他告訴我,這是他和他老師最新的研究成果,是一個有可能改變世界與全人類的試驗...只是當時,我聽他興致大發的闡述時,并沒有預想到這個大膽的設想會與我扯上干系,直到...直到鄧馳的母親希川去世。他聽聞此訊即刻趕來我家,他問我,問我愿不愿意成為他的第一個實驗者。他說,如果要做,就必須馬上執行,他得立刻集結人手,制作尸體樣本,對其進行護理、灌注、保護,才有機會將設想轉變為現實。

是的,一帆,叔叔沒有拒絕。他非常確信的向我保證,像我妻子這種非絕癥類別的死亡,都可以在人造器官、人造血液、腦機接口專用芯片技術得到突破性進展后...得以逆轉。后來,你也知道的,我和你父親幾乎是無話不談,這個事情我自是如實相告,你父親建議我必須自己把控這個儲藏室,以免引起不可估量的輿論風暴。我聽著在理,便將人和設備轉移到自己的辦公大樓地下,再后來生意越做越大,員工訪客越來越多,越來越雜,我就決心在家里打造密室。之所以選擇在現在這地方置業,也是因為這個別墅區所在的區域地勢高,不臨水,交通便利。再之后,就是你母親...你母親的意外,你父親非常堅決的告訴我:不惜付出一切代價,想盡一切可能的辦法,挽留你的母親,所以...所以你的母親也在。

為了保守這個秘密,當年所有參與這個工程的人在簽署保密協議后都被你父親移民去了國外,只要他們不泄密,每個月都可從希冀(鄧喬企業名稱)領取高額的生活費,你父親允諾,只要希冀不破產,他們歸西后...他們的直系子女可以繼承此項補償。而多元,不僅斥資買下這棟別墅區背靠的建設空地,還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更改土地用途屬性,改建為郊野公園,用豐茂的植被和公共設備隱蔽密室的通風系統,保障電力供應。

一帆今晚所揭穿的一切,我不否認,的確是一件見不得光的事情,可現在,在知道來龍去脈以后,叔叔想再問問你,在你看來...它真的是一件罪大惡極之事嗎?”

半倚在地的鄧一帆無法抿出一個字,顛沛流離的目光中滲出漫漫蒼白。

鄧廣謙在鄧一帆的身旁,蹲下身,盤腿坐在她的身前。

“在她們最好的年紀,在你的眼前,咽下最后一口氣,什么都做不了,我們什么都做不了,就只能看著她合上雙眼,看著她一點點變的冰涼、變的面如死灰...看著她徹底死掉!是,她們是死了,可她們不該死...一帆,她們不應該拋下我們,至少不應該這么早就拋下我們!我們沒有做過準備,我們...我們豈能甘心???豈能接受???一帆啊,如果你也曾與我們一同目睹過,你定能理解我和你父親的大膽,我們是真的...是真的沒有一點辦法吶!”

鄧一帆:“我...我...”

鄧廣謙:“好孩子,叔叔明白,你那么小就失去母親,這對你來說絕對是一個巨大的打擊,不可能不難過,人一難過就容易鉆牛角尖,年輕人...正常,沒關系的,今天我們把你心里的結講清楚,以后你和你父親就能...”

“不...不對!”鄧一帆支撐著手掌立起身?!耙呀浂畮啄炅?..你說的天才呢?他人呢?他這二十幾年做了什么?他...他是誰,他叫什么名字?”

鄧廣謙:“他失蹤了,失蹤快二十年了?!?/p>

鄧一帆:“不是死了?”

鄧廣謙:“開始的好幾年,他每年都來上幾趟,檢測金屬艙的狀態和供給,每次來都悉心回答我的疑問,為我普及一些研究理論。最后一次過來那天,他剛剛操辦完他父親的葬禮。他告訴我他已將這個實驗項目委托給他的學妹,他的學妹會在需要的時候與我聯系,而他...他說他已決定遠行。我問他要去哪里,他說那是一個他也不知如何描述的地方,他的老師會接他前往,他說他會想念我,他會期待與我的重逢,他也相信終有重逢的一日?!编噺V謙邊說邊站起身,他轉身背對鄧一帆,看向鄧喬,接著說:“但此后,他的學妹從未與我聯絡過,也沒有人同步我項目的研究進展。說來也是運氣好,他失蹤的這些年,金屬艙從未出現過任何故障,有時我感覺...感覺這好像就是上天特別的安排,連上天都在護佑她們的肉身。我能做的,就是依照天意,順應上天對她們的護佑,不放棄她們,好好照顧她們,等待我的摯友歸來,等待至親的蘇醒?!?/p>

鄧一帆:“所以呢,他到底是誰?他的老師又是誰?”

鄧廣謙:“他沒有告訴過我他老師的名字?!?/p>

鄧一帆:“那他叫什么名字?”

鄧廣謙:“......”

鄧一帆:“如此少年,定然不會沒有學術論文留存?!编囈环砩系牧猓酒鹕?。“鄧叔叔與他這般兄弟情深,不會連名字都記不得了吧?既然想要說服一帆相信你出言不假,自要拿出點實證吧?”

鄧廣謙淺笑,他回答:“記著,當然記著,他…姓石,名耀懷。”

她垂下頭,她被自己釘在原地,腦中的陀螺飛轉,她不只是她,她是鄧一帆,她是永遠在為自己出謀劃策的鄧一帆…她暫停所有神情,緩慢的捋著發絲,整理西裝,她看向蜷在審訊室墻邊的林迅,鏗鏘的聲音似銅鼓。“林處,您哭好了嗎?回來坐,有線索。”

林迅眉頭深陷,扶著墻起身。

鄧一帆走向審訊室里的警官座位,她沒有再多的淚水,她只是躲閃鄧喬的目光?!皠e管是多少年前犯下的案子,只要沒有結,就需要警方繼續辦。辛苦鄧總將石耀懷遺留在您住所、您辦公地點的全部物品上交,請如實告知警方你曾與他見面的地點及你們所有的共同好友,并協助警方聯系相關人員搜集線索。”

鄧廣謙:“改造密室的人是我,耀懷從中未賺取任何費用,他只是給我建議,允許我實踐他的研究成果,怎么能算他...犯的案?”

鄧一帆:“您剛剛不是說他失蹤了嗎?人民群眾不知所以的銷聲匿跡,這就是案子啊!如若警方找到他,一定嘉獎鄧總對辦案的貢獻。”

鄧廣謙:“我...我找不到他的意思是...”

鄧一帆:“嗯,我知道你找不到他,警方一定盡力,幫助你找到昔日摯友。”

鄧廣謙泛起無奈的苦笑,就連始終沉默的鄧喬都不由不是滋味的搖搖頭。

鄧一帆:“林處,剛剛我們對話中的具體情節都可以作為今晚的供詞,但若要核實它的真實性,恐怕得找到被鄧喬先生移民去國外的那些工人,總得有一份證人的簽字筆錄吧...”

林迅:“按理說…是?!?/p>

鄧一帆:“至于鄧喬的清白...領導,這段影像,可以算做證明吧?”

林迅:“當然算?!?/p>

鄧一帆:“那就把錄像送去鑒定科,確定不是偽造的,那我對鄧喬的控訴…便可了結。”

林迅:“也不是...不能送?!?/p>

鄧一帆:“盜竊、侮辱、故意毀壞尸體,是對社會管理秩序造成的妨害,當屬刑事犯罪。不過死者的尸體始終由近親的第一繼承人保管,且未進行任何故意的傷害,也并未用于買賣獲利,所以...此案定性存疑,我將整理材料上報辦案中心。在此期間,煩請二位鄧總隨叫隨到,配合辦案?!?/p>

林迅擦干最后幾顆淚漬,驚訝已不足以形容他此刻望向鄧一帆的神情,他在這張冷漠的,如深海海面般平靜的側臉上漸漸開始明白,明白自己為何這般厭煩她卻又...總想要見到她。

鄧一帆:“處長,兩具尸首需要轉移至警局的物證中心,您看...這個事情在這個時間辦...估計得您親自出面協調人手。”

林迅看著鄧一帆沉默著,沉思著。

鄧一帆:“處長...明天可是龍實大橋的開工慶典,屆時各個領導都要出席,如果今個不連夜辦好,再耽誤二位鄧總明天的行程,一帆是擔心...”

林迅:“好,我想想...你打過去就說,說是文江主任的授意,我給她發個信息,囑咐她現在就幫我催派。”

鄧一帆:“林處,李警官那里沒有審訊錄音,這屬于審訊事故,該如何是好?”

林迅:“我出去上個廁所,把干擾器扔掉,就...就長話短說,再說一回能被錄的。”

鄧一帆:“好勒,辛苦處長,那一帆先去整理需要上報的材料,等下就去您辦公室...賠罪?!?/p>

鄧一帆穩穩的站起身,身姿挺拔端莊,令人生畏。

“等等!”鄧喬叫住即將走出審訊室的鄧一帆。鄧一帆停下腳步,她直視前方,拒絕回撥視線?!耙环瑒偰愫袜囻Y提起的阿大哥,是什么情況?他告訴你有關季海的事情...你可知他是在企圖什么?”

“關于這個部分,我會親自寫一份書面材料,交給我的上司,托由警方處置?!闭f完,鄧一帆走出審訊室,她坐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她沒有搪塞鄧喬,她就是這么決定的。她心知,這不是一個普通的決定,這個決定將使已在的、潛在的對峙公開化,她已沒有其他的秘密,她不怕抬上桌面。她要找到阿大哥,找到超爵的衛星,找到望來醫院的真正用途,她要救鐘可要報復,她要掀翻一切假象,她要讓一些人藏無可藏。

審訊室中的三個男人相互對視,各有所思。

鄧廣謙驚嘆:“大哥,這才是你...真正的女兒?!?/p>

陰郁的鄧喬一時間不知該喜該憂,這個身經百戰的富豪此時已是疲憊不堪,他小步挪去墻邊,靠墻而立,擠出不得不展現的慈祥,親切的問候林迅:“沒想到,我們是以這樣的方式相見...孩子,這些年,過的可還好?”

林迅:“晚輩不才,未繼承父親母親強壯的身體,作戰能力始終無法達標,好在耳朵靈,也不算一無是處?!?/p>

鄧喬驚呆。

鄧喬:“孩子,你...你也加入了?!”

林迅:“是。”

鄧喬:“你既已加入,為何從不聯絡我?”

林迅:“我和我父親的差距,相差的可不只是一點,我害怕...怕給他丟人?!?/p>

鄧喬:“怪我...怪我沒主動尋你。孩子,原諒我,其實伯伯是希望你過普通人的生活,不要在心里擱著太多事,簡簡單單的…就好。”

林迅:“在我的監護權轉到我所居住的社區后,集文的父親母親就搬到同個社區,他的父親母親給我做飯吃,帶我逛公園游樂場,給我買衣服鞋子和游戲幣,我想成為像集文一樣的人,他來了,那我豈能不來?!?/p>

鄧喬:“那他現在在哪兒...?”

林迅:“他,犧牲了?!?/p>

鄧喬:“孩子,抱歉?!?/p>

林迅:“伯伯,管苗是我的上級,她沒和你提過?。”

鄧喬:“若你不說,我不會去問管苗她的下級是誰,我也不...不關心,不想關心太具體的人。”

鄧廣謙:“林迅,大哥不能和前線的孩子們交流的太緊密?!?/p>

林迅:“為何?”

鄧廣謙:“沒有一個沒有犧牲風險的決策,如果...”

林迅:“我懂了...”

三個男人各自看向自己選擇的方向,一同沉默許久,許久。

恢復平靜的鄧一帆進入更衣室,她遲緩的換上警服,面對此番結果...備好的解說詞已成廢料,如今若想繼續與鄧馳談情說愛,她也只剩自己這么一個籌碼,是行還是不行,她不愿原地等候,大步流星的向留置房走去。

鄧馳枕著雙手,翹著腳平躺在留置房的單人床上,他眼望天花板,腦中一團漿糊。他在剛剛的審訊中,態度誠懇,語氣謙遜,他認真的用“不知道、不清楚”的答案應對每一個提問。

鄧一帆輕敲留置房的房門,刷卡進入。

鄧馳看到她,騰的翻起身,

撲向她,

擁抱她。

“靠!鄧一帆你嚇死我了...我真的快被你給嚇死了!”

鄧一帆不是驚訝,她驚呆。

她感受到他溫柔的撫摸著自己的頭和發,感到軟和的手掌捋過她的背。她一動不敢動的停留在他熱切充盈的懷抱中。

“怎么不直接告訴我,我逼迫我爸打開那墻就是,何必非要搞到這里來?!”

“我...馳馳,你生我的氣了沒?”

鄧馳放開鄧一帆。他直面迎接她的忐忑,她發現他少年的臉龐未露星點倦怠,他堅定的目光通透,映的印堂閃閃發亮。

“還知道我會生氣呀?你就說,我怎么能不生你氣...?”

“我...我有理由的馳馳,如果我不這么做,他們不會認的!”

“我明白!所以我才氣你!氣你不把我當自己人,明明我可以做你最得力的幫手!”

“嗯?”

“那是我家,我不是最得力還能是誰最得力?”

“你不問問我為什么...不問問我是不是...”

鄧馳軟糯的指尖抵住鄧一帆的雙唇,他的嘴角勾勒出彩虹的弧度。他說:“我說了,我明白。”他再一次將瘦小的她攬入懷中,他輕撫她,他將自己的臉頰貼在她的側臉?!拔颐靼讻]有人比你更愛你的母親,我也明白你不是真的相信你的父親會是謀害你母親的兇手,你只是憎恨被人欺騙...說來可能你不信,但我是真的了解一個人思念一個人思念到心碎掉的感覺,這種痛楚時常扭曲...不過我發誓,一帆,等我出去,回到家,我一定給你一個關于尸體的真實說法?!?/p>

鄧一帆抬起雙手,圈住鄧馳修長的脖頸,冷冷清清的說著:“馳馳,他們有位朋友,他們說...他們的這位朋友可以把我們的媽媽們復活,他們一直在等著...那一天。”

在鄧馳看來,這個答案的確別致到極致,卻是一個接近圓滿的答案。他沒有滿溢的驚訝,語氣輕盈的贊嘆:“哦?不錯...那不錯,至少他們自己愿意相信?!?/p>

“恩...也是?!彼f。

話落間,鄧馳將擁抱鄧一帆的雙臂環繞的更緊了些。有好幾件事急著同他分辨的她,此刻已然忘了。她的冗長之辭被他密不透風的相擁掩壓,她丟棄堅持表達的立場,嘗試瞇上雙眼,向他傾靠,在他生機盎然的懷中平順的吸氣呼氣...這個漫長到快要接近終點的擁抱,徐徐的稀釋著她最后的執拗與渾濁。她在眼前寧靜安然的漆黑中回望今晚上演的一幕幕,回望她從北城來到伏道的一日日,回望她從離開母親到與母親重逢的一夜夜...她以為很是遙遠的路途在她的回憶間翩然零散,它們破碎破碎再破碎,在漆黑中碎成一點連著一點的晶瑩。不得不承認,這場求實的探索已然落幕,她不禁自問:如果她猜對答案了呢?她會比現在得意嗎?那會是她更希望看到的局面嗎?她突然瞪開眼睛,她低頭直視自己的警服,她昂頭直視留置房頂的白熾燈,她踮起腳尖直視眼前暖烘烘的他。剎那間,想要落淚的沖動翻涌占據她的心頭...這一個樸實的剎那,是她有生之年第一次為自己開始懂得自己而振顫、而慶幸。

鄧馳感受到懷中她的抖動,他聲線溫柔的關心:“一帆,是累了吧?”

“不,不是累。”

“怎么...怎么眼睛又紅了?”

“吻我?!?/p>

她如此說。

鄧馳應機的遲疑了一下,而后一邊用溫熱的食指擦去她一顆正在墜落的滾沸淚珠,一邊躬下腰身,眼若流星般的吻住她干冷的唇瓣。

他和她理所當然的閉起雙眼,只憑感官的純粹指引,聚攏彼此回到共同期盼的始點。這世間仿似也只有吻中的黑暗是閃耀的,是沉溺的,是治愈的,是值得被追尋、被歌頌的。

“還...跟我走嗎?”

“走,一起走。一帆,就去你想去的地方,管它是在哪?!?/p>

她的笑滲出肌膚,她感到一整個日出都照在自己的身上。她相信,她不再問,她不再分辨,她牢牢的貼在他的臂膀。

這夜這般長,可算是要過去了...她暗自悔嘆,將鄧馳擁的更緊了些。

審訊室中的沉默被前來敲門的警察打斷,他走近林迅,低語告知他們即將出警前往鄧馳家轉移尸首。待警員離開,林迅緩緩說:“事到如今,只能按照辦案程序來處理此事,等天一亮我就親自去辦案中心協調。只是還有一事,想必二位長輩已經看過報告,望來醫院...也被懷疑凍著尸體。”

鄧喬:“明晚...有行動。”

林迅:“我擔心的不是這個,而是...鄧一帆知道望來的事情卻不知道長輩們的真實身份,她究竟會往哪兒個方向揣測,好像不太好判斷?!?/p>

鄧廣謙:“林警官真是年少有為,如不是你及時提醒,這恐怕又生波瀾。大哥,就說擇時不如撞時,不如就告訴一帆吧?!?/p>

鄧喬半面朝天,他緩緩的在審訊室踱步。

鄧喬:“一帆顯然已被某人利用,若是這時相告,我擔心她,就擔心她繃不住。被人利用就證明她還有價值,有價值就證明她暫時安全,可若沒繃住...廣謙,不能急于這一時,若繃不住掀桌,我擔心會有人對她...”

林迅:“對一帆下手?”

鄧喬:“以前我是覺著不會,可現在...誰告訴的她,為什么要告訴她,連上今晚發生的,我沒把握...?!?/p>

鄧廣謙:“大哥分析的在理,不管怎樣,不能拿孩子的安全冒險。這樣吧...我去和一帆聊聊,有些話,就交給我來講,正好探探她的態度?!?/p>

鄧喬:“也只能如此了,希望她...她愿意相信她的父親?!?/p>

林迅:“聊聊就有用?不得抓緊派人保護她嗎?伯伯,你還沒看清鄧一帆嗎?她...她一上勁就變成個瘋子,她都敢和那群惡棍同歸于盡!”

鄧喬聽到最后四個字不禁雙腿發軟,差點在平地摔倒?!坝校陌脖j牼驮诜溃∵@回我把我的安保也留下,給她用,再配...配最先進的裝備!孩子,我等會把安保隊負責人的聯系方式給你,方便你們及時聯系。”

林迅內心的怒火已然狂燒,他誠懇的用力的點著頭。

鄧喬:還有廣謙啊,跟馳馳說,讓他勸勸一帆,得讓她回家了,這她要真對自己發狠,這...這還怎么得了!”

鄧廣謙扶著鄧喬,點頭回應。

林迅:“伯伯我先出去一趟,一會我回來我們按程序,錄一遍錄音的口供?!?/p>

此時的李越名早已伏在監聽室的桌上鼾聲四起,林迅收起桌上被李越名喝過的半瓶瓶裝水。一個干擾器怎么夠?特制的瓶裝水才能讓林迅徹底安心。他看著電腦上顯示的時間,自語著:“睡吧,再睡10分鐘,你也該...醒了?!?/p>

此時的費雨碩,正借著額頭探燈的半縷微光,氣喘吁吁的將一桶桶的將塑料桶推至他鎖定的方位。突然,漆黑中他恍惚聽到嘆氣的聲音,他即刻停下,掏出手電筒,四處張望...直到一個熟悉的聲線流出。

“你是有多恨他,竟想到這個方法?!?/p>

“在哪兒?”費雨碩尋著聲音望去,卻看不到任何人影。

管苗不慌不忙的摘下夜行衣的面罩,解開夜行衣的外套?!笆俏??!?/p>

費雨碩:“你...你從警局出來了?”

管苗:“費總能,我為何不能?”

費雨碩:“呵,我這種無用的觀眾,自是沒什么被審的價值,可你不一樣,你,你可是...制片人。”

管苗:“我是鄧喬的員工,鄧喬是來伏道投資的,不是來伏道受審的。”

費雨碩:“你不該出現在這里。”

管苗:“費雨碩,我還是小看你了。”

費雨碩:“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管苗:“費總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合成這些東西的原料,是我提供給你的?!?/p>

費雨碩:“現在走,你還是清白的。”

管苗:“一起走,這種事情...不該你來做?!?/p>

費雨碩:“我早就不想活了?!?/p>

管苗:“你有機會好好活著。”

費雨碩:“沒機會,我...我從一開始,就沒有過機會?!?/p>

管苗:“他是該死,但費雨碩,你很珍貴?!?/p>

費雨碩:“鄧一帆呢?她不珍貴嗎?他的下一個目標就是明天的鄧一帆,用我換鄧一帆,不虧吧?”

黑暗中的雙拳瞬間被管苗緊握,如果必須選擇一個真正的時機開啟這場決斗,她認定就該是現在,就該是此刻。她不作答,她摸出夾在**間的折疊匕首,踢倒大桶,將其劃破,她看到有液體緩緩從中流淌而出,催促著:“快點混合,別誤了最佳時機。”

費雨碩即刻將另一桶傾倒劃破,兩桶之中的液體在流出中混成一灘。

費雨碩:“走吧,我一個人可以?!?/p>

管苗:“去哪兒?”

費雨碩凝眸。

費雨碩:“我答應你,一定讓他死透?!?/p>

“說來你都不會相信,但我今兒個破例,說給你聽?!惫苊缋涞膭澠频诙耙后w。“就做過我現在這個位置上的人,我還沒遇到過...還活著的?!?/p>

費雨碩同樣利落的劃開另一個大桶。

費雨碩:“我早就說你們資本家,秘密多?!?/p>

他和她不停的更換位置,重復著同樣的動作。

等天一亮,只要阿大哥離開藏身的大客車,只要他腳踩大地,他就再也無法離開原地,哪怕一步。

夜深已至盡頭,舊的謎底揭開,新的謎題已接連在每個人的心中漾起。鄧馳費解他父親的初衷,鄧廣謙理解鄧一帆的短視卻理解不了一點鄧一帆的瘋狂,他們都隱隱的覺著這些沖突可能只是面紗下的一隅。始終在調查阿大哥的林迅被逼近攻心,現在的他恨不得一把刀下去剖開他的心,清清楚楚的研讀一番他所拋下的環環圈套。看似榮辱不驚的鄧喬,內心殺意漸盛,即便這是他最不情愿走上卻一直在準備走上的路途,這一次,他不會再膽怯遲疑,這一回合,他誓言抓出冤債之主,以惡制惡。

林迅按照工作流程完結所有的文件和手續后,鄧廣謙提議讓鄧喬帶著鄧馳先行回家休息,他則在林迅的帶引下,見到了正坐在工位上敲字的警員:鄧一帆。

鄧一帆看到鄧廣謙略顯意外,她謹慎的眨著眼,禮貌的起身,本能的淺笑點頭。

鄧廣謙:“一帆,林處說你今晚有的忙,可能回不去家了?”

鄧一帆:“是一帆引起的紛爭,自是該一帆來...結束。”

鄧廣謙聽后別有深意的泛笑。

鄧一帆不解此笑,沉下眉眼?!班囀迨宕诵?..是為何意?”

“想必過往,一帆從勤奮努力得到過不少,或是說,得到過很多正向的反饋吧?”

“不然呢?”

“嗨年輕人愿意發奮圖強,是個好事...”

鄧一帆模仿起剛剛鄧廣謙的同款笑意,說道:“我是相信您的,鄧叔叔?!?/p>

“感謝一帆愿意信我,我愿用我的生命起誓,今日之言句句屬實,若有半句欺騙,全家不得好死!”

鄧一帆微怔。

“叔叔言重了,一帆說信,便就是真的相信?!?/p>

“一帆,可愿聽你叔叔我再嘮叨幾句?”

鄧廣謙扯過旁邊工位上的椅子,坐了上去。

“叔叔請,一帆洗耳恭聽?!?/p>

鄧廣謙上身前傾,雙肘撐在膝上,雙手相握,十指交叉。

鄧一帆注視著眼前的這個男人,平靜的等待他開口。

“鄧馳的母親希川,是一位精神類疾病基因的攜帶者,所以,她才...”

鄧一帆驚愕。

“我和她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即使我后來賺到不少錢,聽聞到一些不是很樂觀的理論,我也依然堅持要她,還和她有了孩子。就是鄧馳他...他不知道關于希川(鄧馳母親)的真實情況。他還以為他母親只是...產后抑郁。其實我也不是完全清楚鄧馳是如何定義產后抑郁這個說辭的,但他說過,他不怪我,我便也未再同他細講?!?/p>

“竟...竟是這樣...鄧馳母親她,她是遺傳來的...?”

“是,希川(鄧馳母親)生前的每一次就診記錄皆可證明此事,她老家的親戚朋友也均可為此作證。

一帆,只因你自己毫無實證的揣測就暗示鄧馳他的母親死因不明,這是你犯下的錯,你欠鄧馳,欠我們夫婦一個道歉?!?/p>

“我...我剛剛確實失態,可我不是故意的我...”

鄧廣謙果斷的打斷鄧一帆。

“我大哥,就是你的父親,他一直都是清楚的,我之前以為大哥會找機會告知你實情,可今日看來...他并沒有。他沒有嫌棄我的兒子,他對我兒的慈悲和喜愛超出我的想象?!?/p>

“什么...他知道?”鄧一帆不可置信的站起身,她驚訝,她確定這不是她父親的行事作風。

“不管你愿不愿意對我們致歉,叔叔都是感激一帆的。你制止鄧馳插手與鐘可有關的行動,你對鄧馳的保護,令我這個老父親...著實感動?!?/p>

“那時我有猜到過...是你?!?/p>

“是。沒有多元,貴重物品不會輕易被撞散,電線桿不會故意被撞倒,望來所處的區域不會即刻斷電,一帆也不會及時拿到所需的圖紙。在整個伏道,指著天望著地的說,一夜之間就可促成此事的人,只有我鄧廣謙,一人。”

“所以呢?這般知無不言,鄧總到底是要和我說什么?!”

“一帆坐,不急,我還有話沒有講完?!编噺V謙坦蕩的眼眸中突閃幾縷陰霾,他的聲音堅韌且不失柔和。“一帆從小長大到都很像我們口中常提起的...別人家的孩子。你乖巧懂事,爭先要強。你納言敏行,不允許自己滯后。你很少諒解自己的匱乏,對愛的渴望、對失敗的恐懼皆是你時刻提醒自己回避的課題。你出生于峰頂,卻一直在為自己找路,你以為你眼前所看到的路就是唯一的一條路?!?/p>

“......”

“叔叔活到這把年紀,不是看不明白,現在指出也不是為了指責一帆本性的問題,而是一帆,你有沒有考慮過停下?停下你審視你自己的目光,停下你追逐你自己的腳步?不是說你只要把自己打造的優秀杰出,打造的強壯出眾就理所當然的配得上所有。你打造的只是你自己,可你不是只生活在只有你自己的世界中。天地蒼茫,人生海海,峰頂的風終究是吹不遍這大千世界!而你...也永遠無法從這大千世界中脫離!”

“你...你究竟要說什么?!”

“聰慧的一帆怎會聽不懂我這老人家在說什么?好吧,那叔叔就再換一種說法,我要說:你鄧一帆能有今日,能成為今時這等出類拔萃、卓爾不群的女生,主要的原因是因為你的命好!你的運氣好!”

“不...”

鄧廣謙再次決絕的打斷她。

“你投胎在季海的肚子里,那是何等英姿睿智的基因?你承鄧姓,又是何等顯貴福祿的家族?你生在首都,長在北城,那是全華國的心臟要地,是華國最繁華最高效的城市!

大多數父母給孩子吃雞蛋喝牛奶補充營養的時候,你喝的是什么,吃的是什么?數不清的父母精打細算,趕高峰帶孩子旅游的景點,你是不是日日路過都不稀罕買張票進去瞅瞅?那些普通人看不到的真品,聽不到的講座,買不起的物品,你是不是想看就看,想聽就聽,想要就有?

還有,絕大多數家庭的孩子需等派位就近入學,可你從小求學...可有等過派位?可曾就過近?我要是沒記錯,你讀初中時,你父親為了你不早起,每天多睡些,開學前就帶著你搬了新家。你一出國讀書,你父親就在學校附近給你買下豪宅,配了司機和傭人,你這就忘了?再說那興趣班,不說十幾人,七八個人一班總是有的,可你的興趣班呢?你喜歡什么,對什么感興趣,你父親就為你花費重金請遍全世界最知名的專家導師,沒有別人,只教你一人!

所有...所有的這些不是因為別的什么,只因為你是鄧一帆啊???”

“夠了!你說這些,說這些都是因為...因為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是有多么的努力!我是有多么的勤奮辛苦!”

“生在越尼洲貧民窟里的孩子,和你一樣努力也只買得起一雙鞋。長在戰區硝煙下的天才辛苦到奄奄一息也睡不上一張屬于自己的床鋪!這一樣嗎?你的努力你的辛苦和其他人的努力辛苦是一樣的嗎?”

“別告訴我你就是要和我說這些?鄧總,你這是沒防住一帆,責怪一帆太過努力拆了你的老底,氣沒處撒了,是嗎?”

“不說我都忘了,你拆了我...難道不也是因為你是鄧一帆?你若不是你,哪來的錢買樓王?哪有能力組織施工團隊?哪尋的到管苗為你賣命?

一帆,我不明白,承認自己命好、運氣好,就這么的難嗎?!”

鄧一帆不語,她慌張。

“你在學習工作上得到的所有正向反饋,也是因為你是鄧喬的女兒??!那些成全你無需考慮糊口謀生的時間,你習以為常;那些成全你努力辛苦的資糧,你垂手可得。你無法否認,你與你所有競爭者的起點并不相同!

如果,如果越尼洲貧民窟里的孩子和戰區硝煙中的天才生長在你的家庭,你怎知他們不會比你更刻苦?你怎知他們不會比你更優秀?只是沒有如果,他們沒有投胎在季海的肚子里,任何人都沒有,就只有你!只有你鄧一帆!若是這樣你還睜著眼強調自己的優秀和進步,炫耀自己世界的豐盈...你的良心不會不安嗎?你對得起吃下的糧食、讀過的書嗎?”

“......”

“今日你膽敢在伏道、在我家搞出這么大聲響...是,是因為你被人誆騙利用,因為你對你父親的不滿、對你母親的思念,但最根本的原因,難道不是因為你的自以為是,你的自我欣賞,你的不容置疑嗎?你對自己歪曲的認知,導致你對條條大道視而不見只死死的盯著眼前的一條小路!可結果呢...?

一帆吶,你是個好孩子,在叔叔的眼中你真的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孩子啊!叔叔不懂,你怎么就...就...就連你認定的最寵愛你的母親,看到這情形,九泉之下都難以瞑目??!”

情動之處,鄧廣謙單手握拳狠狠的扎向桌面,雙眼濕潤泛紅,兩頰微顫。

他所出的一字一句像是一把浸過毒的戰刀,刀刀的砍下她奢麗的護城河,碎下她引以為榮的門面,她因聽的太過明鏡而感到惶恐。剎時頂上頭的忿忿、混亂、羞愧,是她從未經歷過的震蕩,她第一次站在震蕩風暴的中央,她的心房赤裸,她本能的反抗、拒絕、推卸。

“你...你講這些到底是什么目的啊?明明是你讓我母親難以瞑目的!明明都是你們自己制造出來的問題!你,你明明知道她有病你還...不對...不對!鄧喬為什么不反對我和鄧馳?。克?,難道...他,他還是不想讓我生孩子?對,我就說,我就說怎么非得這會告訴我實情???不讓我生,怎么...他是想自己接著生嗎?”

鄧一帆鞭策她放肆的尖銳的聲音滿屋環繞,以此尋求內心的毫厘安寧,她根本記不全那刻自己所嘶吼的邏輯與措辭,她記得的只有額頭間火辣的震痛以及鄧廣謙投喂給她的那個答案。

“回答我?。≡趺?..怎么不說話???為了給鄧喬表忠心,都不惜自己家絕后,你要不要這么狠???!”

面對她的妄言,鄧廣謙沉默片刻,而后回答。

“一帆,深淵就在那,你又不是不知道它一直都在那,為何非要目不轉睛的去凝望它...?孩子,深淵不該是你目光的歸處啊!”

鄧一帆驚撼!

野火燎原般的焦痛顛覆其身。

“深...淵...”她無華的呻吟震得已經耳鳴。

“孩子,回來,不要凝望它?!?/p>

“你們...你們快別吵了!”林迅舉著手機,氣急敗壞的跑過來?!俺鍪铝?!一具遺體...只有鄧馳母親的一具遺體...到場的警員說...說...鄧一帆,你母親的遺體不見了!”

暈厥的鄧一帆倒在林迅恰逢其時的懷里。

“可可,今天穿新衣服可好?”

鐘可微笑著點頭。

“可惜不能外出太久,要不真想帶你去買幾件首飾。”

“身外之物,不必在意。要是有機會...能去鬧市走走,吃點路邊攤,喝點糖水...”

于群抿抿嘴,面露難色,回答道:“那等你幫梁博士做完測試,我和她提?!?/p>

“其實能去江邊看看太陽,就已經很浪漫了...還是和你,一起。”

他為她系起發帶,臉畔粉紅的笑起。

明悅涵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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