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的言情小说推荐_女生小说在线阅读 – 潇湘书院

首頁起來吧

第6章

警局審訊室,幾個大男人憂心忡忡。

林迅:“監控全都看過了?我是說每一個攝像頭下的監控。”

李越名:“是的領導,所在片區的民警,兩人一組,來回看過好幾遍。”

林迅:“連個影子都沒看到?”

李越名:“沒有,真是奇了怪的,那大半夜的,要是有一輛車一個人出入,按理說我們不可能看不到的啊!”

林迅:“鄧一帆和鄧馳的別墅呢?”

李越名:“鄧一帆的別墅只有正門裝有監控,確定沒人進出過。鄧馳家裝有三處監控:入戶門,花園和停車庫,我親自帶人查的,也確定...沒有。”

林迅氣憤的雙拳捶桌。

鄧廣謙:“不一定是車。”

鄧喬:“會不會是汽車飛機?”

鄧廣謙:“樓王的花園連著郊野公園,非常適于懸停。”

林迅:“懸停...”

鄧喬:“可以低空飛行的電車,最低懸停高度僅3米,可懸停15分鐘左右。”

鄧廣謙:“充電可飛,噪音極小。”

林迅:“如果是這樣,那擁有這種玩意的人不僅不是普通人,而且還對冷凍尸首的金屬艙十分熟悉,否則15分鐘...拆下來再運出去,時間根本不夠用。”

鄧廣謙:“金屬艙是耀懷設計的,一個鉚釘一根電線,皆由他親自訂做,希川去世時正趕上第一個樣品完工,所以那時他才極力勸說我把握...”

林迅:“除了石耀懷,可還有其他人了解金屬艙的構造?”

鄧廣謙:“非要說有,那只可能是耀懷的老師...不過我確實是不知道他老師的名字。”

鄧喬:“按廣謙給實驗室的投入和交情來講,耀懷為何沒有引薦他的老師與你相識?難不成他老師...”

“不在伏道。”林迅和鄧廣謙異口同聲的回答。

鄧喬:“沒錯,他不在,那個年代科研最集中的資源要么在北城,要么在竣洲。”

鄧廣謙:“耀懷說過,他的老師是某個領域的先行者,所以他毅然決然的追隨他,他說他老師會帶他去的地方,會不會也和他老師的研究方向有關?”

鄧喬:“如果他的老師在那時就已卓爾不群,那我們按照當時的前后年份,把所有知名的學者全部列出,一個個的盤查,一個大活人或許能夠銷聲匿跡,但一個大活人的痕跡不可能被徹底銷毀。”

林迅:“沒錯!我可以通過官方渠道給北城和竣洲的警局發函,請求調查支援,就不信翻不出半點線索!”

鄧喬:“林隊,還有一帆...拜托你,在這件事上一定要想辦法讓她講出她知曉的全部。”

林迅:“放心,她說她會給我打報告,她就一定會。一帆這人,講起胡話來總是...心口不一,但講起正經事,卻也從不含糊。這一次,我有把握她會堅定的和我們,站在一起。”

鄧廣謙:“是,我也相信...她會的。”

鄧喬無奈的笑笑。

鄧喬:“好...好啊!”

林迅:“剛剛市委打來電話,上面領導的意思是不要搞出太大聲響,還告誡我們警局不要...不要太自以為是。”

鄧喬:“我的律師正在趕來的途中,到時他自會代我表態,所以這案子,警官們千萬無需手下留情,一定得認真查,仔細查。”

李越名:“可是,可是審訊我們已經做過了啊,按理說...”

林迅:“按理說現在要等尸檢報告!季海(鄧一帆母親)是丟了,可陳希川(鄧馳母親)不是被抬回來了嗎?二位鄧總的嫌疑,在尸檢報告出來之前,不可解除。”

李越名困惑的撇撇嘴,無助的看向林迅。

林迅:“李警官,聽的懂嗎?”

李越名識時務的點著頭。

李越名:“是,確實是...報告不出,嫌疑不除,領導說的對。”

審訊室的內線響起。

李越名快速移步接起電話。

林迅看看手表上的時間,已過下班時間打來的內線,些縷不詳的預感在他的心底冒頭。

李越名:“是,您稍等。處長,是局長...”

林迅:“局長...好,火情...”

“......”

林迅臉色驟變,面露驚悚。“協調警力....望來...什么?”

鄧喬鄧廣謙聽到望來二字,神情陡然陰沉,難掩憂慮。

林迅:“明白局長...收到!”

林迅掛下電話,對著李越名擺擺手。“沒聽到我回局長什么嗎?集結警力,現在!快去!”

李越名:“是,領導!”

李越名匆匆離開,拄著桌角的林迅故作鎮定,轉過頭。“望來醫院,大火,火情嚴峻,難以...難以入院施救,據到場人員反饋,恐...無生還的可能。”

鄧喬眉宇驟縮,鋒利的怒意盡現。

鄧廣謙扯住鄧喬的小臂,淺淺的搖頭。“外面什么狀況,等律師到了,看看他如何轉述,我們二人定會配合公安機關辦案,絕不推脫...林處,公事要緊,快去吧!”

林迅攥著衣角,他點頭,他一直在點頭,他踉蹌的離開審訊室,他企圖聯絡管苗,卻始終無法接通,他一心想要加快腳步,雙腳卻不聽使喚。他絕望的無聲祈禱聲已快將自己割碎,他不知不覺的走去一個地方,那張桌上的臺燈如他所愿的亮著。

鄧一帆尋聲望去,然后立即起身,她看到慘白的林迅,感到他干癟的氣息,她走向他,他抻著胳膊摳住她的臂彎,用哀憐到祈求的聲音陳述:“大火,是真的火,在望來,可能...死全了。”

鄧一帆驚愕,而后扶住林迅摳緊的手背。“走吧,到我們被需要的地方去。”

鄧一帆抓著顫抖的林迅,拖著他走向樓外。

院內的大火尚未完全撲滅,醫護人員整齊列隊在旁,消防官兵各司其職,全力救火。

雖戴著防護口罩,仍不時頻頻。短暫失覺

她和他站在醫院的大樓前,像是觀看一場沉浸式的演出般專注,專注到對空氣中彌漫著的灼燙血腥味...不只是血腥味,還有刺鼻的焦苦味,刮喉的酸臭味,嗆神糊舌的黏澀灰塵味...這些冒著熱氣的新鮮味道裹夾在夜風的吹撫之中,輕輕柔柔的散著爆棚的窒息感。

后覺的林迅幾分鐘后開始作嘔,他無法控制腹中液體的上涌,這些液體從他的口中、從他的鼻腔中噴射而出。

“喂,別在這吐!不要破壞現場!”

鄧一帆禮貌的對消防員致歉,拉著林迅離開仍在作業的院區。沒有人清楚此刻的鄧一帆,她平靜...不,不是平靜,準確的說是冷峻,冷峻似山巔的雪石。她背對止不住嘔吐的林迅,背對望來醫院的大門,警燈的燈暈將她眼中的今晚襯成緋紅色。

林迅吃力的直起腰,暈眩的他感到自己手機的震動,他捂緊手機的位置,緊閉雙眼,然后明白,這是一條來自上級的指令,他的戰友并沒有葬身火海。

“大晚上的著成這樣,有什么非要我們來維持的?又不是沒有管片民警!”林迅扶著自己,咆哮的氣聲除了鄧一帆沒有第二個人可以聽到。

“既然這樣...我們回去吧,我的報告,還沒寫完。”

鄧一帆徑直走上警車,她拉開車門,坐上駕駛位,麻利的系上安全帶。

“誒!吐好了沒?吐好了就趕緊上車!”

氣還未喘勻的林迅艱難的嘗試著向前邁步,剛邁出的腳還沒落地,鄧一帆就已腳踩油門,揚長而去。

“鄧一帆!你...你竟敢...!”弱不禁風的林迅被氣到險些斷氣,他難以抵擋自己的傾斜,倒在地上。他不甘心的望向樓中蒸騰的白煙,單拳捶地,咬牙切齒的咒罵著:“老子早晚,早晚霹了你們這幫狗雜碎!”

這個被載入伏道史冊的將夜啊,悄然墮落成魔鬼的樂園。

全然不知情的費雨碩此時正坐在自家床邊,目不轉睛的凝視著自己的愛人。他母親一直認為他的愛人雖談不上驚艷,可卻是甜美的很,是個討喜的模樣。可他的父親卻持有不同意見,他父親認為討喜模樣的長相必須長的足夠厚重,而他愛人的每個五官單看雖說還算端莊,可組合在一起卻不夠重量。

費雨碩聽不懂這些多元的表述,所以他從不參與討論,只是偶爾點頭,偶爾搖頭。他自己清楚,女人的美貌對他并沒有特別的吸引力,之所以勢在必行的娶她,與她的模樣無關。

時間倒流回那日傍晚,秋風四起,寒意初生。他騎著三輪車,正準備載著父親離開大集返家,忽然一陣似曾相識的歌聲飄入他的耳中。原來那日是大集開集十周年的日子,一場當地鄉民自發組織的慶祝活動正在大集進行。

城市中的大集其實就是一塊空曠的大地,每周開三天,無需磚瓦遮擋,只要天氣說的過去,攤主們就支起攤位,賣菜賣水果,宰雞殺魚,炒粉炒飯,抻面煮湯肉....因為慶祝,攤主們忍痛割愛,將大集最為中間的區域讓出,搭建起一個四蹬臺階高的臺子,鋪上紅地毯,立上一塊抽獎所用的“幸運大轉盤”的道具,便是他的愛人,金賽男,那日歌唱的舞臺。

費雨碩的腳步停在舞臺之前,他尋聲,定睛...發現,是她。

那日的金賽男,套著類似蜻蜓翅膀的一對五彩翅膀,頭戴一頂白色蕾絲發帶,一字肩過膝的白色棉裙,白色花邊短襪,白色粗跟漆皮鞋,站在舞臺的最中央。她的歌聲雖聽著耳熟,可卻是費雨碩第一次借她自己的耳朵與眼睛。

金賽男的音準極佳,身體跟著節奏一同律動,十分投入。

費雨碩好奇的離開三輪車,邁開步子,走向最靠近舞臺的地方。好奇特,他心想...她的臉始終半仰向天,不管唱到哪一句,都不曾低下自己的下巴,仿佛她的觀眾站在半空之中,而不是舞臺的前方。

一曲唱完,費雨碩走上臺階,走向她,站在她的身前。

她眼光戒備,聲音略啞,語氣禮貌。

“先生,您是要...點歌嗎?”

費雨碩搖頭。

他問她:“這是...什么的翅膀?”

她尷尬的抿笑,放下話筒,悄聲回答:“我猜可能是燕子、鸚鵡或是蜻蜓一類的吧?其實我也不知道,他們說我穿的太白,就在大集的攤位上給我買了它,讓我戴上。”

“我們見過,在我妹妹的歌唱比賽。”他說。

“你妹妹是...?”

“田詩儀,她也曾戴著一雙翅膀,唱著歌。”

她不回應,拿起話筒。“難得這位先生雅興,現在就將先生點唱的歌曲送給各位親朋們...”她獨自走向臺邊,為自己播放伴奏。

費雨碩轉身走下兩個臺階,不知怎的,他不愿再移位,他就站在臺階之上,凝望她。

“我在天空下面仰望,

想要一雙翅膀,

這愛是迎面的芬芳。”

她在間奏間張開雙臂,大方的展示她背后的五彩綢緞翅膀。

她的臉依舊半仰朝天,她對著半空笑,對著半空閉眼,對著半空揮手,就是不看向臺下與舞臺周圍的人群。

“我在空中向下張望,

打開一雙翅膀,

等待愛在心頭蕩漾,

一切變得晴朗。”

當音樂聲漸弱,費雨碩又一次走上臺階,再一次站在她的身前。

“這首歌叫什么名字?”他問。

“天空下的城市。”她答。

“你為何不看天空下?”

“天空下,沒有我的...城市。”

“你的名字是...?”

她猶豫片刻,說出自己的名字。

“金...賽...男。”

費雨碩提手,他摸了她的蕾絲發帶,他捏起她翅膀的一角,哼唱起她剛剛歌唱過的旋律。

“兒子,快走啦!還要去夜市呢!”費雨碩的父親在臺下催促著他。

他扭過頭,對父親點頭。

她在他扭頭的一瞬,扯住他的衣角,對他說:“我們,還會再見面嗎?”

費雨碩笑了,一直到他走出大集的圍欄,還在笑著。

“兒子,那女孩你認識?”

“是的爸爸,我聽過她唱歌。”

“本想著這用不上的鍋碗啊,能在大集上換點錢,沒想到張都沒開,唉。”

“爸,我馬上就要有錢了。”

“前半程你來騎車,后半程爸騎,省著你吹風。”

費雨碩蹬上三輪車,不由的再次哼起天空下的旋律,他時不時的張開自己的一只手臂,與迎面吹來的灰塵相握。

“這歌...是晴朗的感覺。”他對自己說。

晴朗,就是他選擇她的充要理由。

而與她在一起的每一天,他都沐浴在她的晴朗之下,那是一種讓文字失去表達力的感受。

他輕捋她垂下的發絲,將她壓在頭下的兩根手指慢慢挪出。他喜歡看她睡覺,第一次睡在她身邊的時候,他就默默的看過她一夜,她熟睡后的恬靜,突然伸展的腿腳,莫名抖動的肩膀,不知所語的字句...他認為,所有他從未親身體驗過的有關一個正常人的日常,因為她是屬于他的,所以...他終于得以完整。

突然,一陣響動襲來。

費雨碩側身,手機屏幕上亮起一段無法識別的號碼,他起身走出臥室,按下接聽鍵。

“是我,在門口。”

他聽出是管苗的聲音,轉身走到門口,打開視訊監控,看到自己的領結被掛在門上,他打開房門,注意到半掩著的安全通道門,于是,他決定推開這扇半掩之門,走進去。

就連神佛有時都解釋不清人的命運究竟是為何而改變,就像此時的費雨碩,他以為自己只是推開了一扇普通的門,卻未嘗預想到,就在今晚,他未來的命運已被徹底重置。

“出事了。”管苗對他說。

“姐姐(鐘可)出事了?”

“無法監測到她的軌跡。”

“為什么?”

“未知,不過她沒有從江邊回到望來醫院,她還活著。”

“什么意思?”

“剛剛,望來火災,無人幸存。”

費雨碩雙膝一軟,險些跪地。

“費總,你能和我去一個地方嗎?”

“哪里?”

“望來醫院。”

“不是...著火了嗎?”

“是,時間緊迫,天大亮前,我們得趕回來。”

費雨碩跟隨管苗,坐上她的車,他問:“既然姐姐不在,為什么還要帶我去?”

“費總,苗苗不想瞞你,后來我又去過你家的炒飯攤,趁著人多時偷拿了你的母親的水杯,又趁著夜市收攤,悄悄拾起了你父親的煙頭。”

“你知道了。”

“我本沒起這個念頭,但我看到一份調查報告,撥開超爵近三年所有的股權變更,其顯示的最終受益人..皆是你一人。”

“哦...是嗎?我自己都不曉得他們的安排。”

“超爵雖在伏道經商多年,可之前于倫一直居住在北城和客國,直到...”

“直到那年,我成為獲得獵奇世界冠軍的第一位華國人。”

“也是那一年,鐘可進入超爵工作。所以,雨碩,請不要責怪我的疑心,這太過巧合,我不得不在同你核實前,查個清楚。”

“你沒錯。”

“他們不是你的親生父母,可按年紀推...于倫也不該是你的父親,難道你的親生父母是于倫的親人?”

“于倫說...是的。”

“你好像對你的親生父母,并不好奇?”

“于倫平日里也是這樣指責我。”

“雨碩,告訴我,于倫到底想要做什么?”

“如果我已經知道,我不會還在他的身邊。”

“你真的一點都不知道...如果我說我不相信呢?”

“快了,我能感覺到,他正在創造一個時機,先結束不能告訴我的一切,再讓我接手嶄新的一切。”

“超爵和望來之間,你覺得有關聯嗎?”

“我也想知道。”

“雨碩,于倫太難靠近,他的DNA,你愿意幫忙嗎?”

“愿意,可于倫那人,除非他死掉,否則他總有手段。”

“最近我們截獲到一些很有價值的關于超爵的信息。”

“給我,我不會手下留情。”

管苗沉默,她狠踩油門,加快車速,一路不停,駛向望來。

同時間,應急管理部門的直升機已停在警局的樓頂,幾名從頭到腳身著防護服的取證人員正有序登機,他們準備前往火情剛剛被撲滅的望來醫院。

管苗突然猛轉方向盤,將車駛入田野間,停在田地間,她拿出工具測量方位,最后在自己身后兩步偏左的地方拾起兩套專業防護服。

“事出意外,臨時讓伙伴送來的,尺寸可能并不合襯,只是大火剛滅,不可大意,費總,務必穿好。”

“好,我穿。只是...穿完了,我們要怎么去望來?”

“穿好,到我背上來。”

“你背上?”

“是。”

此時,漆黑的天被一道強光照出一條筆直的光線。

“費總,快到我背上來!”

管苗背對他,半蹲身體,不等費雨碩動彈,直接將他背起,固定在自己的背上。

“別怕,我很穩。”管苗說完就奔跑起來,她邊跑邊仰望頭頂上那道筆直的光線,那束光就像是一個移動的指針,管苗緊隨它的方向。

“費總,不要怕,身體放松,聽我倒數...”說著,管苗停下奔跑,她的左腳在一個定點不間斷的踩踏。

“3,2,1...起!”

話音剛落,費雨碩就感到一股巨大的向上沖力,驚到他不停的尖叫。

在管苗被機關送到半空的同一秒鐘,她頭頂的飛機拋下一截懸梯,與她騰起的高度精準吻合,管苗雙手一把抓住懸梯尾端。

“攝像頭太多,只能這樣安排,費總,忍耐下。”

懸梯攀升,管苗順利登機,她解開背上的鎖扣,已似一灘軟泥的費雨碩滾落在地。直升機巨大的轟隆聲與厚重的防護服,都加速著費雨碩身體的顫栗。雖說都可稱之為生死一刻,可這與經歷爆炸的感覺全然不同。爆炸是死里逃生,千鈞一發之際,仿似有井噴般用不盡的勇氣,瞬時忘記了害怕。可剛剛...更像是找死,在離開地面的那一秒,他根本無法忍住不去害怕,那種瞬間接近死亡的驚覺,即便他想要去死,可第一本能依舊是求生。

直升機緩緩懸停在望來醫院的屋頂,懸梯落下。

“跟著我,從窗戶跳進去。”

幾人陸續跳窗而入,費雨碩抓著懸梯,身體因不停的抖動而無法動彈,他幾次逼迫自己抬腳,卻屢屢失敗。

站在他身后的管苗伸手將他拽回到直升機上,再一次背對他,背起他,系好安全扣,登上懸梯,躍入窗中,穩穩的站在地上。

幾人防護服頭頂的探燈陸續亮起,粼粼微光飄蕩在漆黑間。

“啊!”

費雨碩突如其來的尖叫聲嘹亮、凄厲。

“尸...尸..體!”

費雨碩清清楚楚的看到自己的腳下正踩著一具燒焦的尸首。

所有人皆轉向他,眾人的光束將窗旁照亮,那些隱匿在黑暗中的罪惡,瞬間清晰分明。

窗下是一團緊抱的焦尸,尸團已被燒的炭黑,表面裂縫易見,身為尸首的他們一人貼著一人,他的胳膊跨在他的脖子上,他的腿騎在他的臂上,他的頭倒在他的胯下。他們沒有膚色面目,沒有樣貌性別,只剩下焦脆的骨骼。

“小心,這樓隨時可能會坍塌。”

幾人跟隨發言之人,走出房間。

樓梯已在烈火中坍塌,管苗拿出攜帶的蜘蛛機器人。“我先下到一樓大廳接應大家。”說著,她將安全繩綁在自己的腰間,與蜘蛛機器人腹部的安全鎖相扣。

費雨碩看著管苗抱著機器人,毫不猶疑往下跳的畫面,又是一聲亮耳的驚叫。他看到跳下去的管苗立即放開蜘蛛機器人,懸在半空的機器人牢牢的拉住正在下墜的管苗,管苗不慌不忙的通過聲音控制機器人下行的速度,穩落在的地面后,迅速解開安全繩,收納打結,再聲控機器人升空,協助他人。

幾人不爭不搶,按照管苗的示范,逐一降落。

唯有費雨碩,成為唯一一個還未抵達之人。他抱著機器人,站在高處的邊緣,盯著眼下,呼吸急促,心跳如鼓點。他不是看不到他人的光暈,可他眼前閃現的卻是破碎成一段段的自己,他恍惚中看到那就是他費雨碩的尸塊,鮮艷的血色浸透過防護服涌成小潭,他雙眼泛白,瞪著眼珠...

管苗:“跳呀,費總,抓緊時間!”

費雨碩瞇著雙眼,嘗試做出往下跳的準備,身著沉厚防護服的汗水令他的肌膚粘膩,汗水流經他抖動的小腿,支解他的支撐。狹窄的眼縫間,他仿佛看到一張張被戳出大洞的布匹,碎成渣滓的玻璃...

“要不讓他留在樓上等我們?”

管苗:“不,他需要親眼看看。”

“那怎么辦?”

管苗取出腰間的密碼器,輸入秘鑰,只見費雨碩防護服的腰間逐漸膨脹,膨脹到費雨碩無法站穩,不得不像只氣球一樣騰空,離開地面,被膨脹的防護服帶向空中...費雨碩不停的嚎叫,他的嚎叫聲凌厲沙啞,給這死氣蔓延的樓中漾起些許生機,只是他沒有嚎叫的太久,很快他便感受到一種確定的力量,像是穿著救生衣在浴缸中玩水的孩童,任水花濺灑。所以他睜開雙眼,低頭望去,他只能看到防護面料膨脹起的白色半圓腰身,他明白他正在緩慢下降。

管苗:“別怕,馬上落地,我會戳破它。”

管苗在其腰身的中間段位迅猛下刀,十幾秒后防護服恢復原狀。

“這是你之前申請的特制服?”一個同行伙伴問道。

管苗:“是的。”

“就這么給它戳了,太浪費了吧?”

管苗:“哪兒有浪費,正好用的上。”

管苗攙扶費雨碩站直身體,取回機器人,她感到他的顫抖,輕拍他的肩頭。“費總,如果害怕是不可避免的,那你只可以害怕...這一次。”

費雨碩:“究竟...究竟為什么帶我到這里來?”

管苗伸手,指向望來醫院大樓的一樓門廳。

所有人一同轉頭看過去,所有人的燈源一同匯聚。

照亮死亡的光束,比死亡更彰顯終結,如若光束不能驅趕黑暗,便只能將黑暗照的更黑。

山丘般的尸首層層疊疊的堵住醫院的大門,強行開辟出的一條狹窄通道間散落著炭黑般的尸塊。光束使畫面重現,所有可以在醫院自由出入的人們,他們掙命的擠在這扇根本無法開啟的門前,他們曾在那刻拼盡各自的全力,勁往一處使,心往一處用,威武雄壯的求生吶喊聲吸引來越來越多奔向門前的人們,他們人挨人,腳踏腳,肩撞肩,他們從前人弓彎的脊背上踩過,他們攀爬上前人墊起的肉梯,他們似撲火的飛蛾般,為燎亮的火光布施著油脂豐富的飼料...火飛,火舞,火迸裂,火弒盡。

費雨碩不可置信的走近尸堆,他佇立在尸堆間的通道,左看看,右望望,他踮起腳張望,又側身蹲下觀察,他問:“這會不會...會不會不是人吶?根本就不是人呢!?”

防護服遮擋他布滿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的面龐,他再問:“為什么窗打不開,門也打不開?他們就在樓的里面,怎么會打不開呢?”

“天之驕子費雨碩竟會問如此愚蠢的問題?”

“林迅...?是林迅的聲音!你是林迅?”

“是我。”

“為什么?”

林迅不作答。

“去地下看看。”

眾人跟隨林迅走向地下。

費雨碩一動不動的站在尸堆中間,言辭激動。

“為什么?究竟為了什么?”

管苗沒有選擇跟隨林迅,她朝費雨碩走去。

“為什么門窗在里面無法被打開?他們都已經站到窗前,站在門口了啊!”費雨碩激奮的質問聲如雷貫耳。

管苗:“是。”

費雨碩:“他們本有機會可以逃的出去!”

管苗:“是。”

費雨碩怒吼:“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

管苗:“費總,此刻感覺如何?”

費雨碩:“感覺?活生生的人命就摞在我們眼前,你還問我...感覺如何?我倒想問問你,我費雨碩此刻應當作何感受啊?”

管苗:“這親眼所見的惡,與費總想象中的惡,是否齊頭?”

費雨碩凝語。

管苗:“如果我說,你今日所見,僅是冰山一角呢?”

費雨碩:“我不是不知道那些人作惡多端,他們為了利益,權利,為了秘密,為了...為了什么世界的新秩序,從來都是下的去狠手!可跟前這些人,他們...他們只不過是剛好住進這間醫院的患者,他們能有何利益,有何權利可圖?為何非要殘害他們不可?!”

管苗:“如你所說,有時是為了爭奪為了利益,但不是每次下手都是為了權利、利益。對惡的理解...費總可能還是有些淺薄,在好些時候,權益并不是他們下手的主要目的。”

費雨碩:“那這一次,是為了什么?”

管苗:“當你站在高處時,你心里清楚的知道你不會涉險,卻為何遲遲不敢往下跳?”

費雨碩:“你能不能先回答我的問題?”

管苗:“即便知道高處的高度不會威脅到用于保護你的措施,你仍無法控制自己不去向下看,而當黑夜降臨時,你越是向下看,就越會覺得看向的地方,是深淵...”

費雨碩泄憤的聲音如牛似鐘。

費雨碩:“你已講了太多無用的話!”

管苗:“害怕!就像你費雨碩在害怕深淵一樣!”

費雨碩:“......”

管苗:“你因害怕,即便清楚安全也不敢往下跳!費雨碩,你口中的他們,就好比你向下看去的深淵,不是嗎?”

費雨碩:“原來這樣,是這樣...就為了讓人們害怕,他們就用...用這么多條人命去震懾...”

管苗:“這么多條命,費總覺得...夠嗎?”

費雨碩:“夠...足夠了...”

管苗的聲音不再平和,似有震怒之意。

管苗:“不!這不足夠!”

費雨碩:“你是嫌死的人還不夠多嗎!?”

管苗走到費雨碩的身前,提腳朝費雨碩的膝蓋踢去,費雨碩斜身栽歪著撞向尸堆,炭黑般的尸末蹭在他的白色防護服上,焦脆的尸塊散落掉地。

費雨碩驚悚的尖叫著。

管苗:“他們害死的人遠不止你眼前所見,但是費雨碩,你給我聽好了,不管是死亡,還是死去的人們,都不可以成為足夠震懾你的事件!即便是掉入那昏天黑地的深淵里,陷入這慘不忍睹的尸堆中,都不可以害怕!”

費雨碩:“......”

管苗:“你不可以因為害怕而產生只要停下來或者跟隨他們,事情就會有所改變的僥幸念頭;不可以因為害怕而蔑視人類最初所相信的良善;也不可以因為害怕而背叛你從一個嬰孩成長到今日所消耗掉的恩德!永遠,費雨碩,我是在要求你永遠都不可以因為他們的所為而感到害怕!

他們越是想方設法的讓你感到惶恐,感到絕望,你越是要抬起頭,向上看;越是要昂起胸,朝前走,朝著...朝著光明普照的方向走!”

費雨碩感到自己正在被某些語句所牽引,他顫栗著起身,在心中默默的重復起管苗對他提出的要求。

費雨碩:“如此說來...你特意趕到我家接我,不惜將自己特制的防護服讓給我穿,就是為了要帶我來...看看?”

管苗:“是,親眼看到的感覺,很不一樣,但不僅僅是為了讓你看看。”

費雨碩:“還為了...什么?”

管苗:“我要你對著你眼前的尸首發誓,我剛剛提出的要求...你能夠做到!必須做得到!”

“原來...原來是為了團結我。”費雨碩長舒口氣,嘗試著站直身體。“如果只是為了超爵,你應該清楚,沒有我姐姐(鐘可)的事情,我也不會墮落到與于倫沆瀣一氣。”他邊說邊扭頭,看向他的左邊,又扭頭看向他的右邊,他頭頂那盞暖絨的光線,晃動間仿似一把尖刻的匕首,晃到哪里它便剖開哪里。不管是一個正在跳動的心臟還是一顆靈活敏捷的頭顱;可能是一條矯健筆直的大腿亦或是一張清秀稚嫩的臉龐...隨著光束的移動,他的腦中泛出許多栩栩如生的人兒,他睜大雙目,強撐泰然,他逼迫自己不發出半聲哀嘆,不衍溢一絲恐懼。“這么急于教育我,管苗,你真正的底牌...也許我該換個說法,我應該問你...你現在在密謀些什么?受誰的指使?日后,還要做些什么?究竟想要達成怎樣的目的?”

管苗:“費雨碩,葬身火海的人們是我的同胞,也是你的,若你敢直視他們的陰魂起誓,我會選擇相信你的誓言,對你知無不言,并且愿意接納你的...同行。”

費雨碩:“接納我還要我發誓?我費雨碩何時要求過你的接納?”

管苗:“天亮前,你一定會,我有信心。”

費雨碩不做聲,他轉過身背對管苗,步履維艱的向望來醫院的門口挪步。

管苗:“別出去!不能讓外面值班的人發現我們!”

費雨碩停下腳步,微微的探出頭去,他仰望著破敗的院門,張開的嘴唇緊貼面罩,臉上的譏笑狂生,他感慨:“這扇門...這一扇門你管苗都沒有將它打開,憑什么跟我提接納二字?”

管苗的回答被返回的眾人打斷。

“地下室的火情倒是沒那么嚴重,但是之前的墻壁都已被拆除,沒有隔墻,所以也沒有房間,望來現在的地下室就是一個空曠的大廳...他們,什么也沒有留下。”

林迅:“真夠雞賊的!”

管苗:“走,時間緊迫,我們去屋頂。”

說著,管苗再次啟動蜘蛛機器人,將機器人遞給林迅。“你帶頭,我來背費雨碩。”

林迅等人依次站好,機器人每次吊起二人,循環往復。

費雨碩:“這回不用你背。”

管苗聳肩,回答他:“好哦。”

于是費雨碩學著前人的樣子,將安全鎖系在腰間,抱著機器人,待管苗發送指令后,蜘蛛機器人吊著他緩緩升空。離地的一剎,因緊勒鎖鏈而產生的痛撕扯著他的腰身,快要將其吞噬,他屏息,咬著牙,不爭氣的淚無知覺的淌下。只是幾十秒的時間,卻讓他感到有如幾個小時般的漫長...

當機器人到達指令位置將他卸下時,瞬間墜地的驚心令他再一次發出嚎叫,不管他怎樣的用力,都無法獨自起身,腰間的疼痛更是讓他哆嗦個不停。他抬起頭,他看到身邊每個人筆挺的身姿,他仿似已穿透厚重的防護服看到他們鄙視自己的目光,聽到他們嘲笑自己的蜚語...

“火剛滅,不能坐在地上,很危險,來,雨碩,我扶著你起來。”

費雨碩:“鄧一帆的聲音...你,你是鄧一帆?”

她走到費雨碩身后,雙手兜住他的腋下,向上用力,費雨碩借勢騰身,捂著腰身的痛,踉蹌的站起來。

費雨碩:“你竟也在?”

鄧一帆:“這更像是我來問你的問題。”

管苗:“狀況摸清了沒?”

林迅:“基本上。”

管苗:“懸梯就位,撤。”

話落間,管苗再一次將費雨碩背起,系上安全鎖扣,和眾人一同登上懸梯,撤離至望來醫院大樓的樓頂。

林迅第一個摘下防護頭套,怒摔在地。

林迅:“這幫狗賊!”

鄧一帆緊隨其后,她深深的呼氣,迫不及待的走向管苗,不等她摘下頭套就徑直的問道:“苗苗,這究竟是怎么回事,給我個說法。”

管苗側身,她邊小心翼翼的幫助費雨碩解下并不和身的防護服,邊溫柔而清晰的回答。“老板,我是獵軍。”

鄧一帆先是怔住,而后五官逐漸擠向面中,她如夢初覺,似笑非笑。

“你的身份是獵軍?你從小就在我身邊,怎么可能會是...獵軍的人?苗苗,這種事情可開不得玩笑!”

管苗緩緩的褪下自己的防護裝備,她如往常歸順親切,她用拇指撫慰鄧一帆受驚的面頰。“老板,我之所以如此勝任,不僅僅因為我代表著你,更因為我是一名...獵軍人,與老板一起學習長大,一同工作,都是我需要執行的任務。”

夜風穿過鄧一帆恍惚的眼光,她握緊管苗的手腕,懸于面前。

鄧一帆:“任務?可你是我,是我在很多很多個小朋友之中,自己選擇的人,根本沒人強迫過我去選你!”

管苗:“是啊,老板沒有選擇其它長的更好看,個性更開朗的別人,而是選擇了并無出眾的我,讓孤零的我,有了新的家,新的家人,有了堅定的信念和可為之奮斗余生的期愿,老板的選擇,是苗苗這輩子最大的幸事。”

鄧一帆:“我能明白新的家新的家人,可信念期愿...是為何指?”

管苗:“別急,這得慢慢說來,老板,我先介紹一下他們。

林迅,老板應該...不陌生了吧。

這是雷齊,市政平臺的負責人。

楚云渡,市消防支隊副大隊長。

桑笑墨,120指揮中心辦公室主任。

嚴追,北方電網工程師。

他們都是我的下級,聽從我的指令與調配。”

鄧一帆:“都是...獵軍的人?”

管苗點頭。

管苗:“是的,都是訓練有方的獵軍。除了費總,費總他是我特意邀請來的...好朋友。”

鄧一帆放開管苗,走到費雨碩身前,迷惑的看著大汗淋漓的費雨碩,他臉色慘白,扶著腰身,上氣不接下氣的喘著粗氣,與往日英俊的儀表相當有別。“邀請...費雨碩?他一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人,邀請他,還特意邀請...?”

費雨碩強撐站直身體,抖去頭間的汗水。“是,我是不能扛,不能提,但我能看,我不瞎...鄧一帆,大家都身在人間,為何我不能來看看這人間地獄?”

鄧一帆:“我沒說不能,我只是單純的覺得...你不應該出現在這里。”

費雨碩:“還不是多得你好妹妹的青睞。”

管苗:“我的確青睞費總,我會支持他,成為我們忠誠的伙伴。”

費雨碩:“就算管總要自說自話,也該說些有用的吧...”

管苗:“那是自然,話說此事還需感謝田詩儀,如果沒有她,我們可能還注意不到望來醫院,就是那次行動,我們無意間在望來醫院地下室的墻面上采集到同伴的血樣,再加上其他諸多可疑的地方,我們便決定趁夜再一次潛入地下,如若發現貓膩證據,直接掀桌亮牌,卻沒料想到...

我們剛剛抵達附近準備列陣,就看到望來院區在冒著黑煙,我們立刻停止所有行動,可是...救火電話,急救電話,報警電話通通占線!全部無法接入!就是那一刻,我們才意識到...火情可能不是意外,而是故意縱火。我們立即調整方案,全員裝備,繽紛兩隊,一隊計劃從醫院大門進入,一隊計劃從樓后的工作人員通道進入,所有,我們用盡了所有攜帶的工具,想盡一切可行的辦法,我們也嘗試過暴力破窗,只是依然...依然無法打開一扇門,打開一扇窗!

我們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些活生生的人,看著他們趴在窗臺重拳捶窗,聽著他們擠在門上慘烈的嘶吼聲嚎叫聲...直到他們陸續倒下,直到再也聽不到他們任何的求助聲,只剩下...噼里啪啦的火聲...”

管苗垂頭,她低婉的啜泣聲如此夜將盡的月色般悲愴、克制。

林迅:“哭哭哭,哭哭啼啼的有什么用!要我說,誰愛過現在這種鞭...鞭長莫及的日子誰過,我林迅是過夠了!我...我現在,現在就恨不得將這幫狗雜碎給剁了!”

鄧一帆:“所以...林迅,你知道是誰干的?”

桑笑墨:“這應該就是情報信息上所指的...涅槃行動開始的標志。”

鄧一帆:“涅槃行動?那又是什么?天吶,你們幾個能不能用一張嘴把事情講清楚?”

雷齊:“我來說吧。

涅槃行動早在二十幾年前便在伏道開展過,簡單概括,就是一項全世界最聰明的人們集合在一起,企圖聯手改造人類的工程。上一次雖以失敗告終,但情報信息記載,他們曾誓言卷土重來,只是不知是在何時。這二十幾年間,獵軍成立的專門工作組,始終在持續追蹤監察涅槃行動的動態,這也是我們這些人,一直生活在伏道的原因。”

桑笑墨:“昨天一早,我們收到一條情報,注意是收到,不是截獲,信息內容是:棄者不死,為涅槃。與那群人打過交道的長輩們判斷,這是來自他們的警告,是公開的挑釁,他們已經在準備...不,不是準備,是他們已經回來了!”

楚云渡:“剛看到情報的時候,雖然覺得不大可能是因為夜探望來的事情走漏了風聲,但因實在想不到其他相關事件,我們便將此警告視為對我們行動的警告,然而越是警告,越是證明望來的重大意義,不是嗎?所以我們沒有選擇停止計劃,依舊按時集合列陣。可剛要行動,望來醫院就冒起熊熊黑煙,同時間,其附近的信號波段也全部被屏蔽,電話信息通通無法接通!如此...如此手段殘害無辜之人的性命,只求引得我們自我懷疑,引我們陷入自責、內疚、恐懼,這不就是他們慣用的伎倆嗎?”

嚴追:“是啊,他們就是一群利用無辜之人掣肘他人之人!這一次,他們不僅早有準備,而且比上一次更為蠻橫,更為狂妄。我們剛剛在望來地下室的地板上看到一個清清楚楚的數字‘1’,數字1...正是涅槃計劃的代號,這般大膽的寫在地板上,可見他們此次重來的決絕之心!”

費雨碩仿似在其中的陳述中發掘到什么,焦灼的神情直撲臉面。

費雨碩:“請問,聯手改造人類...這六個字,應如何理解?”

雷齊:“理解字面意思即可。”

費雨碩:“就是如果這個人他們不滿意,就要改造到令他們滿意...為止?”

桑笑墨:“如果這個人沒有令他們滿意,他們就嘗試改造,若沒有改造價值,或是改造失敗,就直接殺死,他們一直認為愚蠢的活人是制造罪惡的源頭。”

鄧一帆:“只針對活著的人嗎?如果是死掉的人...也能被改造嗎?”

嚴追:“尚不清晰,但是望來確實冷凍著死人的尸首,還不止幾具,可能幾十幾百具。”

鄧一帆:“也就是說冷凍這些尸體,可能也和改造人類的計劃有關?”

桑笑墨:“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性。”

鄧一帆冰冷的面容上結起霜花,她腦中涌出一個接著一個的可能,她難以控制自己不去往最為艱澀的方向聯想,她昂頭看看眼前低頭沉思的費雨碩,看看顏容威正的管苗,看看撇著腳插著腰的林迅,還有...還有今晚第一次謀面的其他人。她在有生之年,第一次生出類似‘若是一個夢就好了的’閃念。

鄧一帆:“那鄧廣謙是...是何種角色?我父親呢,鄧喬他可有參與?我是說這大大小小的所有事件,他知道嗎?他有涉及嗎?他...他年輕時也常在伏道,他,他會不會是...”

鄧一帆的質問聲冷峻且不容搬弄,惹眾人沉默。

鄧一帆:“管苗,回答我!你得回答我!”

管苗:“董事長沒有,他什么都沒有,鄧廣謙和他一樣,他們都是...曾是涅槃行動的受害者,畢竟他們名頭在外,既有錢又有名頭,很是容易被利用。”

鄧一帆:“如果你沒有說謊,那你告訴我,希冀...你為什么留在希冀,為什么你沒和他們一樣,留在伏道?為什么和我一起會是一項任務?”

管苗:“因為...因為你曾是他們企圖改造的目標!我必須得留在你的身邊!”

鄧一帆:“我?改造...我?”

管苗:“老板是季海和鄧喬的獨女,是何等優質的基因,成為被改造的目標,在他們的常理之中,不必驚訝。”

鄧一帆:“那我參加警察考試這事...”

管苗:“老板可還記得?最初我并不支持你的堅持,可因我了解你,也理解你,所以才選擇鼓勵你。”

鄧一帆:“是...我沒忘,當初你是不愿我去的...”

管苗:“好在事實證明,我老板沒那么容易被引誘,我老板一直都是明辨是非,敢于擔當的正直之人!”

鄧一帆哀沉的嘆氣聲黯然悠長。

費雨碩:“告訴我,你們口中所說的他們...是何人物,現在人在哪里,為何你們人人都確定是他們,卻不去緝捕他們?”

“要是想找就能找得到那他們還是他們嗎!”林迅咆哮。“還怎么不去緝捕?沒線索沒證據我TMD靠幻想,靠想象去抓人啊?”

管苗:“林迅你好好說話!人家費總又不懂辦案,多問幾句乃是人之常情。”

費雨碩:“這么大的局,不可能幾個可疑的人頭...林處都查不到吧?”

林處:“怎么?查得到還要跟你上報嗎?”

管苗:“林迅!”

林迅瞄眼管苗,轉過身去。

管苗:“費總,我們確實最近獲取到一些線索,我是非常渴望能夠將我所知的全部都告予你,但礙于紀律...現在還不行。”

費雨碩:“如果我說我知道一些你們用得上的信息呢?”

雷齊:“你愿意提供給我們?

費雨碩:“不愿意,但是...我愿意和你們交換。”

楚云渡:“費總既已知道我們的真實身份,便應明白這些信息對我們的價值。可對費總一個普通人而言,這些信息有何交換的價值呢?

林迅:“費雨碩,誰給你的自信,敢與獵軍提交換二字?!”

管苗故意咳嗽幾聲,緩緩走到費雨碩的身邊,她輕捋被汗水浸濕的額頭發絲,散發著少女般的純真氣質。

“好啊,費總,交換就交換。告訴我,怎樣的條件,可以交換到你?”

費雨碩:“就因我的身世?”

管苗:“是,但不全是,或者說,也不是。”

費雨碩:“我正在給你惹麻煩,你是知道的。”

管苗:“那還稱不上個麻煩,至少現在不算。”

費雨碩:“可我只想要你的信息。”

管苗:“好啊,那我就分享給費總我這些年所獲取到的信息...”

林迅:“管苗你瘋...”

鄧一帆箭步飛速的一掌拍在林迅的脖頸上。

鄧一帆:“閉嘴!聽你上級講話。”

管苗面朝彎月,哀傷的眸間泛過淺淺笑意。

“費總今日所見的...身段柔軟,動作爽利,風馳電掣的管苗,并不是真實的我,那是被我的老師、我的教員、我的陪練所訓養出來的管苗,是被父母雙亡,流離失所的悲慘境遇所警示出來的管苗,是被各種營養制劑與先進裝備所武裝出來的管苗。其實無論老板選擇誰,獵軍都會傾盡所有的去培養,就算那群小孩子里有天賦卓越,鋼筋鐵骨的曠世奇才,也無可奈何,只因為...被選擇的人,是我。

我自知自己先天的身體條件并不符合作為獵軍的要求,所以從小到大,我從不倦怠,哪怕是一個日夜,我都不敢。好在時間沒有辜負我的辛勤,讓我如愿以償的站在這里,站在被期待站在的位置之上。

而這,就是我想要同費總分享的信息之一,別急,我發誓我不是在敷衍費總,可以回憶一下,就在剛剛,面對懸梯的顫栗,向下看時的驚怖,還有無法忍耐的痛楚...你可意識到,在剛剛的那些時刻,你費雨碩所獲的世界冠軍、全國冠軍,從小到大加身的榮譽贊美和他人對你的崇拜...皆為虛妄,甚至說,毫無用處,不是嗎?

費總可愿意承認你和我一樣?無論你如何的天資聰穎,如何的獨一無二,你今日驕子般的站在我們的身前,絕不是你的...一人之功。”

費雨碩:“我懂...你的意思。”

管苗:“回答我,可愿承認?”

費雨碩:“我承認,可今晚...我是被迫加入的。”

管苗:“確實,我很清楚如何邀請,你不會拒絕我,我也非常清楚,我和費總的關系保持在哪個階段,最為適宜,但這都不是我真正渴望的人際關系,我真正想要與你構建的人際關系,是正義。所以,我必須邀請費總親眼見見這世間人與人的尖銳沖突以及因沖突導致的極致慘狀,因為我相信你...第一次聽你罵我的時候我就信上你了。費雨碩,你是發自內心的在拒絕選擇妥協和讓步,并不是僅因鐘可,這就是鏈接你我關系的...正義。

即使管苗和費雨碩并不同,可這不影響我們的相和。我們有對正義的共同理解,都堅定的對“惹不起但躲得起”的退讓主義說不,且從不對惡人的恩賜主義持有縱容的合理性,不對嗎,費總?”

費雨碩垂下的手掌暗暗成拳,他撇向管苗,接連的愕然閃現眸間。

管苗:“費雨碩,我知你已決定自己去完成你認為該做卻未做的所有事,我不是不相信你的籌謀才智,只是...同胞的尸骨此刻就踩在你的雙腳之下,你應明了日后的交鋒將會何其猛烈,付出的代價將會何其慘烈,這注定不是一場速戰,極大可能成為重建人類與世界關系的持久戰。我很想請教費總,如若無法做到聽而不聞,視而不見,如若不能斬獲最后的勝利,你所籌謀的未完成之事,將如何抵達盡頭?

我承認,我是在實施團結你的計劃,可我不僅僅是為了團結你,更準確的說,我想要幫助你,我希望與你一路,共同阻斷這磅礴的罪行,還給所有...所有本不該死去的人們一個正義!留給尚在人世間生活奮斗的人們一個更值得期待的世界!雨碩,這難道是我的一廂情愿嗎?這難道不也是你的心中所想嗎?”

費雨碩不語,眾人沉默。

管苗:“如果我的言語沒有錯的離譜,那請你,務必決絕的選擇...我和我們。十根筷子折不斷的道理無需贅述,集體意識在歷史長河中所鑄就的光芒今時仍在璀璨。我們都已長成,都已擁有完整的智識與多元的維度,那些各自抱有的對同一個人或者不同人的多種感情,并不能夠影響我們團結在一起而產出的精神。

現在,新一輪的戰斗已在眼前,我們...我是說在場所有的我們,有你費雨碩,也有我的老板鄧一帆,還有...”

管苗停下陳述,她低頭不知敲打著什么,幾秒過后,她指向東方,費雨碩第一個向管苗指向的方向看去。

只見黎明前夕漆黑廣袤的大地上,閃出一點接著一點的雪白亮光,一個亮光剛閃起熄滅,另一個亮光便在前一個亮光的不遠處亮起,這些亮光由東向西的閃起,熄滅,閃起熄滅再閃起...

管苗:“還有在收到重大事件救援信息便奔走趕來,列隊等待的無名獵軍們,我們記不住他們所有人的名字,記不得他們所有人的模樣,可在每一次黑暗降臨之時,我們總是一起,走上這條義無反顧的道路,不問代價,不論得失,不僥幸,不回轉的...進發向前。”

眾人沉默間,鄧一帆好像突然間明白了什么,她望著眼前的星點,感嘆著:“不僥幸,不回轉的人...”

雷齊:“是,既已開始,便不會退轉!”

楚云渡:“再聰明的天才也無法篡改是非,這一次,誓要讓他們再無出頭之日!”

林迅:“這回...必須挖出證據,挨個緝捕他們,終結他們,徹底摧毀他們自以為是的天堂,讓他們好好嘗嘗墜落地獄的滋味!”

嚴追:“休想再用那些一眼天堂一眼地獄的招數恐嚇我們年輕人,此次也必定會像上一次一樣,讓他們鎩羽而終!永無回旋之地!”

費雨碩癡迷的盯著閃現的亮光,不發一言,他向閃著光的方向緩緩踱步,喃喃自語。“這個世界....它根本不像你們認為的那樣...那樣值得維護,值得犧牲!這世界它表里不一,撒詐搗虛!它荒誕它貧瘠!為什么,他們究竟為什么非要走上和你們一樣的路?”

管苗:“世界是如何...是世界它自己的事情,何況世界本就不需要我們,是我們需要這個世界。”

無人知曉費雨碩聽到管苗回答后的神情,他站在天臺的邊緣,背對所有人,沉默好一會,直到雙腿突然莫名的抖顫,失去平衡,單腿著地。但他始終昂著頭,目光從未偏離接力閃起的亮光,直到一抹紅暈頂出天際線...

管苗:“雨碩,起來吧,天要亮了。”

嚴追:“我們該撤離了。”

鄧一帆走向費雨碩,攙扶他起身。

費雨碩:“鄧一帆,如果是我,你會如何?”

鄧一帆面無表情,聲線低沉的回答:“收回你的假設,我其實...很蠢的。”

費雨碩疑惑的皺眉。“你剛說自己...蠢?”

鄧一帆不作答,她扶起費雨碩后,獨自走向直升機。

林迅:“費雨碩,懸梯這東西關鍵時刻能救命,可不能一直害怕。來,我拽著你,你先上。”

費雨碩點頭,他的雙頰已恢復往常的俊朗,他傾吐的聲音如雷霆,似龍虎。

“今日,煩請同胞尚未瞑目的陰靈為我見證,我費雨碩,此生,此命,定會讓真兇現世,定會還我姐姐清白,定會讓這個世界...付出代價!若有違此誓,甘愿自毀其身,以此謝罪!”

管苗:“雨碩,你是說...和我們,一起嗎?”

費雨碩緊抓林迅遞來的懸梯繩索,他站在新鮮的緋紅里,回答道:“一起走,就現在!”

剎那間,管苗成片的熱淚滑落,她回望即將被朝霞照耀的望來園區,呢喃著:”天會亮的,請安息吧...”

林迅:“費雨碩,蹬腳...向上用力。”

費雨碩將自己的手掌交給林迅,第一次成功的登上懸梯。

管苗:“老板...我...”

鄧一帆看著管苗濕潤的小臉,自己也不禁紅了眼眶。

管苗:“對不起老板,我沒有征求你的意見,便替你做出了選擇。”

鄧一帆:“苗苗,什么都不必說,我很慶幸...你是這樣的...我是說還好你是真正的你,這讓我覺著自己...自己好像也沒有那么的糟糕...”

管苗:“你不糟糕,你是...全新的你,你美極了,棒極了!”

鄧一帆哀傷的強抿著笑。

嚴追:“快上來!天要大亮了!”

管苗用手背蹭去淚花,一如往常挽起鄧一帆的手腕,走向懸梯。

直升機升空,載著疲憊至極的他們告別這最后的熠熠,轟隆的機艙間,雷齊突然站起身,指向窗外,聲音嘹亮,他說:“看!這是今天的第一縷陽光誒!”

明悅涵 · 作家說

上起點讀書支持我,看最新更新 下載App
推薦
舉報
主站蜘蛛池模板: 黎平县| 滦平县| 吉木乃县| 彩票| 都昌县| 延庆县| 钟祥市| 芒康县| 肇州县| 保山市| 康平县| 内丘县| 睢宁县| 宁国市| 道真| 长治县| 昭苏县| 乌拉特前旗| 鹤山市| 濮阳县| 温州市| 措勤县| 湘潭市| 新河县| 海晏县| 清远市| 东丽区| 桂阳县| 玉山县| 武山县| 延寿县| 朝阳市| 甘泉县| 崇文区| 竹山县| 栾川县| 徐汇区| 凤阳县| 惠州市| 临邑县| 潮州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