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身量相似的孩童并肩走來。
羽念紅衣墨發,淡妝粉唇。充滿稚嫩的臉上,喜不自勝,便是眉梢也滿是笑意。其雙眼透亮,眼底清澈,面容雖仍是童顏,卻依然可以看出未來乃冠絕三界之盛顏。
羽望素凈藍衣,面色平淡。雙眸深邃,含盡沉穩之色,眉清目秀,筆鋒高挺,也可見其成人之時定是俊美不凡。
二人氣場完全不同,一冷一熱,在眾仙注視下走至桌案前,向眾仙行禮后方才坐下。
眾仙這才回神,低低私語,不藏興奮之情。
這邊祁言盯著走進店內的女孩,看著那如沐春風的笑容,心跳似乎漏了半拍。
他晃了晃頭暗罵道:我真是喝醉了,竟對一個小女君有感覺。
如此想著,眼睛卻止不住的往女孩的方向瞄。
元商舉起手中的酒杯,向賓客道:“諸位,今日乃我仙界亢宿星轉世百年之日,亦是我仙界鳳族王上雙生子之百歲生辰,可謂雙喜臨門。百年前鳳王喜得二子,喜慶美滿。亢宿星轉世成仙護三界萬世太平,此乃仙界幸事,更可謂三界之幸事。今朝,本帝借鳳王之福,邀仙界諸仙君齊聚天宮,共赴佳宴,愿諸位盡情把酒言歡,共度良辰!”
話畢元商一口飲盡仙瓊露,眾仙也飲下一杯回敬。
鳳王羽青山也舉杯敬詞:“謝諸位仙君辭百忙光臨我兒生辰宴,今日只圖喜慶熱鬧,望諸君盡享佳肴歌舞,歡度良時。本王在此敬諸位一杯。”
眾仙說了幾句祝福,再次斟酒回敬。
祁言拿起仙娥才端上來的滿滿一壺仙瓊露倒上一杯,一口悶下后,臉愈發紅。
望向陛前身著紅衣的女孩,思緒也漸漸揉成一團亂麻。
事禮已畢,元商攤手道:“開宴!”
殿外司禮仙官再次敲響銅鑼。
頓時,瓊樓玉宇間仙樂裊裊,鎏金盞托著琥珀色的瓊漿流轉在云紋玉案上。
九重綃紗懸垂如流霞,綴滿的夜明珠將宴會廳照得恍若白晝,氤氳的霧氣裹著蟠桃花香,在眾人衣袂間縈繞盤旋。
而后大殿外走進無數衣裳絕美仙子。廣袖翻飛間,身著月華錦的仙子執玉笛翩然起舞,足尖輕點處綻開朵朵青蓮。
白衣仙君指尖拂過冰弦,琴音化作萬千流螢,與穹頂垂下的星河交相輝映。
座上賓客或談笑風生,或舉杯遙敬,仙紋道袍隨著動作輕揚,不經意間泄露出幾縷靈光。
住在羽青山下首的羽諾,提箸夾菜至碗中,卻毫無食欲。
他不時望向殿外思索著什么。
這時一個仙侍領著一列仙娥進入殿內,為賓客斟酒。
羽諾心不在焉,雖不明白仙侍為何搶了仙娥的活端著玉壺走來,但還是將自己壺中的仙瓊露喝完,將空壺遞了出去。
仙侍接了過去又放下新的一壺,卻遲遲不離開。
羽諾疑惑,抬頭看去。
頓時,他的雙眼不自覺微微瞪大。喉頭滾動,手里緊緊攥著玉箸,直到指尖有些發疼才鎮定下來。
羽諾定了定神,道:“青……青竹,你怎么在這兒?怎么還……”
穿著天宮侍衛的衣服。
青竹似乎知道羽諾要說什么,道:“羽諾長老,卑職是來護大殿安全的。”
羽諾不解,他很想問問青竹他們到底要做什么。
若想攪了宴會直接沖進來鬧一番便是,而換上仙侍的衣服有何用意?
羽諾遲疑片刻,道:“已經行動了?”
“是的。”
羽諾皺眉,已經行動了為何遲遲不見人影?
“莫不是就你一人?”羽諾有些驚訝。
“回長老,自然不是,殿外還有侍衛。”
羽諾雙眼微微瞇起,手指摩挲著玉箸。他隱約察覺有大事發生,可能遠比攪亂宴會還嚴重,心里總不覺穩妥。
如今青竹莫名其妙出現在九灼殿,喬裝打扮且單槍匹馬,恐是掩人耳目的計劃。
羽諾心下有了計較,便想先離開大殿做些安排。
抬眼看見站在桌案前的青竹那副老實本分的表情,氣不打一處來。
明明將自己耍得團團轉,卻還裝出一副老實聽差的模樣,果然陰險。
羽諾怒道:“你們究竟有何打算?
青竹嘴角微不可查地翹起,轉瞬又是無辜模樣:“長老,卑職不過是奉命行事。”
一旁的喜鵲王早就聽到兩人的對話,見羽諾臉色青紅變化相當難看,這“仙侍”一臉無辜,還以為是“仙侍”得了兩道命令進退兩難呢。
喜鵲王是個軟心腸的,見羽諾發怒,便開口相勸:“羽諾長老,恕本王插嘴,其實你們君臣之事本王不便多管。但今日乃大喜之日,應以和為貴。我仙界本是大度邀請妖皇入宮參宴,若非妖界狹隘,我等還能與妖族之人同席。是以長老莫要動氣,看在本王的面子上長老就不追其責任了,來,長老,飲一杯!”
突如其來的一番話,讓羽諾聽的一愣。
隨即他尷尬陪笑道:“是我思慮不周,有勞喜鵲王提醒。”
喜鵲王笑呵呵和羽諾碰杯,悶下酒后道:“我都懂,各有難處嘛。”
放下酒杯,羽諾輕叩兩下桌案,對青竹道:“正好我要去殿外巡視,你同我一起吧。”
青竹裝作未曾看見他的動作,拱手道:“卑職還有要職在身,恕不能與長老同行。”
羽諾撐在桌邊的手攥緊衣袖,怒而起身道:“好!”
轉身甩袖離去。
喜鵲剛提起玉壺斟酒就見才緩和的二人,又因這“仙侍”一句話搞砸了,便又開口說教:“年輕人,老實本分固然沒錯,可也要懂得變通,為人靈活些噻。事分輕重緩急,有如此多上君在此,這大殿你一時不守也無妨。但羽諾長老要你同他一道,定是有事不能明說,你怎么如此死板……欸,本王還沒說完呢!”
青竹毫不理會喜鵲王在身后的叫喚轉身就走。
喜鵲王恨鐵不成鋼的搖搖頭,轉念細想反正不是自己的部下,管這么多作甚。而后愜意的呷了口酒,自語道:“你等著吧,你這差事干不了多久了。”
側室內,逢故幾人已經吃了七八分飽,卻還不見玄祐回來。
逢故有些疑惑,正要去尋他,就聽見天宮東南角發出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整個九灼殿都為之震顫。
檀木明燈劇烈搖晃,投下凌亂的光影。琉璃盞中的仙瓊露蕩出漣漪,有幾杯甚至翻倒在桌案上,琥珀色的玉液緩緩順著邊沿淌下。
仙樂戛然而止。
殿內瞬間靜可聞針落,連呼吸聲都變的刺耳。
無量舉到唇邊的酒杯停在半空中,他看見對面的甫安臉上笑容凝固了,那雙向來平靜隨和的眼中竟閃過了一絲罕見的擔憂。
羽念忽然感到一道刺骨的寒意盯上了她,令她脊背發顫。她慌忙抬頭去找尋那道目光,卻并無發現。
她回頭看向身旁的兄長,見羽望一臉嚴肅,便猜到他也發現了有人正暗中盯著他們。寒意未消,羽念有些害怕,悄悄抓緊了羽望的衣擺。
不過眨眼間,遠處又傳來尖叫聲和哭喊聲。雖然微弱,現下卻仿佛穿透了層層屏障,直刺每位仙君的心神。
滿座俱是眉頭一緊,紛紛轉頭看向寶座上的元商。
一個仙君失聲問道:“發生什么事了?”
他的聲音在大殿中顯得格外清晰,一下喚醒了眾仙。
“莫不是妖族打進了天宮?”云鶴族王上驚道。
“說不準便是如此,那妖族嘴上說不參加宴會,實是想趁我等放松之際打入天宮,殺我等一個措手不及。”下首位的一個仙君附和道。
一句話如同點著了火焰,在場的仙君坐不住了,頓時眾說紛紜。
元商猛地一拍案,厲聲道:“諸位莫慌,妖族定不會來犯。有盟約在,妖界不會讓自己落入天下口舌而攻打仙界。此事不明真相,還需探清才是。”
于是元商吩咐殿門口的仙侍敖平前去查探。
殿內再度歸于平靜,眾仙雖不同剛才的一言不發,可此時也的確沒了興致,便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些無關緊要的事。
逢故幾人則有些無措。外面的動靜應該不是小事,玄祐也沒回來,不知身在何處有無危險。
甫安回視側室內,只有四個大弟子在,而玄祐還未回來。
他暗道不好,悄悄捻了仙訣,傳音至逢故耳中:“快去尋阿祐回來,他的劫恐是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