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任隸離開,秦睿楠在墓碑前坐了半個小時才緩緩打開那封信。
【睿楠。
是我殺了她。
十年前羅奇他們干的事情你已經知道了,但那之后的事情你不知道,我現在就告訴你。
她來找我了,帶著煙頭燙傷的身體,刀片劃傷的臉頰,但她依然穿著干凈得發白的衣服,那張臉上除了新生的疤痕,干凈得無可挑剔。
就是太干凈了,那些刀片劃傷的痕跡才會那么刺眼。
睿楠,我忘不了她向我走來時的模樣......
我想著她那么堅強,我多陪陪她,她一定可以走出來的,因為她都忍了兩年了。
可惜我不知道,那原來已經是極限了。
我陪她在那里徹夜瘋狂,我們在那里廝混了一周,那天晚上下著大雨,電閃雷鳴,她本來不怕雷的,但她當時在我懷里直發抖,我只能緊緊抱著她。
她哭著求我的,睿楠,她求我,她說她太累了,她想好好地睡一覺,她說她對不起我她沒有辦法再繼續陪我了。
睿楠,她哭著求我,我拒絕不了,我拒絕不了,我沒有辦法的,對不起睿楠。
我留不住她。
她當時滿身鮮血,卻還要笑著對我說謝謝,她說這身子太臟了,留下骨灰就行。
睿楠,那天的畫面,我花了十年都沒忘記,我恨不得砍了這雙手。
工地的尸體是我買的,只有這樣才能死死抓住宗黎,我日日都恨不得把宗黎千刀萬剮,睿楠,我知道你有辦法不讓她好過。
楊梅的血和蔣舒的照片都是我買的,他們作的孽,總有一天要清算。
睿楠,十年了,我扛不住了,如果我見到她,真想讓她別等你了,但她一定不同意。
你瞧,她愛的是我,卻也愛你,不管是哪種愛,親情愛情友情,在她看來,都同樣珍貴。
好了睿楠,故事該有個結局了,你去和龍叔他們說說吧,這盒子你交給龍叔。】
這次的故事,只有龍叔一個聽眾,因為他怕在外人面前忍不住哭出來,那太丟人,龍叔是長輩,倒會好受些。
故事講完,天色已經暗了。
龍局長看著被抽了一半的紙巾盒子面露嫌棄,這從前也不知道這孩子這么愛哭啊!
他搖搖頭打開鐵盒,里面是一個U盤和一張卡片:我們都是被詛咒的——終。
這次卡片的正面也寫了一句話:龍叔,林夢的骨灰已經安葬了,就別驚擾了。
U盤里只有一個視頻,任隸和林夢都穿著干凈的校服,開端是兩句自我介紹。
“我是林夢。”
“我是任隸。”
之后的畫面很干脆,任隸拿刀插進了林夢的胸口,秦睿楠聽見了林夢最后說的話。
“阿隸,謝謝你,記得只留下我的骨灰就好,另外睿楠還不知道自己的夢想,你幫幫他,你們都來慢一點......慢一點,替我看看......之后的世界,會不會......好一點......阿隸,好痛啊......”
視頻只有3分鐘,任隸連一聲痛苦都沒有留給他們。
偏偏這樣,最讓人浮想聯翩。
看完視頻,秦睿楠不停地給任隸打電話,十幾通電話后才被接起。
“睿楠。”
“任隸!你個騙子!你根本沒有做到!你沒有做到......你怎么可以不聽她的話......怎么可以不幫我找夢想......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拋下我一個人......你什么都安排好了,獨留我一個......”
龍局長恨鐵不成鋼地把紙遞給秦睿楠:“擦擦吧,鼻涕都進茶杯了!”
隨后看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一把奪過手機:“小任啊,你在哪呢?龍叔好久沒見你了,我們聊聊吧。”
“龍叔,我忘不了滿手是血的我,一到雨夜我只能徹夜徹夜地抱著被子,我太痛了......”
她躺在他懷里漸漸失溫的無力感,已經綁了他十年了。
就連龍局一時間也找不出話來。
任隸也算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了,看起來那么陽光的一個大男孩,到底要經歷什么才能在最后親手了結自己喜歡的女孩的性命。
那種讓人窒息的絕望可能會出現在人生的任何時刻,但任隸和秦睿楠經歷的,也許是獨屬于青春期那段弱小的時期。
那段時期的少年們喜歡談論愛情,愛情太大,他們總是接不住真正的愛。
傷痕累累,成了最實在的表達......
之后任隸的電話再也打不通,龍局顧不上哭的沒眼看的秦睿楠,趕忙讓趙隊召集人手去找任隸。
晚八點,最近熱議的那塊工地發生爆炸,好在周圍工人疏散及時傷亡不大。
只是人們逃跑的時候遠遠看見火光里站著一個人。
任隸站在一團烈火之中,喃喃自語:“我想你了,我食言了,你會原諒我的吧。”
他想起那晚她窩在他懷里苦苦哀求:“阿隸,求你了,幫幫我吧。”
回憶里她滿是淚痕的臉埋在他胸口,潮得他無法呼吸,他已經拖了很久很久,他以為能讓她放下那些念頭的。
“阿隸,我累了,真的好累......你幫幫我幫幫我......”
火光里的他抬手看向空中,神情迷離又深情:“你終于來接我了,原來真的會看見......”
隨后爆炸聲四起,整棟樓轟然倒塌,這里終于如任隸所愿,成為一片廢墟,埋葬一切痛苦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