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那變異食魘獸的精神沖擊核心,那點深邃的暗芒……竟然不是消散,而是以某種詭異的方式潛藏進了白硯體內?!
這妖魄的隱匿和侵蝕能力,遠超她的認知!
顧不得思考更多,身體比意識更快。
易南書甚至完全無視了自己強行調用力量可能帶來的靈氣暴走反噬,本能地、不顧一切地催動了靈力!
“轟!”
漆黑的毀滅之炎在她周身轟然爆發!但這火焰并非攻擊,而是在千分之一秒內凝聚、壓縮,化為一道流動的、熾熱卻內斂的漆黑屏障,如同最忠誠的護衛之盾,瞬間將踉蹌欲倒的白硯包裹其中!
那猙獰咆哮的食魘獸殘魄被這突如其來的霸道烈焰隔絕在外,戾氣與黑炎接觸,發出令人牙酸的“嗤嗤”聲,黑煙滾滾。
殘魄似乎被激怒,形態變得更加扭曲狂暴,眼看就要徹底失控爆發。
“嗚——嗚——!”
尖銳刺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
數道刺目的手電光束如同利劍,猛地穿透了舊樓的黑暗,在天臺地面和殘破的墻壁上胡亂掃射!腳步聲雜亂而急促,正順著樓梯快速逼近!
“天臺有異常能量反應!快!”
“封鎖出口!”
是警衛隊!被剛才食魘獸湮滅前最后的妖氣異動引來了!
前有即將暴走的恐怖妖魄,后有迅速逼近、一旦發現他們和異常力量就必然暴露的警衛隊!易南書的心沉到了谷底,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
怎么辦?!
暴露身份和力量,后患無窮!
不僅她自己會陷入絕境,連帶著呂倩、甚至整個學校都可能卷入未知的危險!白硯重傷昏迷,更無法解釋……
電光火石之間,易南書的目光死死鎖定在自己劇烈跳動的心口——那枚冰冷又灼熱的命痕!
眼下,只有一個辦法了……一個她極其抗拒、卻又不得不用的辦法——白墮!
樓梯口的腳步聲近在咫尺!警衛隊員的呼喝聲清晰可聞!食魘獸殘魄的戾氣膨脹到了極限,發出撕裂靈魂的尖嘯!
“就是現在!”
把你的背后交給我!
易南書眼中閃過決絕的光芒,她不再猶豫,雙手猛地掐出一個極其古老繁復的訣印,指尖狠狠點向自己心臟的位置!
“命痕·啟!”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只有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無法抗拒的劇變瞬間席卷了她全身!
骨骼發出細微卻密集的“咔噠”輕響,身形在月光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拔高、拉伸,變得更為挺拔修長。肩線變得寬闊平直,腰肢的曲線被重塑得更為勁瘦有力。覆蓋在身體上的薄外套和衣物仿佛被無形的力量重新勾勒,貼合著新的輪廓。
最明顯的變化在面部。
柔和的下頜線變得清晰冷硬,鼻梁顯得更加高挺,眉骨輪廓加深,原本帶著幾分慵懶和靈動的雙眸,此刻顯得更加深邃銳利,眼尾微微上挑,透出一種冷冽的英氣。
一頭及肩的黑發似乎也悄然變短了些,幾縷碎發隨意地搭在光潔飽滿的額前。
整個過程快得如同幻影!
就在警衛隊員的靴子踏上天臺最后一級臺階,手電光柱即將掃到兩人的前一剎那——
天地間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隨即是無聲的、卻足以撕裂耳膜的爆裂。
“轟隆——!!!”
食魘獸殘魄終于承受不住易南書,或者說此刻的“他”身上那驟然爆發、性質卻已截然不同的恐怖氣息,徹底炸裂開來!
蘊含了它所有怨毒和混亂力量的沖擊波,混合著易南書為了掩蓋變身波動而刻意引爆的一絲毀滅靈力,如同無形的海嘯,瞬間席卷整個天臺,并以舊樓為中心瘋狂擴散!
趕來的警衛隊員首當其沖!刺目的閃光讓他們瞬間失明,狂暴的能量沖擊伴隨著超越人耳承受極限的尖銳嗡鳴,如同無形的巨錘狠狠砸進他們的大腦。
“嗡————!”
世界只剩下刺眼的白光和大腦深處無盡的轟鳴與劇痛,所有人如同被割倒的麥子般痛苦地捂住頭臉,踉蹌倒地,瞬間失去了所有行動和感知能力。
沖擊波的中心,狂暴的能量亂流如同沸騰的海洋。
那足以撕裂靈魂的閃光和沖擊波的核心,卻詭異地被一道身影隔絕了大半。
百米高的暗玫紅色火焰之墻,如同神祇降下的帷幕,無聲無息卻又霸道無比地沸騰、升騰!它們并非純粹的毀滅之黑,而是帶著一種深邃、神秘、近乎妖異的暗玫紅光澤,在空中狂野地舞動、扭曲,將爆炸核心的毀滅性能量和刺目的光芒牢牢鎖住、吞噬、轉化。
滾燙的氣流扭曲著空間,將天臺隔絕成一個獨立于世的恐怖熔爐。
在這片沸騰的、隔絕內外的火墻之下,肆虐的能量亂流被強行撫平,形成一個相對穩定的核心區域。
用藤蔓強撐著身體,勉強維持最后一絲清醒的白硯,被那爆炸的余波震得再次咳出一口淤血。他吃力地、緩緩地抬起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視線艱難地聚焦。
映入他淺金色眸底的,不再是那個纖細倔強的少女背影。
而是一個修長挺拔的陌生身影。
那身影背對著他,穩穩地擋在他與爆炸沖擊波之間。暗玫紅色的火焰如同最忠誠的仆從,在她周身溫順地流淌、跳躍,形成一道無形的屏障,將毀滅性的亂流隔絕在外。
月光和火光勾勒出那身影利落的短發線條,寬闊平直的肩膀,勁瘦有力的腰背輪廓。僅僅是站在那里,就散發出一種沉靜如山岳、卻又帶著難以言喻的、仿佛能焚盡八荒的磅礴氣勢。
這氣息……陌生又熟悉。
陌生的是這具身體和那霸道得令人心悸的暗玫紅火焰。
熟悉的……是那源自靈魂深處的、與命痕同源的波動,以及那份刻在骨子里的……屬于易南書的某種特質?
白硯的瞳孔猛地一縮,冰冷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無法掩飾的驚愕和深深的困惑。
他強壓下喉間的腥甜,聲音因虛弱和難以置信而顯得有些沙啞,卻依舊帶著他特有的冷硬質感:
“你……是易南書?”
擋在他身前的身影微微一滯。
此刻男身的易南書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后那道審視的、帶著巨大疑問的目光。她緊抿著唇線變得更加冷硬的薄唇,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動用命痕進行如此徹底的性轉,并強行催動毀滅靈力形成這隔絕視聽的巨大火墻,幾乎榨干了她最后一絲理性的靈力。
維持這個形態和這種力量,本身就是一種巨大的負擔。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心口命痕傳來撕裂般的鈍痛,識海更是如同被無數細針穿刺。
她無力回應白硯的疑惑,甚至連回頭都顯得無比艱難。
她能做的,只是死死地支撐著這堵隔絕內外的火墻,用這陌生的、屬于“他”的挺拔背影,為身后重傷的白硯,也為他們此刻絕不能暴露的秘密,筑起最后一道防線。
暗玫紅的火焰在她周身無聲咆哮,扭曲的光影映照著她線條冷硬的側臉輪廓,也映照著白硯眼中那抹揮之不去的震驚與探尋。
天臺的喧囂被隔絕在火墻之外,里面只剩下火焰燃燒的微弱噼啪聲,白硯壓抑的喘息,以及一種無聲的、因劇變而產生的、令人窒息的張力。
警衛隊員們終于從劇痛和眩暈中勉強恢復了一些視覺和聽覺,他們掙扎著爬起來,手電光柱再次慌亂地掃射著狼藉的天臺。
“剛才……怎么回事?!”
“那強光!那聲音!是爆炸嗎?”
“快看!那里有人!”
幾道光束瞬間聚焦在靠坐著的白硯和背對著他們站立的易南書身上。
白硯眼神一凜,在警衛隊員看清易南書的正臉之前,強提最后一絲靈力,手指極其隱蔽地在身側殘破的地面一按。
“噗噗噗……”
數根細小的、帶著新鮮泥土氣息的翠綠藤蔓破土而出,如同靈巧的蛇,迅速卷起幾塊被爆炸沖擊波震落的、邊緣帶著焦黑痕跡的巨大水泥塊,巧妙地堆疊在白硯和“南”身前不遠處的空地上,形成了一小片仿佛被爆炸核心波及的假象區域。
藤蔓隨即隱沒,快得如同錯覺。
“是建筑老化!因為妖氣波動導致樓頂的水泥塊松動塌方了!”
一名經驗稍老的警衛隊員看著那堆焦黑的水泥塊和周圍一片狼藉,結合剛才那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和強光,立刻得出了“合理”的結論,大聲喊道,“快!檢查有沒有人受傷!”
手電光避開了那堆“塌方物”,再次聚焦到白硯和易南書身上。
“同學!你們怎么樣?受傷了嗎?”警衛隊員緊張地跑過來。
就在這時,背對著眾人的易南書,身體終于支撐到了極限。她挺拔的身形猛地一晃,如同被抽去了所有力氣,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白硯瞳孔一縮,幾乎是下意識地,強忍著臟腑的劇痛,猛地伸出手臂。
“砰。”
一個溫熱的、帶著奇異熟悉感卻又截然不同的身體重量,結結實實地落入了他的臂彎。
不再是少女的纖細輕盈,而是屬于年輕男性的修長骨架和沉實分量。
白硯的手臂穩穩地接住了昏迷過去的易南書。
他低頭,月光和手電光混合著落在那張陌生的臉上——冷硬的下頜線,英挺的鼻梁,緊蹙的眉頭帶著昏迷中依舊無法消散的痛苦。
這張臉完全陌生,但那份因靈力透支而極度蒼白的脆弱感,以及昏迷中無意識微微抿起的、帶著一絲易南書式倔強的唇角……讓白硯的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不輕不重地撞了一下。
他抱著懷中昏迷的“男生”,動作有一瞬間的凝滯和僵硬。淺金色的眸子里翻涌著極其復雜的情緒:驚疑、探究、不解……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因懷中之人此刻的脆弱而升起的……異樣波動。
“這位同學!”警衛隊員驚呼著圍了上來,“他怎么了?受傷了?”
白硯迅速收斂起所有外露的情緒,恢復了那副萬年不變的冰山臉,只是聲音因虛弱和內傷而顯得格外低沉沙啞:“偶遇妖氣沖擊波。被碎石波及,震暈了。”他言簡意賅,將易南書昏迷的原因推給了那堆他剛剛“制造”出來的塌方現場。
“快!擔架!叫急救車!”警衛隊立刻忙碌起來。
白硯沒有讓警衛隊員接手,而是親自抱著昏迷的易南書,小心翼翼地避開了她心口的位置,那里命痕的波動讓他心緒難寧。
將她安置在匆匆抬來的擔架上。動作看似冷硬,卻帶著一種不易察覺的謹慎。
他最后看了一眼擔架上那張陌生的、屬于易南書的側臉,月光勾勒出他緊抿的唇線和蒼白的皮膚。
白硯的指尖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仿佛還殘留著剛才接住她時那份沉甸甸的觸感和……一絲莫名的感覺。
警衛隊抬著擔架匆匆下樓,白硯在隊員的攙扶下緊隨其后。
他強撐著精神,應對著警衛隊的詢問,話語滴水不漏,將一切異常都歸咎于年輕貪玩來這里尋找傳說中的晦月災區、而因妖氣波動導致年久失修的建筑結構發生了意外。
夜風依舊吹拂著破敗的舊實驗樓天臺,卷起幾片焦黑的碎屑。
月光清冷地灑在方才兩人站立的地方,仿佛剛才那驚心動魄的守護、詭異的變身、狂暴的火墻與生死一線的危機,都只是這寂靜夜色中一場離奇的幻夢。
只有空氣中殘留的、屬于易南書那霸道靈力的一絲余燼,以及白硯懷中那份揮之不去的陌生觸感與沉重分量,無聲地訴說著方才發生的一切并非虛幻。
白硯在離開舊實驗樓鐵門時,腳步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回頭最后望了一眼那片空曠的黑暗。
淺金色的眸子里,冰冷之下,是深不見底的探究與一絲……連他自己都尚未理清的波瀾。
擔架上,昏迷的易南書在顛簸中無意識地蹙緊了眉頭,唇瓣微微翕動,仿佛在夢囈著什么,卻無人能聽清。月光落在她英挺卻蒼白的臉上,留下淡淡的、帶著秘密的陰影。
危機暫時解除,身份的秘密得以保全。但這一個混亂的午夜,終究在兩人之間,投下了一道無法忽視的、全新的、帶著奇異色彩的影子。
月涼如水,夜風穿過空蕩的天臺,嗚咽聲依舊,卻已無人傾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