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小花拖著沉重的步伐,往里走去。
父親的聲音再次傳來,這次,沒有了刻意提高的嗓門。但是帶著刻意的、命令的語氣:
“你這個逆女,還不跪下!”
燕小花生出一股逆反心理。
從小到大,她一直是個聽話的孩子。可對于父母有時強勢的管教,她從來都是出于本能地,打心底里厭惡。
她并不反應,只是盡量用平靜的語氣開口質問道:父親要讓我跪下,自然得有個緣故了?”
“哼!”父親燕雄見她這幅不知死活的樣子,臉都氣白了,“你居然還有臉問緣故?那我問你,你今天去了哪里?”
“我去了陸清山。”燕小花答道。
她如此平靜地說出來,好像陸清山是一個多么平常的地方。
燕雄更是惱得連時常帶著的病態都消了,拍著桌子罵道:
“那陸清山也是你能去的地方?你要惹事,以后就別再說自己是我燕雄的女兒!”
燕小花其實不知父親為何動怒,他知道族人似乎對修仙有恐懼心理,但是難道還有禁令說灰印人不許去陸清山嗎?從來沒有人跟她說過。
一幫的母親一邊拭著眼淚,一邊對著燕雄弱弱地說道:
“你何必這么說她呢!原是咱們沒有把該教的教給她,以后不讓她再去就是了。”
“陸清山對咱們灰印人是禁地,膽敢修仙的人都會激起眾怒,所有灰印人都知道,這是常識!還用得著教?”燕雄駁道,“再說她自己生得幾斤幾兩自己心里沒數嗎?陸清山是人家修仙之人才去的地方,她去干嘛?怎么沒見人家別人家的孩子這么不安分?越大越不聽話!”
燕小花大概聽出了一些什么,心中委屈,道:“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所有的責任我自己擔著就是了。”
“你擔著?你擔得起嗎?”
父親這話讓燕小花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但她還沒有完全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她又沒有像之前那個修仙者一樣傷害自己的族人,都是一個族的,總不至于因為她修個仙就判她死刑吧!
母親肖荷緩緩走上前來,替她理了理碎發,說道:
“今天你大伯來咱家,說有人看見你去陸清山,還報給了族長,你爹一時生氣,他也是怕你自毀前程,你不要往心里去。”
她又解釋道:”咱們灰印人,最忌諱的就是修仙,也是怨我,你小時候說要當仙尊,娘親只當你是開玩笑,沒想到你竟一直存了這心思,以后萬不可再去了。”
她用輕輕的,語重心長的語氣說道。
她的心態明顯已經平穩了下來,她開始關注到燕小花抱著的那只小貓,皺著鼻子說道:
“你在哪撿的貓?我不是說了很多遍嗎?這些貓啊狗啊的都臟,還得養著它,咱家絕對不能有這種東西。”
可她的眼睛突然捕捉到什么東西在一閃一閃地,她拉起燕小花的胳膊,難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隨即驚呼道:“我的天哪!”
燕雄也被引得起身,看見了燕小花手腕上那顆在昏暗光線下閃著點點光的小星星。
不等燕雄也發出那聲驚嘆,門外傳來一陣躁動。
一個突出的男音高聲喊道:“族長,那個妖女回來了,我親眼看到她胳膊上那個灰星星!”
另一個聲音應和道:“族長,您可得替我們做主啊!她這是要害了我們全族的人呀!”
不一會兒,小小的門口就擠滿了人,為首的是一個鶴發童顏的長者。他的相貌堂堂,讓人看見會有一種莫名的踏實,他便是灰印人的族長。
他的目光,和眾人一樣,都落在燕小花手腕上的那顆星星上。
族長清了清喉嚨,開口道:“三百年前,有個不安分的族人要修仙,結果不但害了自己,還傷了千余無辜的族人。”
“那時候,我的曾祖父,也就是當時的族長,聽取了眾人的意見,處死了那個孽障。”
“咱們灰印人,有自己的使命,有自己的活要干。修仙的事,本就不是我們該摻和的,不安分守己,惹得人神共怒,就成了禍害。”
“族長!”人群中一個赤膊的男子喊道,“你跟她廢什么話?她如今已經筑完基,下一步便是走火入魔殘害無辜了,我看,今日就得先除了這個妖孽。”
族長依然一副慈眉善目的表情,對這男子的話卻不置可否。
肖荷站出來護住女兒道:“族長,是我們沒有教好,這孩子品行不壞,從小到大都很乖,我相信她絕對不會做出那種事兒的,求求你們,給孩子一個機會吧!”
那男子嗤笑道:“你們燕家,確實教女無方,之前你那大女兒就是個丟人現眼的,現在又出了個更過分的燕小花。”
“就是,給她什么機會?那仙根都已經種下了,難道要等她把我們都殺了不成?”人群中立刻就有人應和道,一時間群情激憤。
燕小花饒是經歷不算少,也從來沒有體會過什么叫“千夫所指”。她內心充滿了不安,好像隨時都能被那些人沖進來撕碎一般。
可看著擋在她前面的母親,她攥緊了拳頭,去到了人群面前:
“族長,我保證不會傷害你們的,我筑基的過程很順利,不會像那個人一樣的。”她太緊張了,聲音都在發抖,“而且,兩年后,大家會面臨一場災難,那時候你們會需要我的!”
話一出口,她就開始后悔。
果然,那些人更被激怒了:
“災難?我看你才是個災難吧!”
“啊喂!她這不會是已經開始發作了吧?”
“這還了得?族長!快把這個妖女抓起來吧!”
一股股刺耳的聲浪似要直接把燕小花打懵,她聽見族長說:“燕小花,大家已然容不下你了,以防你日后仗著仙力肆無忌憚地害人……”那族長把手一揮,門口進來一群灰印官兵,在他們的帶頭下,連同民眾也開始朝她身上扔石頭。
這便是灰印族的死刑了。
燕小花雖然已經筑基,但出了陸清山,能吸收到的仙氣實在薄弱得很。
并且她還沒有修煉什么功法,若是躲閃反會累及家人,此時竟只能白白地受著。
鮮血已經染紅了她的衣服,母親肖荷見此情景,只感到心灰意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