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李如奚的秘密還需要王尋尋假以時日去揭開,那么眼前倒有個大麻煩等著她趕緊去解決。
在新產(chǎn)品預(yù)上市任務(wù)中,為了讓王尋尋能夠把等候其他部門的時間利用起來,季墨發(fā)了一套他所在的生產(chǎn)部的預(yù)想方案給她。
問題是季墨這份預(yù)案完全沒有其他部門協(xié)助,純粹是是他一個人根據(jù)既往經(jīng)驗做出來的。雖說他篤定地說這份預(yù)案至少有八成是可以直接使用的,但王尋尋心里著實沒底。
“寂寞大神”的名號在整個重石內(nèi)部都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模犉饋碇鴮嵒H耍珜τ谛氯肼氈厥耐鯇碚f,關(guān)于季墨的傳說一直以來也只是耳聞而已,她還沒有機會去真實體會季墨的能力,自然是不敢百分百地相信他。
隨著按照季墨給的預(yù)案所做的工作越來越多,王尋尋心中的疑惑和不安也隨之越來越重。
這份方案到底靠譜不靠譜,會不會有問題呀?別等到了最后,我干了半天才發(fā)現(xiàn)做的都是無用功,還得推倒了重來,王尋尋心想。
王尋尋憂心忡忡地偷偷瞟了一眼季墨,他當(dāng)然還是老樣子,心無旁騖地盯著電腦,時不時低頭在面前放著的筆記本上寫幾筆。
哎呀,這種問題雖然對于我來說非常重要,但要是就這么直接去問大神,會不會太傷人自尊呀?王尋尋的心中有些糾結(jié)。
王尋尋望著自己的電腦屏幕,滾了滾鼠標上的滾輪,瀏覽著自己已經(jīng)寫到第10頁的文檔和已經(jīng)排到R列的表格,這可真是花了不少時間和精力做出來的大工程呀。
哎呀,一個大老爺們那點自尊怎么能跟我自己辛苦的勞動成果相比呢,王尋尋腦子里的想法再次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zhuǎn)彎。
找到了至少能說服自己的理由,理直氣壯的王尋尋鼓足了勇氣,瞪大眼睛轉(zhuǎn)頭望向季墨。
季墨從余光中察覺到王尋尋正盯著自己,不禁轉(zhuǎn)過臉來,疑惑地看著她。
“你那個預(yù)想方案……”王尋尋嘴里剛蹦出幾個字來,底氣就全泄光了。
同事之間,以和為貴,公司內(nèi)部,和諧為最。
此刻的王尋尋心中佛光普照,一切紛爭都已遠離她的心神。
“你是不是覺得依據(jù)不充足?”沒想到,季墨反倒直截了當(dāng)?shù)亻_了口,“有點信不過?”
被戳穿心事的王尋尋不好說什么,略顯尷尬地干笑著一言不發(fā)。
一想到要對這么個不信任自己的人做解釋,季墨心中頓時生出些許不快。不過,當(dāng)他看到王尋尋望向自己的眼神,看到那干干凈凈的眼眸時,他心中的不耐煩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
感覺挺機靈個姑娘,怎么眼神里的愚蠢竟然如此清澈?季墨心想。
這個想法冒出來后,季墨實在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哇塞,大神沖我笑了!王尋尋大為震驚。
而且,笑起來還挺好看的嘛,藏在王尋尋心里的小人露出一抹壞笑。
當(dāng)然,季墨這一聲笑不光被王尋尋聽到了,旁邊幾個人也聞聲望向季墨。這些人有幸看到了寂寞大神臉上罕有的笑容,自然滿臉錯愕,疑惑不解。
季墨趕緊收起笑容,雖然強行令神色恢復(fù)了鎮(zhèn)靜,但臉龐還是殘留了些紅暈。
毫無懸念,一直死死盯著季墨看的王尋尋樂了,揣著一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想:哎呀呀,大神你不是寂寞嗎,不是冷艷高貴嗎,怎么淪落成眼前這嬌滴滴的純情少男模樣了呀?
“你笑什么呢?”已經(jīng)徹底恢復(fù)常態(tài)的季墨冷冷地低聲問道。
“啊……”王尋尋趕緊收起笑容,支吾道,“沒……沒什么。”
季墨飛快地往左右瞥了幾眼,然后低聲招呼王尋尋:“走,你跟我出去一趟。”
王尋尋不明所以,但也只能跟著季墨走出了屋,兩人一前一后地往2號樓走去。
在辦公樓內(nèi),季墨一般都是大步快走,為的就是節(jié)省些時間。王尋尋可跟不上他這個節(jié)奏,剛進2號樓沒多久就已經(jīng)落后三五米了。遠遠看著季墨已經(jīng)走進了電梯,猜不出這小子會不會甩下自己上樓的王尋尋哀嘆道:“你等等嘛,到底去干什么呀?”
季墨面無表情地看著氣喘吁吁追過來的王尋尋,伸出手按住電梯的開門鍵:“看證據(jù)。”
季墨帶著王尋尋來到了3樓的生產(chǎn)部,此刻辦公區(qū)里只有一個人。那人看到季墨出現(xiàn),隨口問道:“喲,你不是集中辦公去了嗎,怎么回來了?”
季墨腳步?jīng)]停:“沒事,跟市場部的王老師一塊來找點資料。”
那人沖王尋尋點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然后又扭頭回去工作了。
季墨坐到了自己的工位上,順手拉過一把椅子放在身旁,示意王尋尋坐下。王尋尋并沒有立刻坐下,而是充滿著好奇地微微探出頭打量著季墨的工位。
季墨的辦公桌布置得非常整齊,各類物品按用途分別歸置在不同區(qū)域,比如水壺、水杯和茶葉放在左手角落,那文件夾、筆筒和便簽則一齊放在右手角落。除了這些日用和辦公用品,諸如手辦、相框等東西一概沒有。
死氣沉沉,毫無人氣,王尋尋如此解讀。
不過,最令王尋尋覺得驚奇的是,季墨的桌上擺著兩臺顯示器,順著其中一臺的接線找過去,竟然在桌下看到了一部臺式電腦,而且機箱還不小。
都快二十一世紀中葉了,怎么還有人在辦公室里使這玩意,王尋尋心想。
“快坐吧。”季墨瞟了還站著的王尋尋一眼,一邊招呼著她,一邊彎腰打開了那部臺式機。
王尋尋趕緊坐了下來,看著季墨在電腦中打開一層層的文件夾,最終點開了一份文件。王尋尋仔細一看,這是一份文件的掃描件,特別是這份文件的日期,竟然是一九九九年。
王尋尋剛想要驚嘆一聲,但很快又被文件的內(nèi)容所吸引,這正是一份當(dāng)年新產(chǎn)品預(yù)上市的預(yù)案。
季墨一直盯著王尋尋看,根據(jù)她現(xiàn)在的表情,他猜她大概已經(jīng)明白了自己的用意。他沒有多說什么,又找出了一份表格文件打開。
這下,王尋尋一直想竭力壓制的那聲驚呼終于冒了出來。
生產(chǎn)部另外那個人聞聲望向王尋尋,一臉的好奇。在他印象中,季墨很少讓別人動那臺臺式機。這里面到底存了些什么呀,竟然讓市場部的小姑娘這么吃驚。
“你竟然把幾十年來的資料都收集起來,”王尋尋低聲驚嘆道,“然后全都做了匯總和分析。”
季墨微笑道:“這下相信了我的預(yù)案了吧。”
王尋尋趕緊不住地點頭:“信了,信了,絕對信了。”
季墨點了關(guān)機,然后就起身準備返回“集中營”,一路上還是用原有的步速。不過,這次王尋尋一溜小跑地牢牢跟在了季墨身邊。
“你是怎么找到一九九幾年的文件呢?”王尋尋滿臉諂媚地問,此刻她心中算是徹底信服了寂寞大神這個名號了。
“去檔案室里找。”季墨答道,不過很快又補充了句,“不過那些九幾年的文件得從老庫房里去找。”
“哦,怪不得用掃描件,以前沒有電子版。”王尋尋主動解釋道,然后又問,“這么多年,這么多新產(chǎn)品,得有很多文件吧?”
“嗯,是不少。”季墨隨口答道。
“怪不得你還用上臺式機呢,那些掃描件確實文件都很大。”王尋尋說。
“對,臺式機加裝硬盤會簡單些。”季墨答道。
“是呀,是呀,一項工作就能整理出這么多資料,想必季老師對其他工作也是這么做的。”王尋尋眼神里都透出了崇拜,“光是搜集這些資料就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和精力,再加上整理這些資料……嘖嘖,想想都嚇人呀。”
“還好,還好。”季墨依舊還是一副敷衍的口吻,但心里卻很舒暢,倒并不為被人夸贊,而是因為終于得到了別人的理解。
“怎么可能就只是‘還好’呀!”王尋尋嘆道,“這只是一項工作,咱們每年的常規(guī)工作就有幾十項,要都像你這么做,這么建立個數(shù)據(jù)庫,那工作量……簡直不敢想象。”
季墨這次沒有再回答,只是嗯了一聲,視線依舊筆直地望著前方。
王尋尋也不在意季墨的反應(yīng),依舊自言自語地分析著:“這種事雖然沒有時間限制,但同時也就沒有領(lǐng)導(dǎo)給予的優(yōu)先級,只能是在平時工作之余來一點點做,也不知道熬了多少年,加了多少班,才能做出個哪怕初步能用的半成品呢?”
季墨聽到這話,腳步忽然就停了下來,轉(zhuǎn)過臉望向王尋尋。王尋尋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盯得心里發(fā)毛,透過他挺直的鼻梁上那副無框眼鏡,怯生生注視著他那雙睫毛濃密的眼睛,問道:“你……你怎么了?”
季墨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趕緊把視線轉(zhuǎn)向了遠處的小花園。他心中回憶著剛進入重石時的艱辛歲月,嘴上問道:“你覺得這么做,值不值呢?”
王尋尋也不知道季墨為什么會有這么一問,她想了一會,這才答道:“討論值不值,要看投入和收益吧。要是個像我這樣的普通人,早期多下些苦工,之后在這個基礎(chǔ)上輕松工作度日,那自然是值得。要是像您這樣的大神,接到什么任務(wù),遇到什么工作,都能手到擒來,輕松應(yīng)對,那么……何必呢?”
季墨又把視線收回來,望著王尋尋,言語格外溫柔:“我哪是什么大神?你……你也不是普通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