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榕榕一臉震驚：“跟他……什么‘姐夫’……你瞎說什么？”

“反正我也要走了，跟你們不再是同事關(guān)系，我現(xiàn)在就把你和姐……”看到艾榕榕揮舞起來的拳頭，李如奚趕緊改了口，“……你和大哥當(dāng)成是朋友，很親近的朋友。我知道，大哥在BJ開店，你不放心，所以就想留在BJ照顧他。”

“我沒什么不放心的，他自己要賠死是他自己的事。”艾榕榕雖然說著最硬氣的話，但口氣明顯已經(jīng)軟了，“我……我確實跟他已經(jīng)離婚了，但分手也只是因為不適合，彼此都沒有什么過錯。而且，也認(rèn)識這么多年了。你們說，我能放著他不管嗎？”

王尋尋和李如奚相視一笑，一臉看穿不說穿的表情。

看他們兩個人這樣子，艾榕榕徹底放棄了掙扎：“你們倆小孩，沒結(jié)過婚，說了你們也不懂。”

王尋尋笑道：“我是不懂婚姻，但是大哥冒著風(fēng)險跑到BJ來開店，要說不是為了某個人，我反正不信。”

王尋尋本以為這句調(diào)侃會惹艾榕榕惱怒，沒想到艾榕榕只是嘆了口氣：“他這個人……就是太單純，幼稚。”

李如奚低聲問道：“換句話，不就是純真和癡情嗎？”

艾榕榕瞪了李如奚一眼，嚇得李如奚縮起了身子，她這才接著說：“他就是始終想不明白，婚姻不同于戀愛，兩個人即便相互有好感，可也未必適合一起生活。尤其是當(dāng)人生目標(biāo)不同時，把兩個人硬生生拴在一起，反而是相互拖累。”

這話有些顛覆王尋尋的認(rèn)知了，她不禁問道：“為什么？兩個人在一起，不應(yīng)該是相互支持，推動著對方共同成長和進(jìn)步嗎？”

艾榕榕笑了，她眼中的王尋尋仿佛變成了年輕時的自己，就連她也有些分不清楚是在對王尋尋，還是在對過去的自己說：“人呀，其實是很難改變的。成年人的性情都已經(jīng)成型了，普通人又不會遇到影視劇或者小說里那么戲劇性的變故，所以只會沿著已經(jīng)確定的方向成長。比如我，一直就希望能夠在一堆人中脫穎而出；而他呢，只是喜歡毫無打擾地按照不變的模式悠閑過日子。”

李如奚沒有說話，因為前夫哥也跟他講過類似的話題，他大概能明白這兩個心系彼此的人是因為什么原因最終不能在一起。

但王尋尋是不懂的，所以她追問道：“可是，兩個人如果彼此相愛，不是會為了對方而改變嗎？”

“為什么要改變？”艾榕榕盯著王尋尋的眼睛問道，“各自都有各自已經(jīng)十幾年甚至幾十年養(yǎng)成的習(xí)慣，為了一個相遇才幾個月，最多也就幾年的人改變自己？無論誰改變，總會有一個人痛苦。你喜歡他，你愛他，你為什么要讓他痛苦呢？你怎么忍心看著他強(qiáng)迫自己做不喜歡做的事情嗎？”

“可是……”王尋尋開了口，卻不知道該怎么說。

“你是想說彼此都要做讓步，或者總有一個人要犧牲的，對吧？”艾榕榕毫不留情地反問道，“那這樣就和兩個人在一起的初衷相違背了呀，你們決定在一起，不就是為了在一起會比從前更快樂嗎？”

王尋尋覺得艾榕榕是在詭辯，可卻找不到駁斥她的理由，畢竟自己的人生閱歷較之對方還是差了不少。

“我呢，想努力工作，想升職。他呢，想開個小店，維持住家用，然后輕輕松松地玩耍度日。”艾榕榕自顧自地繼續(xù)念叨，仿佛這些話繼續(xù)憋在心里，會讓她更加不舒服，“我不喜歡他勸我‘躺平’，他也不喜歡聽我勸他‘奮斗’。可是呢，我不忍心讓他跳出他悠閑的生活圈，他也不會希望看到我整天不思進(jìn)取，渾渾噩噩。所以，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分開，就是離婚咯。但是，他就是還有些幼稚，還是會想見到我，所以會犯糊涂跑到BJ入股開店。”

“所以，同樣呀，”李如奚終于開了口，“榕姐你放棄晉升的機(jī)會，非要留在BJ照應(yīng)姐夫，這不正如你所分析的那樣，也是在犯糊涂。”

這句話瞬間令艾榕榕震驚到忽略了那個她自己極力排斥的錯誤稱謂，她瞪大眼睛，久久地盯著李如奚。李如奚并不再多說什么，只是微笑著聳了聳肩，表示這一切其實很明顯。

這時候，于嫣然推開了會議室的門，探進(jìn)身子笑道：“你們這些家伙，只顧著聊天，都不去吃飯了嗎？”

三個人這才紛紛起身，若有所思地走出會議室，朝著食堂走去。

路上，于嫣然輕輕拽了下王尋尋的胳膊，示意她慢點走。等她們兩個人稍微落后了一段距離后，于嫣然這才一臉嚴(yán)肅地低聲對王尋尋說：“尋尋，你要做好心理準(zhǔn)備呀。”

一臉疑惑的王尋尋問道：“準(zhǔn)備什么？”

“你再實在也不能實在到糊涂呀。”于嫣然苦笑道，“以我看，無論張經(jīng)理和他們兩個人怎么折騰，這兩個人大概率都會最終離開。到時，雖然我會幫著接一些工作，但你作為部門里最有資歷的員工，身上的擔(dān)子會很重的。”

王尋尋愕然明白了，為什么三個人跑出去聊這么久，兩位領(lǐng)導(dǎo)毫無阻攔，也根本不做干預(yù)。因為這件看起來涉及那兩個人的變故，自己其實也被深深地牽涉進(jìn)其中了。

蒼天呀，我還幫別人指點人生，轉(zhuǎn)眼間發(fā)現(xiàn)自己才是最慘的，我這是招誰惹誰了？王尋尋在心中哭訴道。

周末，王尋尋跑到杜芙拉宿舍蹭飯吃。她斜躺在杜芙拉鋪在地上用來坐臥的毯子上，兩眼木然盯著電視，忽然感慨了一句：“小花，你說人聚在一起不是好好的嘛，為什么要分開呢？”

“像部隊有句話說的就挺好，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正在做飯的杜芙拉頭也不回地說，“重石這種人員晉升和流動的體制就決定了，大家早晚都得分開。”

你竟然還知道部隊的事情，王尋尋心中閃念。她機(jī)械地按著電視遙控器上的按鈕，看著不斷變換的電視節(jié)目，又悲嘆道：“可是我招誰惹誰了？”

杜芙拉這才轉(zhuǎn)頭看了她一眼，想了想，笑道：“對呀，這么一來，你就是市場部的棟梁了。”

“你怎么知道……”王尋尋先是吃驚地坐起身來，不過很快就又癱坐回去了，“又是汪老師跟你說的吧？”

“其實也不用他說，你們張經(jīng)理逢人就發(fā)牢騷。”杜芙拉回答道，“說辛苦了一輩子，馬上要退休了，還遇到這檔子事。”

王尋尋感同身受地嘆了口氣，忽然扭過頭，望著杜芙拉修長而又凹凸有致的側(cè)面身形問道：“是不是子公司一旦有綜合部經(jīng)理的空缺，你這位經(jīng)理助理就會立刻離開我的，對吧？”

杜芙拉烹飪的手停下來了片刻，稍微仰頭望著屋頂思考了會才回答：“應(yīng)該會吧。”

其實，這件事是杜芙拉不太愿意提及的，在第十四章時，她面對王尋尋就差點脫口而出。此刻，她再一次忍住了，用了最官方的回答。

“還應(yīng)該？”王尋尋嗤之以鼻，“還不一溜煙趕緊跑去赴任去，遲了那個坑就被別的蘿卜占了。”

“占就占唄，”杜芙拉把食物盛盤端到了桌上，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樣，“命里不是自己的，強(qiáng)求也沒用，能把命里應(yīng)該是自己的東西守住就不錯了。”

“你這話應(yīng)該對那個人說才對，”王尋尋抖擻精神地坐到桌前，“趕緊把你這個大美人死死守住，不然群眾們的眼睛可是雪亮的，群眾挖墻角的鋤頭也是……”

杜芙拉嗔怒道：“趕緊吃，吃完給我洗碗去。以后交伙食費(fèi)，知道我這個月‘大出血’了，都快月光了，還好意思來蹭飯。”

王尋尋立刻選擇安心吃飯，不再做聲，倒是杜芙拉吃著吃著忽然念叨了一句：“不過，我聽汪老師說，李如奚的離職申請已經(jīng)被你們張經(jīng)理批準(zhǔn)了。”

王尋尋笑道：“其實這個事情沒什么懸念，我看胖胖心意已決。即便領(lǐng)導(dǎo)或者公司不同意，但是按照法規(guī)來說，最多也只能拖他一個月，何必呢？”

杜芙拉點點頭：“汪老師還說了，他們已經(jīng)開始在子公司尋找能選調(diào)來的人了。不過……挺難的。”

王尋尋問道：“為什么呀？”

“因為總部市場部已經(jīng)有經(jīng)理助理了呀，”杜芙拉分析道，“目前調(diào)上來的人只能是普通員工，那人們的熱情肯定不會太高呀。而且，你想想，馬上榕姐也會走。到時，她身后那個崗位很可能是經(jīng)理助理，但凡是個正常人，恐怕現(xiàn)在都會等著這個機(jī)會吧。”

王尋尋覺得杜芙拉分析得很有道理，不過她仍然還有疑問：“胖胖的離職可以拖一個月，可榕姐恐怕得盡快做決定吧，畢竟穗石那邊一個部門總不能一直沒有經(jīng)理吧。”

杜芙拉搖搖頭：“沒事，那邊會有公司領(lǐng)導(dǎo)暫時監(jiān)管一陣子，頂個兩三個月都沒問題的。”

“哦，這樣呀。”王尋尋這下算是明白了，感慨道，“快找個經(jīng)驗豐富的、能干的、長得帥、身材好的帥哥來吧，不然我這剛轉(zhuǎn)正才幾天的人該怎么辦才好呢？”

杜芙拉被她逗樂了：“你這些條件呀，要是能滿足一半，你就燒高香去謝天謝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