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尋尋愕然望著杜芙拉，心中雖然還算不上完全理解，但也不由地生出幾分敬佩出來。
“談戀愛，不能患得患失。”杜芙拉總結道，“想要什么就去搶，不要了就丟掉，每一天都要讓自己盡興，萬一明天是世界末日呢？”
看著王尋尋臉上逐漸生出的崇拜，杜芙拉不禁得意地挑了挑眉毛：“有沒有什么想說的？”
“有，”王尋尋點點頭，“下次你挨你們梁經理的訓時，你也要盡興地懟回去呀。”
“啊……這個嘛……”杜芙拉略顯尷尬地抬手遮住臉，“還是要……還是要區分對待的。職場嘛……也算戰場，打仗自然是要評估對手的，像梁經理那種級別的，我實在打不過，所以……投降也不丟人。”
這一年，元旦假期是從周六到周一的三天。
杜芙拉周五晚上便飛去了那個遙遠且寒冷的地方，尋找她所謂的冬天里的太陽。而王尋尋在假期的第一天，從醒來之后就陷入了輕微的焦慮之中。
雖然她不斷地在心里告誡自己，今晚只是個簡單的會面，不要過度重視，保持基本禮儀就可以了，首要就是不能遲到。不過，她在挑選衣服這第一個環節中就陷入了困境。
本來，選擇障礙就快令她的大腦死機了，可她還在不斷加載任務，主要是情不自禁地設想著自己見到季墨時的情景：見面時該帶著什么神情、該用什么問候開啟對話、又要聊些什么呢（平時絕大多數話題都是與工作和單位相關）、散場后又該怎么安排。
就這樣，轉眼間就已經到了下午四點多，留給王尋尋的時間實在不多了，她卻依然連出門的衣服都還沒選好。
穿平時隨便兜在身上御寒的那件深色外套顯然有些過于隨意了，可穿那件紅色的呢料大衣是不是又顯得過于刻意了？還有，入場后，估計得脫掉外套吧，里面穿正裝嗎，總不能套件帽衫吧。還有，還有，后面還得一起去吃飯呢，白色的絲質襯衣好看，但萬一去吃燒烤呢？還有，還有，還有，別忘了，內衣要不要選……
哎呀呀，這個真是想多了，王尋尋趕緊敲敲自己的腦殼。正在這個時候，她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
完了，是不是我太磨蹭了，季墨打電話來催了？王尋尋心驚膽戰地拿起手機，發現打來電話的是陳子豪。
她這才平靜了下來，接通電話戲謔道：“怎么了，假期也不放過我。”
“尋尋，”陳子豪問道，“周日……也就是明天晚上你有空沒？”
“沒大沒小的，叫姐。”王尋尋先是照例假裝生氣地去糾正，然后笑道，“你得先告訴我你的計劃，我有沒有空，要看你安排的事情是什么。”
陳子豪在電話那頭嘿嘿一笑，然后詳細解釋道：“是阿欣啦，之前你在廣州見過的，她要到BJ來參加一個學術會議。然后，阿珍也吵著一起來，所以我想叫上你一起，去招待她們。”
王尋尋回想起第三十八章時那個挺有趣的夜晚，嘴角不禁開始上揚，不過還是沒忘記先調侃陳子豪一句：“人家小美女們來找你，我過去當電燈泡嗎？”
“那兩位呀，你了解，我不敢招惹的。”陳子豪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無奈，“忽然就殺過來，一點預備時間都不給我。所以，實際上我是想求你幫我一起應付一下啦。”
“你這小子，事到臨頭，想到找姐姐來了？”王尋尋笑了，“好吧，那我就勉為其難，去幫你站站臺吧。”
“好的，明天下午我叫你，一起過去。”陳子豪迫不及待地將安排落實，然后順口問道，“你現在在干什么呢？”
王尋尋瞥了一眼攤在沙發和床上的那堆衣服，眼睛一轉，直接說了實話：“晚上有個約，在挑衣服。”
“哦……”陳子豪問道，“看來對方是個男的咯？”
“那當然，”王尋尋笑道，“姐姐我這把年紀了，總不能還天天和女生們玩在一起吧。”
陳子豪本想問問對方是什么人，但最終還是選擇保持住彼此之間的邊界感，只是看似隨口地說了句：“別喝太多酒就好，留點精神，明天晚上，你可是我的。”
王尋尋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然后掛斷了電話，重新陷入了眼前的困局之中。心生煩躁的她忍不住又拿起手機，給陳子豪發了條信息：“明天晚上，你想讓我怎么打扮，要不要烈焰紅唇，給陳總您撐撐場面？”
陳子豪先是回復了一個駭然的表情，然后迅速發來一串文字：“你自己舒舒服服暖暖和和就好了。”
王尋尋看著手機屏幕，臉上不由自主浮現出個大大的笑容。她放下手機，迅速選出一身最舒服的衣服穿上身，然后踩上一雙運動鞋就出了門。
等王尋尋趕到劇場前時，一眼就看到季墨已經站在門前等候了。季墨今天穿了件比較修身的大衣，令身材本來就不錯的他平添了幾分玉樹臨風的感覺。不過，相應的，這身衣服明顯抵擋不住入夜后BJ的寒風，走近后甚至能發現季墨還有些瑟瑟發抖。
“你真是為了風度，不要溫度呀。”王尋尋笑著問，“穿這么少，怎么不到旁邊商場里暖和一下？”
“我怕你到了之后，找不到人。”季墨咧著嘴，有些尷尬地笑道。
王尋尋心里一暖，直接走過去拽住季墨的袖口：“走走走，還有時間，快去里面暖和一下，我請你喝奶茶。”
猝不及防的季墨陷入了如同第二十五章時王尋尋的慌亂，他踉蹌了幾步才跟上王尋尋的腳步，心里想了半天該說句什么，最后只能冒出句：“今天這天……你不冷嗎？”
王尋尋愣了一下，然后哈哈笑著拍了拍了自己身上厚厚的羽絨服：“已經穿成個球了，哪好意思還叫冷？”
兩個人走進了商場，暖暖的空氣迎面襲來，兩個人不禁都哆嗦了下身子，然后彼此相識一笑。
“我發現你也會笑呀，”王尋尋勇敢地主動開了口，“平時看你總是板著張臉。”
“上班時間嘛，也沒那么多可笑的事情吧。”季墨雖然語氣輕松，但還是謹慎地收起了笑容。
摳門，哼，王尋尋心想。
她借著拉開外套拉鏈，松開了季墨的袖口，大步走到了一個比較熟悉的奶茶品牌臺前。
“我要那個蜜桃烏龍口味的，大杯的。”王尋尋點完自己的之后回頭望向季墨，“你要喝什么口味的？”
“這個時候喝奶茶，”季墨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你不怕晚上睡不著覺嗎？”
“喝多了，早就免疫了。”王尋尋笑道，“再說，反正明天也不上班，今晚玩個通宵也不怕。”
“我還是算了吧，”季墨搖搖頭，“我要杯果汁就好了。”
咿，果汁，真娘……王尋尋心生嫌棄，轉回頭對柜員說道：“兩杯一樣的。”
季墨想開口抗拒，但最后還是把話咽了回去，老老實實地接過王尋尋遞到手里的奶茶，然后乖巧地喝了一口。
“味道怎么樣？”王尋尋問道。
“嗯，好喝。”季墨說完，臉上綻開了清爽的笑容。
“這不是挺好嘛。”王尋尋也笑了。
聽完相聲之后，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兩個人余興未消，還沉浸在快樂中，邊走還邊模仿著剛剛聽到的包袱。
“我感覺……今天的你和平時不一樣，”季墨忽然說，“感覺比平時放松了很多。”
“上班時間嘛，也沒多少可以輕松的時間呀。”王尋尋先是學了句季墨之前說過的話，然后把話題轉回到了他身上，“倒是你呀，寂寞大神，天天擺著一張冷臉，今天居然能看到你哈哈地咧嘴大笑。”
季墨臉上有些泛紅，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我就是個普通人，別總那么叫我。”
說這話的功夫，兩個人正好走到了一家餐館門前。王尋尋心生淘氣，用縮在厚厚外套里的身子撞了撞季墨的胳膊：“餓了。”
季墨起初不明白，轉頭望向王尋尋，看到那張藏在毛茸茸的羽絨服帽子里的笑臉，還有那雙會令他心跳加速的圓圓的大眼睛。
“好呀，我請客。”季墨深吸了一口氣，然后爽快地笑著答應，終于不用再刻意躲避她的目光。
有一場相聲墊底，兩個人這頓飯的氣氛也很輕松愉快，彼此之間相談甚歡。
“你這個人，平時看起來高冷的，”王尋尋問道，“忽然發現你也挺會說話的嘛，平時裝得挺辛苦的吧？”
季墨笑著低頭搖了搖：“倒不是，主要是我總覺得……不太敢亂說話。”
“即便常說不能把同事當朋友，但相互聊幾句閑話，也不用那么小心吧。”王尋尋說完又補了句，“而且，在重石這種氛圍里，還是能處幾個朋友的，比如杜小花，多好的人。”
“我倒不是防備別人，我是擔心自己，怕說錯話。”季墨忽然嘆了口氣，“倒真不如埋頭干活，哪里出了錯，自己好歹清清楚楚。”
“你這個人，怎么就這么沒自信呢？”王尋尋索性順著話題直接開了口，問出了藏在心里的問題，“你工作都干成‘大神’了，怎么就不能昂首挺胸的？”
季墨剛才的快樂忽然就消失了，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聲音低沉了下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點本事……全是靠下苦力，根本沒有什么技術含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