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楊骎又誆騙著景利定下每周逛一次街的約定?；氐綄嬍?，李夕不在，其余四人湊了一桌正玩撲克，以喝水為賭注，兩人一組，輸一局各喝十杯水。景利倆剛進(jìn)門就被方茉安排去打開水去?；貋砗螅瑮铙V不聲不響端茶送水洗水果。景利則猴在方茉身邊觀摩學(xué)習(xí)，近一個小時后，楊骎才拉了她去洗澡，體貼如卿卿，竟給她找好了更換的衣物。

雙扣這種桌面游戲，是四個人兩兩一組，把兩副撲克牌混在一起，以5，10，K記分，按規(guī)則出牌，得分高的組獲勝。這種略帶猜測計算又講究兩人配合的游戲在手機游戲沒有普及的年代，深受大學(xué)生歡迎。宿舍熄燈以后，四個人還秉燭夜戰(zhàn)，不知是幾更天，聽到走廊腳步聲把四個人唬的以為是宿管查房，慌忙吹了蠟燭才發(fā)現(xiàn)是李夕回來了。意猶未盡，點上蠟燭，決定最后再玩四局。

307一個晚上都不清靜，四個人輪番上廁所。直至早晨才得了一覺好睡。最先想起那道“急急如侓令”的是何穎，時間已是八點四十幾分，趕緊叫醒眾人。一鍋螞蟻六七只，來不及洗漱，更別說早餐，匆忙忙就往十教趕去。從后門溜進(jìn)1302，坐在最后排。即便這樣，還是集體遲到，被抓了個正著，錢澈開的罰單是會后307全體到操場蛙跳1000米。

說那張曠，四十歲上下，個子不高，油光水亮的大背頭，高挺的鼻梁上架著兩片酒瓶底。眉毛濃密，三角眼帶著幾分肅殺氣，兩手交叉站在錢澈和喬一和中間，頗有領(lǐng)導(dǎo)范兒。

見人到齊，張曠走上講臺，翻開筆記本，抬眼掃視眾人說：“歡迎同學(xué)們來到青大，歡迎加入社科系。鄙人張曠，不才受組織所托暫領(lǐng)系主任一職。對大家早有耳聞，今日得見，深感榮幸。傳言非虛，果然風(fēng)華正茂、清新脫俗、卓爾不凡、前途無量......”

不知是誰帶了頭鼓起掌來。景利拍著手側(cè)頭對楊骎笑道：“這接下來是不是要說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了?！?/p>

沒聽見楊骎答話，坐景利前排的男生滿臉堆笑回過頭來像是想要說點什么，突然又收起笑臉趕忙轉(zhuǎn)過身去，像是見到什么可怖之物。

景利詫異，轉(zhuǎn)頭看見喬一和清冷的目光正盯著自己。吃了一驚，趕緊也正身坐好。好死不死，怎么又是他。

沒有聽清臺上那人是不是恭賀了新人早生貴子，只聽那人講道：“為了不占用大家太多時間我只講四點，首先第一大點：什么是社科，也就是社科是干什么的。要把這個問題講清楚，還要從第一小點社科的起源開始。社科的起源又分國內(nèi)和國外，我先講西方社會科學(xué)的發(fā)端......”

聽了張曠這段，景利心想“這是開會嗎？這是要做專題報告??！”迫于身后喬一和無形的威懾，不敢再說什么，端正做起筆記來。

景利感覺手都寫酸了，總算聽到臺上那人說：“錢老師還有什么補充沒有？”

在眾人期盼的目光下，錢澈穩(wěn)步走上臺說道：“我們感謝張主任給我們帶來這么精彩的講解，非常詳盡，我沒有什么要補充的。大家還有什么不清楚的現(xiàn)在可以提問?！?/p>

同學(xué)們趕緊搖頭低呼：“沒有沒有。”

錢澈微笑著繼續(xù)說道：看來大家對人文院、社科系都有了詳細(xì)的了解，那我們掌聲感謝張主任，今天的會就到這里?！?/p>

同學(xué)們?nèi)绔@大赦，紛紛站了起來，這時——“等一下，我再說一點?！睆垥缫粨P手，時間停止。眾人又只好坐了回去。景利抬手看表嘀咕道：“這大主任連續(xù)講了兩個多小時，真是孜孜不倦，勞命傷財?！?/p>

“就一句話，國有國法家有家規(guī)，我們社科系自然也有社科系的規(guī)矩，下來錢老師把社科系的規(guī)章制度發(fā)到各寢室。今天第一次例會就出現(xiàn)集體遲到的事情，我們系沒有罰不責(zé)眾。那個女生寢室的一千米蛙跳現(xiàn)在就去。我不希望有下一次，散會?！?/p>

307眾人瞠目結(jié)舌，孟思嘉把嘴唇都快咬出血來。全體可憐巴巴望著錢澈。只聽他輕輕說道：“走吧，我和你們一起?！北娙藷o奈，哀聲嘆氣跟著錢澈向操場走去。

一路上李夕帶頭纏著錢老師連連認(rèn)錯叫苦，希望他能網(wǎng)開一面，要不減量，要不改蛙跳為慢跑。錢澈無動于衷，說不能開這樣的先例。他會和大家一起。

景利斜斜壓在楊骎肩膀上，吊在隊伍最后抱怨道：“這是要人命了，一早上連水都沒喝上一口。一千米，蛙跳！本以為就說說而已，這張道士自己要修仙，想拉我們陪葬嗎？天狂有雨，人狂有禍，這個張曠，張狂！”

“你嘴巴不要那么毒，小心禍從口出?！睏铙V語重心長好言規(guī)勸。

“本來嘛。哎，無妄之災(zāi)......”

“全當(dāng)鍛煉吧，有大家一起呢?！?/p>

有時候景利覺得楊骎就一圣人，永遠(yuǎn)這么不急不躁，穩(wěn)妥可靠。

雖然已臨近中秋，可這正午時分也是烈日當(dāng)空，操場沒有遮擋，塑膠跑道的味道加重了眾人的心理負(fù)擔(dān)。400米環(huán)形跑道，一千米，兩圈半。錢澈果不食言，領(lǐng)頭跳起來。七個人排隊跟著。

沒出半圈眾人已經(jīng)氣喘吁吁，汗流浹背。錢澈一直鼓勵大家堅持再堅持?？斓揭蝗Φ臅r候，景利只感呼吸困難，胸口奇悶。兩條腿像灌了鉛，再也跳不動一步。兩眼發(fā)黑，將倒未倒之際被楊骎一把扶住。一瓶打開的水遞了過來，景利看也不看，接了過來就喝。略微緩了緩才看清遞水的是喬一和，趕緊站直了致謝。只聽那人冷冷道：“繼續(xù)。”

這時前面一陣騷動，黑壓壓一群人圍成一團。不知什么時候306、308，還有何琪和一眾男生都到了。被圍在中心的是孟思嘉，臉色慘白，已經(jīng)昏倒在地。錢澈安排了何琪帶人把孟思嘉送去校醫(yī)，再對其余六人說：“我們繼續(xù)?！?/p>

聽到這話景利只覺生無可戀。嘟起嘴巴向楊骎撒嬌道：“卿卿，你就不該扶我，跳完這兩圈我肯定立地飛身，怕是你再也見不到我了?！?/p>

“還有力氣耍嘴皮子，看來你體力很好嘛?！眴桃缓驮谂岳溲岳湔Z。

聽到這聲音，景利心中泛起四個字：多管閑事。感念他剛才送水之恩，訕訕點頭笑了笑。被楊骎拉了跟上前隊。

跳出去十余米，空曠的操場響起陣陣助威吶喊聲，社科系其余人自覺充當(dāng)了拉拉隊和后勤隊，護送著七個幾近力竭又一步一步突破極限的人。最后一圈、最后半圈、最后五十米、最后十米、最后五米、最后一步。青春無悔，逐夢揚威。

趴在地上那一瞬間，有人哭了，有人在笑！這不是懲罰，這是獎賞！在308的攙扶下，七個人又緩步走了小半圈。

“那個人是不是張主任？”一個男同學(xué)的指引眾人看向操場另一邊那個向外走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