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車在公交站旁邊的小店隨便點了兩碗面對付午餐。又在城里閑逛幾圈,回學校已近黃昏。
在主干道通往宿舍區的丁字路口,見喬一和提著一個袋子迎面走來。躲無可躲,景利跟在楊骎身后,見她沒有要向喬一和打招呼的意思,不得已,景利輕聲說老師好。
“去哪里了?”喬一和問。
“去市里了,喬老師有事嗎?”楊骎倒先答了話。
“楊骎回來啦,假期還沒結束......”
“家人去旅游了,一個人怪無聊的就回來了。喬老師沒有回老家?”
“沒,沒回。”
“沒有別的事,我們就先回去了,喬老師再見。”楊骎瞥了一眼喬一和提著的牛皮紙袋,里面是一個餐盒。沒等楊骎說完話,景利急忙忙推著楊骎快步走了。
楊骎取下宿舍門把手上掛著的塑料袋子。見里面是一份炒米飯。開了門,景利接過楊骎手中的袋子說:“田螺姑娘來過了。”
“田螺姑娘?”
“嗯,這幾天快到飯點就有人送飯過來,不聲不響掛在門上。”
“每天?”
“每天三餐。”景利把炒飯放在桌子上,斜躺在楊骎床上把玩著那只土陶罐子。
“誰送來的,可有見到人?”
“管他是誰,指定是送錯了。”
“你吃了嗎?”
“第一天早上送來的沒吃。我拿到一樓宿管阿姨那里,看是不是送錯了,若有人問就給她。中飯又送來了,阿姨說沒人問,扔掉也怪可惜,我也正好餓了。想著等放完假大家都回來,問問原主是誰,折成錢還給她就是了。”
“折成錢?”
“嗯,折算成錢,每頓送的什么我都記在日記本里了,折算成錢,還給她。”
“你還真細心。”
“跟你在一起久了,自然也學了些優點。”
楊骎淡淡一笑“田螺姑娘可能姓喬。”即將脫口而出的這句話,被她生吞了回去。噎得她咳嗽起來。
“怎么了,該不會在山里受了涼吧?”景利翻身起來扶著楊骎。
“沒事......沒事了。”楊骎的先兆論又在她腦海跳動。不動聲色,回憶著自己所知曉的《田螺姑娘》結局的不同版本。
一時又想到假期結束,倘若景利真去找尋外賣的原主人。鬧得人盡皆知反而不好。反復思量要不要把自己的猜測告訴景利。坐下來喝完景利倒的水,緩了緩說:“這幾天的三餐原本就是買給你的。”
“買給我的?”
“嗯,買給你的。”
......
景利頓了頓,好像明白過來:“是你!我早該想到的,也只有你了......”
聽景利這樣說,楊骎心思翻轉,五味雜陳,“這樣也好,就讓她誤會好了。知道真相,她該有負擔吧。讓她覺得欠我的比欠別人的好。”
景利繼續道:“謝謝你,我不知道說什么好......對不起,早知這樣,我該和你一起回去的......以后都聽你的。”
楊骎抬頭沖景利微微一笑。見她圓睜著雙眼盯著自己,嘴唇微微顫動。景利何曾這樣緊張過,絲毫不似平日里松散態度。
“我,我把錢給你。”景利手忙腳亂翻找起錢包來。
楊骎上前壓住她的手臂:“好了,若要你還,又何必費心給你準備。不要糟踐了別人對你的好。”景利愣住了,“是了,錢可以算可以還。這份惦記要怎么算怎么還。”不知道說什么好,景利傾身把頭靠在楊骎肩上,聞著她頭發上淡淡的玫瑰精油的香氣,慢慢平靜下來。
綿綿秋雨幾場,時日平常。景利的日記無非三餐課堂的流水賬。
這日晚云初雪,正逢兩人約定逛街的日子。原本景利嫌冷,賴著不去。楊骎硬拉著她說:“你可是說過都聽我的。”還說等這場雪等了很久。景利順從地跟著楊骎搭上最后一班公交車,去一個離城30公里的小鎮。楊骎說那是一個明清小鎮,叫羅繩。
兩個人下了車,天已經黑了。昏暗的街燈間或排向遠方。青石板的街道薄薄鋪了一層雪,像飛升的嫦娥遺落人間的披帛。飄揚的雪花,絲毫沒有停留的意思,忽上忽下,恣意在空中飛舞追隨。
景利看得呆了,抬手接雪花,小小的冰晶在指尖融化。楊骎把提前準備的披肩裹在景利身上問道:“冷不冷?”
“你說這些雪花融化在我手心,它們可情愿?”
楊骎噗呲一笑:“恰巧而已,指定是不情愿的。恰巧她飄落,恰巧你站在這里,恰巧你掌心的溫度讓她融化。”
“怎么就不能是它們飄落只為我們,就像我們專程為它們而來。”
“可以,‘不知江月待何人。’千年前的江月等來張若虛,千年后的飛雪等來景利。”
“哈哈,抬舉我了,不敢不敢,我可寫不出壓全唐的詩來。”
楊骎拉過披肩一角把景利的手擦干:“走吧,離住處還有一段距離呢。”
轉過街角,見一輛推車。兩個角上高低點著兩盞馬燈。
“兩位姑娘來喝口湯暖和暖和。”走近了,見一個老嫗滿臉堆笑地向她們打招呼。冷不丁把二人嚇了一跳。順著太婆手勢,見推車爐火架上的瓦罐咕咚冒著熱氣。
“這是?”楊骎問。
“橘子皮味兒的冰糖雪梨。”景利回答。
“姑娘鼻子真靈。咱青羌雨多,濕氣重。我在這湯里加二兩陳皮,潤肺祛濕,冬天喝再好不過了。”老嫗揭開瓦罐的蓋子,用大勺攪動著鍋里的湯。湯氣上揚,這分明就是小時候被哄騙著喝的湯藥——中藥里加白糖。痛苦的回憶裹挾著景利,只想趕緊走出這氣味籠罩的區域。
“二位姑娘是青大的吧,說起來我這梨湯的方子還是你們青大的一個老師給改良的呢。”見景利兩人沒有要購買的意思,太婆背起了營銷方略:“也是機緣巧合,那日是國慶節的最后一天,我剛出攤,低頭推著車。
那個青年人倒退著拍照,撞翻了我的車。我趕緊去撫我的鍋,鍋打翻了,我這手也被燙傷了。那青年人真是好人,他把我送去醫院,忙前忙后服侍我這孤老婆子。后來才知道是你們青大的老師。他這兩月每周都來,我手好利索了,他教我調了這湯,比起我之前的法子好太多了。”
看著老人殷勤的目光,楊骎不忍心拒絕,說道:“來兩杯吧。”
“一杯就好,我不喝我不喝。”景利似乎有心理陰影。
“兩杯。”見老人停滯在一邊,楊骎肯定道。又轉身對景利說:“暖暖手也好。”景利乖順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