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要氣死我了,怎么有你們這樣的父母親。”解曉歌狠命踢了一下桌子,轉(zhuǎn)向景利和喬一和說,“你知道早上我媽給我說什么嗎,說我姐姐回來了,肯定是我姐,眉眼長的和我姐一樣,還問她要吃葉兒粑。
聽他們說我那個姐姐很喜歡吃葉兒粑,每年我姐姐的祭日、清明、寒食節(jié)這些重要日子他們都做好多葉兒粑。我媽說你肯定是我姐姐投胎轉(zhuǎn)世回來找他們了,景利你是嗎?”
這時曉歌母親趙姨從屋里出來拿著一張照片,推開坐在景利旁邊的解曉歌道:“你看看,小景你看看,這是我們曉舞生前最后一張照片,你看看和你像不像。
阿姨沒有撒謊,這么些年我一直在想我們曉舞長大該是什么樣。今天早上看到你,你和,我夢到的曉舞一模一樣。你肯定就是她。”
景利接過照片,上面那個孩子濃眉大眼,抿著嘴笑,短短的頭發(fā)像個男孩。這何止是像,這儼然就是六七歲的自己。
景利愕然。世間之事奇巧詭譎,冥冥之中似有安排。回想起曾經(jīng)寫進日記里的句子:老天安排的遇見必定有他的用意。她無意中撞進這個家庭,讓老解夫婦的夢境照進現(xiàn)實里,寬慰人心。
“小景,你信不信人可以投胎轉(zhuǎn)世。說句難為情的,阿姨認定你肯定是我家曉舞轉(zhuǎn)世。天可憐見,你回來了。”老解媳婦拉著景利把頭伏在她臂彎里泣不成聲。
“你這是干什么,別嚇到孩子。”老解責罵著媳婦,他自己卻也落下淚來。
景利被老解夫婦的情緒裹挾著,她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從未見過這么強烈的情感流露。她抬頭向喬一和求助,但他正低頭看著照片上的那個孩子出神。她原本不敢冒然把老解夫婦的情感寄托轉(zhuǎn)移到自己身上,她不清楚這種思念到底有多沉重,但眼下這情形,她需要說點什么來安撫身旁兩個人的情緒,景利最是心軟,見不得人哭泣。
全當哄一哄兩位思女心切的老人吧,景利柔聲道:“我不相信生死輪回,但我相信緣分,二位能在我身上看到曉舞的影子是我的榮幸,我沒有你們心中的曉舞那么好。如果二位把我當成曉舞心里能好受些,若不嫌棄,我認你們做干爸干媽吧。”
老解夫婦直直看著景利,臉上表情是難以置信,是欣喜,是得償如愿......
“你說到他們心坎上了,他倆正有此意,又怕你看不上他們,不敢開口。這下好了,皆大歡喜。”解曉歌好整以暇,興趣缺缺的神氣。
“你這丫頭,快叫姐姐。”老解破涕為笑,拿起煙斗輕敲了一下曉歌,“趕緊叫姐。”又對景利說:“若可以,以后我們就叫你曉舞。”
“好,以后我便是你家解曉舞。”
她成了解家女兒,她說我是......喬一和自己給自己發(fā)了一顆糖。
吃完飯,景利幫曉歌收拾完碗筷,告別老解夫婦,二老把瓜呀果呀能讓景利帶去學校的給裝了一大袋子,千叮嚀萬囑咐讓放假就回家,景利推托不過,一一都應(yīng)了。
坐在回青羌的汽車上,安靜下來的景利又開始給楊骎打電話,仍關(guān)機。
坐她旁邊的喬一和見她接連打了好幾個電話,從她手里拿走手機:“別打了,你休息一會兒。”
景利奪回手機道:“不用,老師不用管我。”翻開手機蓋,自己的手機也沒電關(guān)機了。“唉。”景利嘆氣,毫不掩飾的失落,楊骎離開的第二天,與景利失聯(lián),毫無先兆,不明原因。
楊骎從青羌帶回去的所有東西,在沒有進家門之前,就被他父親派人送去了火葬場扔進了焚化爐。他把楊骎的日記砸在她面前,楊骎第一次見溫文爾雅的父親暴跳如雷,狠狠一掌摑,打的楊骎嘴角流血。
楊骎的以死相逼,換來第二學期的相安無事。但我們想錯了,并非她的死會讓父親難過傷悲,而是她選擇死的方式會讓他顏面盡失。顏面大過一切,大過人命。
第二學期開學,他還是讓楊骎來了青羌。讓她用自己的方式,不傷及他顏面的方式和景利斷絕往來,斬斷情思。
她生來就該聽他安排。衣冠禽獸狠辣起來會做到什么份上她見識過,她記得母親的死,她記得在母親靈堂他上演的那出伉儷情深,惡心。
景利看著窗外反向奔去的樹木、田野、村莊、遠山,想著楊骎對她說的話。
恰巧她睡在楊骎上鋪。恰巧是景利回頭時看到掉隊的楊骎。恰巧周末兩個人都無處可去。恰巧兩個人都喜歡去圖書館。
若這些時候,不是景利會有別人,可能是方茉,可能是孟思嘉,或者別的什么人。
算起來她和楊骎相處的時間很短,短到兩個人都沒有真正地談過心。從未交流過尋常閨蜜間談?wù)摰哪切┬∶孛埽恢罈铙V的家事,不知道楊骎喜歡的人,甚至也沒有留意過她喜歡吃的菜和喜歡看的書。
他們沒有一起評論過某個男生,沒有聊過八卦,沒有一起打過游戲。他們彼此間沒有僅有對方知道的秘密,若非要找一個,那就是只有楊骎知道“田螺姑娘”是喬一和。
這樣想來她和楊骎連朋友都算不上。只是搭個伴去逛街,去吃飯,去圖書館。說不上感情深厚。罷了,不要胡思亂想了。左右不了別人,只能寬慰自己,朋友間可傾蓋如故,亦可平淡如水,不尚虛華。或許她和楊骎就是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