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折騰，本就把時間給耽擱了。喬一和非拉景利去他房間讓她一頭霧水。還端出老師的架子說來之前答應了都聽他的。景利拗不過，跟著人走。
進了屋，喬一和從背包里拿出一雙和自己腳上同款的登山靴道：“換上。”
景利咬著嘴唇驚訝地看著喬一和說不出話來。
“穿你這樣的鞋一天走下來，腳怕是要廢了。”
“不用，不至于的，我走慣了山路。”
“讓你換上就換上，別浪費時間了。”
“好好好，真和楊骎一樣......啰嗦。”
“若楊骎在，我倒是可以少操些心。”
“......她在或者不在，你也不必為我操心啊。”
“......我的意思是，她在肯定也會給你準備這些。”
“若楊骎在，我就不來了。”
“是嗎？有些事情是不由人的。”
景利換上新鞋，似乎有些擠腳，并不吱聲：“還真合適，多少錢，回學校我把錢取了給你。”
“......回去再說，走了。”
景利和喬一和要去的朝龍村是離駐地最遠的村落，農戶散居在山林里，往往方圓六七里才有一戶人家。
兩人按照村長手繪的地圖挨戶走訪。計劃完成十戶人家，本來路遠，加之早上耽擱，一個上午才完成了三戶的訪談和問卷調查。
兩個人坐在一處溪水邊小樹林里歇腳。喬一和取出面包牛奶遞給景利，景利不接：“我包里有。”便往下游走遠去了。在溪水邊的一塊大石頭后坐下，脫掉鞋子。
一個上午磨下來，腳跟被磨出了泡，和襪子粘連著，褪去襪子，剮出了血來。疼的景利齜牙咧嘴。把腳浸在溪水里，灼熱和疼痛慢慢緩解了些。晾干，翻出一張創口貼覆蓋在傷口上，重新穿上鞋襪。
喬一和遠遠地看著她，以為她只是少女心思，想玩玩水，泡泡腳，知她刻意避開自己，一直未上前。
下午，兩個人加快了速度，緊趕慢趕，總算在天黑前完成了走訪。回去走到半路，景利的腳實在疼的厲害支撐不住。跛著腳跟在喬一和身后，不知不覺拉開了些距離。
喬一和似有所感，回頭看見走得小心翼翼，一只腳不敢沾地的人，急忙回走幾大步，扶著了人，關切道：“怎么弄的？”
“拜新鞋所賜，腳磨破了。”
喬一和才回想起中午時候遠遠坐在溪水邊的人，心中五味雜陳，懊惱萬分，怎么就沒有上前去看看她。
景利注意到了老師的微表情，寬慰道：“沒事，都怪我一只腳大一只腳小，過兩天就好了。”
“我背你。”
“背？我又不是小孩子，和你都差不多高，還背？多難看，不背。”
喬一和不理會，微微俯身，拉起景利手臂搭在肩膀上，順勢把人背起。
“干嘛？”景利被嚇到了。
走了一陣，感覺到景利的不自在，喬一和道：“害羞了？這是我第二次背你了。”
“第二次？”
“上次在羅繩，你以為你是怎么去的客棧？”
羅繩？景利翻找著那段記憶，缺失的一個下午和晚上發生了什么？當初以為昏睡過去的自己是被同學們像螞蟻搬家一樣接力送去的客棧。醒來時只看到喬一和，難道至始至終都只有他。是他將自己背去客棧的。
或許還帶她去看了大夫，所以第二天在中醫館和那個醫生才有那樣的對話。是他守了自己大半晚上？那碗紅油抄手呢？他說是探花府給自己留的，從楊骎學校回來的第二天早上，那碗味道似曾相識的抄手又做何解釋？老師做到這份上，比劉維有過之而無不及。
“謝謝您。”
“謝我什么？是謝我在羅繩照顧你，還是這一次？這一次是我疏忽了。”
“哪有？老師做到您這樣，可奉為楷模了。”
“......我，我也并非......對所有人都是如此。”喬一和真想把這個遲鈍的人扔進河里，說她錮聰塞明，她分明是知道我對她好，但怎么就分辨不出我待她與旁人不同。若非故意回避，便是真的“麻不不仁”，或許仙俠劇中那種沒有情絲的人真的存在，還偏偏被自己遇到。
“若待所有人都這么好，那就不是老師了，那是神仙。”景利就是這么一個人，怎么點撥都沒用。
“可能在江小鳳看來你更像神仙，鯉魚精。”
“你是看我對她好，我只是覺得她可憐，可憐她和單純對她好是兩回事，出發點不同。”
那你覺得我對你好是為什么？喬一和差點就把這句話問出來了，遲疑間換了一句：“這世上可憐人多了，你管得過來？”
“遇到了能管總歸是要管的。”
“你可想過要如何安頓江小鳳，你撿她回來，對他這般好，她還把醫好病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我們在這兒這些天你可以管她，我們走之后呢？”
“我沒想那么多，昨晚在荷花池邊遇到她，見她可憐，大晚上沒地方去，不能不管。”
“可以管，管到什么份上是要有分寸的。還有，她再怎么可憐，都是一個來歷不明的人。”
“那您說我若不帶她回小學，我該怎么做？連夜送她回去嗎？”
“我們可以讓徐老師送她去村長家，讓村長來安頓，無須把床位讓給她，你看你臉上的紅點，一天了都還沒消盡。”
“我知道了，您意思是我昨晚被蚊子咬是自討苦吃，活該？”
“我是說有更好的處理辦法，即便留下她，床鋪太小擠不下，你也該給我說，總不至于讓你睡凳子，喂一晚的蚊子。”
“給您說了，您的處理方式就是將人送去村長家，再不用管。村長肯定在今早就把人強行送回去。今早上就不會有那些拉扯，就不會耽誤我們時間，現在也不至于這么晚才往回走。你放我下來。”景利壓著邪火，平靜把話說完。
“我不是這個意思。幫助別人的前提是不是應該先保護好自己。”
“你放我下來，在我這里沒有那么多前提，我生來愚鈍，考慮不了那么周全。”景利從喬一和背上掙脫。
喬一和拿這個好賴不分的人沒有辦法，必要的時候只能擺出喬老師的身份：“你當我是什么樣的人，心術不正？“
“心術不正倒不至于，鐵石心腸您是有的。”
“鐵石心腸，也好過沒心沒肺。我只是在和你討論怎樣把事情做到更好。”
“您認為的更好，我不那么認為。江小鳳您不用管了，就讓我這個缺心眼的來管，您明天安排我去江田村就好。”
一番爭論，景利剛剛萌生的對喬一和的一絲好感被連根拔起。他對學生好只是他當老師的本分，按照他的邏輯，說他會裝會演沽名釣譽都不為過，偽君子。話不投機半句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