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小鳳這件事情上，景利表明了態(tài)度，站穩(wěn)了立場。喬一和沒有極力反對那就是同意，以后再說就以后再說，無論什么時候，小鳳的事情該由她做主。

“明天?！?/p>

“明天我陪你去?！?/p>

聽到喬一和自然而然地回答，景利錯愕地看向他，慌亂道：“不用，時間不合適，我自己去?！?/p>

“快期末考了，你的微積分能過嗎？這幾天正好有空我給你講講?！?/p>

“那個......解曉武說他給我講。就不麻煩老師了?！?/p>

“你倆現(xiàn)在......關系很好？”

“算不上關系好，只是他剛好出現(xiàn)，也正好用的上。”

景利不知道她的這個回答無異于在喬一和新剌開的傷口上撒了一把鹽。“剛好出現(xiàn)。”解曉武出現(xiàn)在楊骎離開以后，景利形單影只之時，又在她需要補習時毛遂自薦。而他喬一和，初次和景利見面是在她醉酒摔跤最狼狽的時候。后來的事情都是自己單方面的，強行和她簽下“契約書”，讓她每周六來做飯。

對于景利而言，都是迫于無奈吧。就連現(xiàn)在收留江小鳳，自己多少帶著點私心。留江小鳳在家里，景利總會多來幾次，來得心甘情愿些。像是給她和自己之間栓了一根繩。聽景利的話語里，在課業(yè)輔導這件事情上，她已經(jīng)拿定主意做出選擇。

見喬一和面色凝滯，似有不悅，景利并不明白老師何故如此，猜測許是這幾天醫(yī)院學校兩頭跑甚是辛苦，放下勺子，上前取過他手里的刀，柔聲道：“你去休息，喂喂魚，我來做飯?！?/p>

剛進門時景利就發(fā)現(xiàn)了餐桌上多出來的擺設，一個60厘米見方的玻璃魚缸。里面一金一白兩尾錦鯉悠游在新發(fā)芽的蓮子間。

“對了，養(yǎng)魚人不是都有講究要養(yǎng)單數(shù)嗎？因為魚的斜音同余。你的魚缸不小，為什么只養(yǎng)兩只小魚，養(yǎng)個三五成群的，看著也熱鬧啊?！?/p>

“我的魚缸，想養(yǎng)幾只就幾只，話多?！眴桃缓蛻嵢淮蟛娇绯鰪N房。

景利看喬一和悶悶的，故意多嘴想調節(jié)一下他的心情。哪知道又撞槍口上了，這些天，景利時有感覺喬一和的情緒莫名其妙，陰晴不定。楊骎怎么就喜歡上這么喜怒無常的一個人。楊骎，景利想起了楊骎，她的電話從關機，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空號了。

喬一和站在餐桌邊生悶氣，俯身看著魚缸里的鯉魚，那條金色的游到水面上，尾巴一擺，撲棱他一臉水，措不及防，抽出張紙巾抹了一把臉，情緒穩(wěn)定了些。中邪了嗎？和她生什么氣，她知道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復又回到廚房下命令：“你去喂魚，我來做飯?！?/p>

“這又是怎么了，說了我來做飯啊？”

“你手上傷還沒有好，去休息吧，去休息?！?/p>

景利從小被三叔溺愛，進入大學來又遇上個對自己柔聲細語，事事依順的楊骎，她聽不出來喬一和語氣中的寵溺，也區(qū)分不出喬一和對自己的偏愛。和楊骎比起來，喬一和對她的這點好，微不足道。

“咸鴨蛋和粥都煮差不多好了，再拌個黃瓜就行了，很快就好?！本袄幸庥懞萌?，一是照顧老人家情緒，一是感謝他收留江小鳳。

“太簡單了，這是小鳳來家里的第一餐，吃得這么寒酸，她會以為我們養(yǎng)不起她?！眴桃缓蛷谋淅锶〕銮喽购臀r仁，準備加菜。

“您還是一講究人。我現(xiàn)在就開始擔心了?！?/p>

“擔心什么？”

“小鳳暫住在您這兒期間，生活水平高，等我把她接走，怕是很難適應和我一起勤儉節(jié)約清貧過日。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你把后村的那個房子退了，就讓她住我這兒不行嗎？何必花冤枉錢呢？在我這里也更方便照顧她?！?/p>

“怎么又繞回到這個問題了，這個沒得商量的。她只能是暫住在您這兒?！?/p>

江小鳳住進喬一和家的頭幾天，景利天天都去看她，有時間就教她拼音和計算。

江小鳳的適應能力極強，又勤快，雖腿腳不方便，但絲毫不影響她洗衣做飯收拾房間。不是喬一和照顧她，反而是她處處照顧喬一和。她每天做好晚飯，等著景利和喬一和回家吃飯?？臻e時間就用景利給她的字典學著讀書識字。

臨近期末，各科復習任務重，景利見江小鳳適應了在喬一和家的生活，她也就沒有每天去看她了。有好幾次，江小鳳做好了飯，等不來景利，喬一和給她打電話，說是吃過了，解曉武正給補課。喬一和食不甘味，江小鳳也跟著郁郁寡歡。再后來江小鳳就不準備景利的飯了，連喬一和也很少準時回家吃飯了。

直到期末考試結束那天下午，景利買了以前給江小鳳提及的零食、小吃興沖沖去了喬一和家。她迫切地想把自己的計劃告訴江小鳳——她暑假不打算回家了，這就帶著小鳳住到出租屋去，再找一份暑期工，掙錢，為小鳳九月份上學做準備。

家里竟然沒人，隨即給喬一和打電話，一次、兩次、三次......電話無法接通。景利取出樓梯口消防栓里第一個滅火器下的備用鑰匙，這是上次喬一和留鑰匙給景利景利不收，喬一和特意留下的。

房子里冷冷清清，景利把食物放在餐桌上，隨手取了魚食喂魚，這兩小只像是餓得狠了，不等飼料沉底就被他倆搶光了。景利一時不安，平常喬一和生怕他們餓著了，總是密集投喂，今天著實反常。

進江小鳳房間一看，衣柜空空，床單被褥鋪疊整齊，沒有絲毫褶皺。這房子里沒有了她生活過的痕跡，似乎就沒有這么一個人來過。

不對勁，景利一時心亂如麻，慌忙再給喬一和打電話，仍是無法接通。隨即撥通錢澈電話，錢澈說喬一和可能去了岷山。說上周天下午，恰逢喬一和去監(jiān)獄訪談了，自稱是江小鳳父母的兩個人“打上門來”，吆五喝六向院里要人，口口聲聲稱社科系的老師拐帶了他的孩子。

沒等喬一和回來，就從他家里把人強行帶走了。

張曠在院里丟了面子，好心攬事兒的喬一和成了眾矢之的，不單受到張曠的批評，還被院里記過處分。這些喬一和均不在意，他更擔心的是江小鳳。在父母找上門來的情況下，還把房間收拾的干凈整潔，她該扛住了多大的壓力。她比景利，甚至比喬一和更愛這個家。

江小鳳用這些天自學的字給景利和喬一和留言：“再見了家人，永別了親人?！彼龑戇@句話的時候該有多么絕望！可以預見她重新回到那個偏遠的小山村會遭遇什么。曾經(jīng)不如豬狗，回去豬狗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