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一和背上景利背包,拉了人往山下的岔路走去。不多時,只聽水聲濺濺,環珮悅耳。小丘后有一小潭,碧水清冽,深不見底。潭邊卷石嵁巖,竹青翠蔓,寂寂無人。這是喬一和昨天偶然發現的森林秘境。
“歇會吧,我給你烤玉米。”喬一和把背包放在大青石上,返回小丘后撿拾柴火去了。并未走遠,一時聽到撲通一聲響,連忙抱了柴火奔回潭邊,不見景利,只有湖面蕩漾,圈圈漣漪散開。
一時慌亂,大聲呼喊,空谷回音“景利景利利利利......”
忽見青石上胡亂堆放的鞋襪和黑色T恤,心緒稍稍平復下來。
水面復又平靜無波時,景利從十米開外的湖心探出頭來,抹去一臉一頭的水,朗聲道:“老師你先回去吧,我想再游一會兒。”
此時正值夕陽西沉,日光下澈,映照著水中那人如出水芙蓉般清雅脫俗。眉清目秀,鼻尖、睫羽水珠滴落,紅唇血染,膚白如脂。喬一和一時看得呆了。
景利感應到喬一和的灼灼目光,羞赧不已,轉身隱入水中。
喬一和整理好景利的衣物和鞋襪,在青石旁點燃篝火,烤著玉米,好整以暇等人上岸。
景利有意躲著喬一和,遠遠游到對岸去了。潭深難測,潭水凄神寒骨,景利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你快上來,昨天我只是在這水邊多泡了會兒,就病成那樣。這水太涼,你不要貪玩。”
“你先回去,我很快就回來,這兒離學校也不遠了。”景利堅持著。
“這是什么地方,天快黑了,我怎么可能丟你一個人在這里。你快上來。”
“我背心、短褲全濕透了,你,你在這里,我怎么上岸。”
“噗嗤。”喬一和笑自己愚鈍,竟未反應過來,這丫頭也有害羞的時候,“我走開不看你,你快上來。需要我把你衣服拿出來嗎?”
景利昨天一來就忙著照顧喬一和,沒有回之前的女生宿舍,也沒有整理背包,衣物都還在背包里。
“不用,不用,不用,你趕緊走開。”
“哈哈哈,你是怕我偷了你的衣服。”
喬一和巧用“典故”,赤裸直白,唬得景利不敢接嘴,再次潛入水中。
估摸著景利換好了衣服,收拾妥當了,喬一和才回到火堆旁。見景利坐在青石上望著火堆怔怔發呆。
“在想什么?”喬一和遞上烤熟的玉米,寬慰道:“即便這次我們找不到人,你也不要太難過。我給徐老師和村長都說好了,讓他們隨時留意著,一旦有小鳳的消息就立即通知我們。”
景利接過玉米,望著遠處的山谷,“歸鳥號古木,雄飛雌從繞林間。”冉冉炊煙升起。聽著身旁喬一和咀嚼玉米的聲音,撥動火堆的聲音,心中安穩,側身看著人不自覺淺淺一笑。
這樣的安閑曾經在另一個人那里獲得過——楊骎。楊骎和喬一和,這兩個人似乎有太多共性。景利抬頭不自覺看向喬一和,目光掃過他胸口,襯衣輕薄的布料印出“木石前盟”的輪廓。
這一天里,有一個問題一直縈繞在腦海,答案呼之欲出,又模棱兩可。景利不敢作答,更不敢向當事人求證。
這兩個人似乎有什么事情瞞著自己。楊骎為何離開后就不再和自己聯系,喬一和會不會知道原因?他又為何把“木石前盟”戴在身上?不對,他戴的是項鏈!或許“木石前盟”本就是兩條,楊骎把手鏈給了自己,把項鏈給了喬一和。那么手鏈呢?楊骎帶走了嗎,這個答案比較合理。
要不要問?怎么問?算了,如果有機會,還是問楊骎比較好一點。
基于和楊骎的關系,她覺得自己和喬一和應該劃清界限。像昨晚那樣的事情,絕對不可以再發生。
和喬一和不能維持原狀,那就只能保持距離。想到此處,景利莫名有些失落。但她向來是理性人,冷血動物!她分辨不出楊骎和喬一和對她的好里夾帶私貨。
“我們明天就回學校吧。”景利說。
“不找了?”喬一和問。
“不找了,她應該沒有回村里。”景利回答。
喬一和說:“好。”
和景利就這樣簡單的你問我答,默默相守相伴是喬一和定義歲月靜好,如果可以他希望和景利在這小石潭邊,在這偏遠山區里長長久久生活下去。聽到景利說明天就要回去,他心中的失落遠大于剛剛景利一閃而過的情緒。
“我們回去吧,天快黑了。”喬一和收拾好東西,滅了火堆,背上景利背包。
景利起身,一個趔趄,險些沒站穩,喬一和及時扶住人,關切道:“怎么了。”
“沒事。腿麻了。”景利側身抽手,從喬一和背上取過背包,“我自己背。”瘸步往前走。
喬一和明顯感覺到了景利的疏離,沒做多想,只當她心情不好。默默跟在人身后。
剛走到學校門口的臺階下,聽到有孩子歡呼雀躍的聲音,仔細辨別,是有人在打籃球。
上臺階看到操場上在一群孩子中間躬身運球,閃躲騰挪的人——解曉武。喬一和不自覺看向身旁的景利,見她輕輕勾起嘴角露出笑意。
沒等喬一和回過神來,教室里飛出一個人,向這邊撲來。“喬老師,你終于回來了。”尹詩業!
景利側身退開一步,拉開和喬一和的距離,目光滑過喬一和古井無波的臉,看不出來有什么情緒。隨手把背包扔在旁邊乒乓球臺上,慢跑著向操場而去。
解曉武見來人,抱著球站定,目不轉睛看著景利,對小孩們說道:“天黑了,學校快鎖門了,你們快回家去。”
“你騙人,老師說了,為了我們活動方便,放暑假學校不鎖門。”
“那是說的白天,現在是晚上了,快回去吧。”
“哦,我們知道了,你女朋友回來了,你就不想和我們玩了,要攆我們走。”一群破小孩哄笑開來。
“知道還不走。”解曉武作勢要打人,手輕輕一揚,將籃球輕輕拋出,剛好落在景利腳邊,彈起到景利腰際高度,景利接過球,跨步上籃,一個轉身落地,抱住正好落下的籃球,站定看著解曉武。余光里,學校門口的兩個人已經走到槐樹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