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景利精神越發不濟,一早聽到龍淵來敲了三四次門,不堪其擾,勉強支撐著起床開門。
門甫一打開,冷空氣灌入,襲的景利全身發抖,站立不穩。龍淵連忙攬住人,反身關上門,攔腰把人抱起放到沙發里。
“你這是上次淋雨落下病根兒了,我們去榕城,去中心醫院好好檢查一下好嗎。”龍淵握著景利的手,滿臉關切。
景利費盡力氣推開人:“不要你管,出去,我要換衣服。”
“不用換,家里又沒有外人。餓了吧,今天奶媽做的粥,我去給你端上來。”
自從景利生病這十幾天來,龍姐要派人來伺候,被龍淵擋了回去,說景利會不自在,真實原因還是他存有私心,由他親力親為照顧景利,沒功勞也有苦勞,她即便不會因為感動而喜歡上自己,總會記他一點好吧。
每天就只讓奶媽劉姨來給二人做飯,打掃房間。
待龍淵下樓,景利克服著顫栗關上門,艱難換好衣服,四處翻找身份證不得,才想起上次去羅繩,錢包和身份證就被龍淵指使小于拿走了,這些天一直病著,也就沒有向他討回。心中憤懣卻又無計可施,只得開門等人上樓。
不知道龍淵在搞什么鬼,這次下樓端飯的時間似乎比往日要長。
雖然沒什么味口,還犯惡心,景利還是強迫自己喝了小半碗白粥。人是鐵飯是鋼,越是生病越不能不吃飯。
“把身份證還給我。”剛放下碗筷,景利直接向龍淵討要。
“你要做什么?”
“我要去買火車票,我要回家。”
“你現在這個樣子,怎么能坐長途。等把病養好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你管,我要回去。”景利盡力提起些力氣,對著龍淵露出獠牙,發出兇悍的低吼。拉扯憋悶的肺部,引起一陣強烈的咳嗽。
龍淵連忙起身拍著景利后背幫她舒緩,連連應聲答應:“好好好,我讓小于去買票。不過今天你得多留一天,最快也得明天才能回去。”
“不用麻煩,我自己去,我今天就得走。”景利推開龍淵,堅持己見。
“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嗎?”龍淵蹲跪下來,仰頭看著景利,滿臉寵溺的神情,“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的女神。”
“生日?”日子過得渾渾噩噩,連自己的生日也忘記了。
可是龍淵是怎么知道今天才是自己的生日的?身份證上的日期是當初父母為了讓自己提前一年上小學托關系修改的,選了一個糧食豐收的日子,還給她取了“利”這個“象形字”用做名字。
就因為這個原因,景利在實際沒到20歲的時候,就被迫已婚了。
“你的生日,有兩個好朋友要來為你慶祝。”龍淵趁機握住景利的手,就像普通情侶間那般自然。
“誰?”病癥讓景利變得遲鈍,全部心思都在這個問題上,沒留意龍淵的動作,竟沒有反抗龍淵,就這么讓人拉著手帶到沙發上坐了。
“你朝思暮想的人。”龍淵神秘兮兮,看著景利笑。
朝思暮想的人,誰?喬一和嗎?不會,怎么可能,龍淵能有這么好心?
不過自打生病以來,這個人對自己悉心照顧,從未逼迫過自己。有兩次景利昏昏沉沉,是他在一旁一直守著,還親自端來水給她洗腳。這段時間的飲食起居也多虧了他照顧。人非草木,景利開始重新審視眼前這個人。
龍淵看出景利已然動容,趁熱打鐵道:“留下來讓我給你過一個生日,明天你要去哪里我都隨你。小學那邊拆除工程已經,建筑隊還等著我確定方案,時間緊,開學前要把基建完成,才能不耽誤孩子們開學。”
龍淵語氣誠懇,一副認真負責的嚴謹態度,繼續道:“所以我今天不能在家陪你,你好好休息,一忙完我就回來,等我。”
龍淵拉起景利的手貼在唇邊,輕啄了一下,動作一氣呵成。
景利如遭火燎,急忙抽回手,局促地點點頭。
見景利這般煙視媚行的情貌,龍心甚慰,開出花來。終于守得云開見月明,之前的卑劣就讓它磨滅在黑暗里。
比龍淵先回來的是小于。景利聽到動靜,站在陽臺上見一行人下車,看身形其中一個楊驥,另一個長發披肩的黑衣女子不認識,卻有一種莫名親切感。
景利目光隨著人影移動,待人走進院來,看清人五官輪廓,刀削筆刻般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狀若懸膽。不是楊骎又會是何人。
景利控制不住,似乎瞬間有了力氣,跌跌撞撞躥下樓去,眼淚橫流。朝思暮想的,舍她其誰。
“楊骎。”景利不顧一切撲進人懷里。怕她再消失了般緊緊擁著人。
楊骎滯住了,似乎全身血液都已凝固。
她昨天剛從英國回來,父親拘著她不讓她出門,使得她一整天都悶悶不樂。楊驥主動請纓說帶妹妹出去散散心。老學究哪里能看出小滑頭在暗度陳倉,叮囑一番就答應了。
哥哥說去青羌,楊骎本能地往后退。可楊驥說只是讓她陪著出趟診,不去青大,又提醒學校已經放假了。絕口不提景利。
抬頭看著哥哥神秘一笑,楊骎好似得到鼓勵,曲肘抱住景利,眼淚不自覺滾落。
參商何夕,流水十年!曲闌深處重相見,勻淚偎人顫。
兩個人攜手上樓,楊驥識趣地等在樓下。
想說的話太多,反而不知該從何說起。突然就理解了蘇東坡那句“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你生病了嗎?才大半年沒見,你比以前更瘦了。”
先開口說話的是楊骎,他看著景利面色憔悴,難免關心。
“嗯,這半年你不在身邊,為伊消得人憔悴。”景利靠在楊骎肩膀上,沖下樓去讓她幾乎耗盡力氣,現在感覺眼皮都抬不起了。
“你怎么在這里,喬一和呢?你病成這樣,今天又是你生日,怎么沒見他人?”
“他把我扔了。”
“怎么會?恨不得把你捧在掌心里的人,怎么可能拋棄你?”
“你和我這么好,都能說斷聯就斷聯,更何況他。”景利的聲音微不可聞,她不想提及那些傷心事。
“我和他不一樣。你是不是和別的男生交往,傷了他的心?”
景利從楊骎的話里,聽出些別的意思來,難以置信地問道:“你知道他?”
“我知道他喜歡你。”
“什么時候?”
在景利的認知里,喬一和對她產生感情是在楊骎離開之后,按理楊骎應該什么都不知道才是,可她卻說......景利凝眉等著人解答。
“從我發現他就是‘田螺姑娘’那天起,我就知道了。”
田螺姑娘,是去年十一時候的事情,已經一年半了。
“后來他和你簽下契約書,驗證了我的猜測。我走的時候才會把你托付給他照顧。”
“所以那天晚上,你單獨留下來,不是向他告白,而是?”
“告白?你以為我喜歡的人是喬一和嗎?”輪到楊骎感到不可思議了,她難以理解景利為什么會這樣想。
連楊骎都能一早看出喬一和喜歡景利,她自己卻后知后覺,還誤以為......天意弄人,當事人永遠最后一個知道真相。
“所以喬一和人呢?”饒舌半天,楊骎回到最初的問題。
“我也不知道。”
被楊骎問及,景利難忍相思,伏在楊骎肩頭淚落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