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景利撥通了龍淵的電話,告訴他準備和姑姑一起回老家。然而,就在她收拾行李時,龍淵突然出現在病房門口,將她堵在了房間里。
龍淵的聲音帶著一絲不安,他說自己才剛剛看到一點希望,害怕景利一轉身就會將他遺忘。在這段感情里,他始終缺乏自信,甚至有些患得患失。他堅決表示,自己無法與景利分開,如果她執意要回建章,他會毫不猶豫地跟她一起走。
景望舒見狀,輕輕搖了搖頭,默默退出了病房,將決定權交給了景利。
景利深吸一口氣,試圖用理智說服龍淵。她提到了隆辰集團目前的困境,以及作為子女應盡的孝道,試圖用這些“大道理”讓他理解她的選擇。龍淵沉默良久,最終勉強同意了她的決定,但只給了她一個星期的時間。他語氣堅定地說,如果一個星期后她沒有回到青羌,他會親自去建章接她。
景利點了點頭,心中卻充滿了無奈與妥協。就在她轉身準備離開的瞬間,龍淵突然伸手將她拉入懷中,手臂緊緊箍住她的腰。他的吻霸道而強勢,帶著不容抗拒的意味,落在她的唇邊。景利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逼得眼角滑下一滴淚,心中五味雜陳,卻只能默默承受。
景利在半個月后被龍淵接回了青羌。景利要為考研做準備,成天關在房子里溫習功課。白天龍淵工作繁忙,也無暇顧及她。漸漸的兩個人形成了默契,白天互不打擾,晚上一起吃晚飯,看電影,各自回各自的房間休息。
時日漸長,原本許多要計較的事情景利也不再計較了,不管是龍淵把戒指送回喬一和,還是在她失憶以后修改日記。景利都不打算再追究了,既然做出選擇,就不能再和過去糾纏不清。
但偶爾渴望的夢境還是會讓她顛倒,但好在她能克制。在龍淵看來,她已然是一個可以令人放心、循規蹈矩的良民。
殊不知她胸臆里仍然暗暗地郁勃著一聲悶雷,等待某種不時的炸裂。
暮色四合時,青羌的雨如約而至。景利將臺燈調至第三檔暖光,筆尖在考研真題集上洇開墨痕,窗玻璃映出她單薄如紙的身影。新換的智能鎖的綠光每夜準時亮起,中央空調恒定在23℃,連她復習時喝的參茶都保持著分毫不差的溫度。
水霧漫過核桃樹時,江小鳳的電話像枚生銹的圖釘,猝不及防扎進精心粉飾的平靜。
“景姐姐,村里的變化可大了,龍景小學已經修好了,荷花池邊正在建別墅。”電流聲里,江小鳳的聲音很激動,“還有還有,你有時間就來看看吧,我帶你去游泳。喬哥哥上個周來看我了,他帶我去了后山,原來那里有一個石潭,水可清可涼了,簡直就是天然的游泳池。”
景利握筆的指節泛白,突然想起去年夏天,她在石潭里游泳,喬一和在石潭邊給她烤玉米。那個傍晚的蟬鳴聲震得野姜花都在顫抖。
“好,我明天就去。”
一旁的龍淵聽到景利的回答,擦拭銀制刀叉的手頓了頓,水晶吊燈在他瞳孔里碎成冰棱:“需要給小鳳帶禮物嗎?”他問得隨意,卻用餐刀將牛排紋理切得經緯分明。
景利掛斷電話,她為了手上方便開的擴音,剛才江小鳳的話肯定也如數傳進了龍淵的耳朵里。
“肯定是要帶的,還有徐老師,還有村長,還有胡三哥。”
“你對這些人倒是很好。”
景利沒有理會龍淵的陰陽怪氣,低頭繼續做題。可哪里還能靜下心來,滿腦子都是去年夏天以及國慶節和喬一和在桐梓村朝夕相處的記憶。
次日前往桐梓村的路上,景利數著儀表盤閃爍的里程數,后視鏡里龍淵的側臉比導航電子音更冷硬。
新鋪的柏油路泛著瀝青的腥氣,碾碎了記憶里開滿紫云英的鄉道。
遠遠看見江小鳳站在荷塘邊挎著一籃子蓮蓬,似乎已經等了很久。
景利推車門的動作凝固成慢鏡頭——龍淵溫熱的掌心覆上她手背,無名指上新換的訂婚戒指壓出一道泛白的痕。
那是從建章回來以后,景利若無其事地告訴龍淵自己不小心弄丟了訂婚戒指。
龍淵出乎意料的平靜,并不追究。第二天帶回來一枚戒指,內圈上刻著景利設計的心形符號,龍淵說是讓金店重新定制的。景利也沒多想,任由他把戒指套在她的無名指上。這些時日便再沒有取下來過。
瀝青路面蒸騰著暑氣,龍淵的掌心緊貼著景利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烙進她的脈搏。江小鳳局促地跟在兩步之外,竹籃里的蓮蓬散發著清苦的香氣,卻沖不散三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
“我想和小鳳單獨走走。”景利停下腳步,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龍淵的拇指在她腕骨上摩挲,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后山的石潭嗎?我記得那里水很深。”他的目光掃過景利單薄的棉麻襯衣,“你沒帶泳衣!”
“誰說我要去游泳?”景利蹙眉,試圖抽回手臂,“我只是想和小鳳說說話。”
“說什么?”龍淵突然收緊手指,將她拉得更近,“說喬老師嗎?”他的聲音陡然轉冷,“景姐姐,喬哥哥——”他刻意拖長的尾音像一把鈍刀,“你要讓她幫你重溫舊夢嗎?”
“龍淵!”景利猛地抬頭,對上他暗潮洶涌的眼睛,“你能不能不要無理取鬧!“
“我無理取鬧?”龍淵冷笑一聲,將她拽到路邊的老槐樹下,樹影斑駁中,他的輪廓顯得格外鋒利,“我以為我已經取代了他,可你昨天晚上聽到他的名字就變得魂不守舍。”他的聲音突然哽住,“景利,你告訴我,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徹底抹去他的影子?”
蟬鳴聲突然尖銳起來,景利感覺手腕上的力道松了一瞬,她看見龍淵眼底一閃而過的脆弱,像極了在羅繩郎中真實時的模樣。可下一秒,他又恢復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仿佛剛才的失態只是她的錯覺。
“算了,”他松開手,轉身走向停在路邊的車,“你們去吧,我在車上等。“他的背影挺得筆直,卻莫名透著一股蕭索,“把傘帶上,天氣預報說一會兒有雨。”
景利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車門后,突然感覺手腕上殘留的溫度燙得驚人。江小鳳怯生生地扯了扯她的衣角:“景姐姐,要不...我們別去了?“
“不用,”景利深吸一口氣,將紛亂的思緒壓下,“我們走。”
遠處的天際堆積著鉛灰色的云,山雨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