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很久之前開始，張平安就習慣了這種淡然如水的日子。
起床，出門去隔壁那條肉味撲鼻的街道，稱三塊錢的豆花湯。
回到家里，在電飯鍋里撈一點冒著熱氣的米飯，泡著豆花湯，挺快活的。
放假了，同學們都陸續回家了，好空虛。
學校里的同學也走完了。
饒是張平安純潔如雪，也很難規避掉這種虛無感。
出租房四面都圍著高墻，陽光都看不見一絲，有些陰暗低沉。
元旦節已經結束，張平安也沒有回家，其實元旦節好像都不怎么過的。
就在張平安望著四面墻壁發呆時，手機發出了一聲消息提示音。
坐在床上有些乏力的張平安一手托著下巴，另一只手在身后摸索著不知躲在哪個角落的手機。
拿起一看，是黎了了發來的消息。
張平安正無聊得緊，精神振奮了些許，打開了聊天框。
這個學期和黎了了的網聊并沒有落下，準確來說自從上次游園會之后張三禾對黎了了充滿了崇敬。
她是一個很值得的朋友，張三禾對她已經沒有了任何的芥蒂，所以偶爾也會和她分享一些生活中的瑣事。
兩人寒暄了幾句，黎了了詢問張三禾是否已經回家。
張三禾無奈笑笑：“快了，過幾天就回去了。”
因為留在方城還有事需要善后，張三禾愣是待到了元旦節的第二天。
還以為她又要邀請自己上街，張平安開玩笑道：“要趕集的話可能要等等了。”
黎了了不知對這個冷笑話作何感想，發來信息：“我一會兒要去方城哦，你有空嗎？”
張平安眨巴眨巴眼睛：“你還沒回家嗎？”
“還沒，我要去方城看看我妹妹，她在方城補課，也還沒回家。”
張平安頓時有些驚喜，這閑極無聊的日子終于是要結束了：“空得發慌了已經。”
“那來接我。”
“好！”
還記得上次黎了了來方城，還是來找她的前男友呢。
張三禾這么想著，不過這次是來找她妹，吶~自己在市里就沒什么人可以找了。
張三禾翻身下床，洗漱了一番，換了一身衣服。
嗯哼，好看了點。
方城的車站在新城還要西邊的地方，估計要走個三十四分鐘才能到，張平安出門在平橋公園坐著看老頭打羽毛球，足足看了一個小時，才慢悠悠地卡著時間走向車站的方向。
和黎了了保持著聯絡，張平安走到車站的時候，黎了了正好出門。
車站附近有些荒涼，張平安一眼看見了那個瀟灑的身影。
遠遠朝著自己招手，張平安也小跑過去。
黎了了穿著一身黑色短袖襯衣，拉著行李箱，還提了一個包。
女生都喜歡提著個包，也不知道里面裝了什么東西。
張平安接過黎了了的行李箱，盡力裝作一個紳士的模樣。
不對，我本來就是紳士。
紳士都不曾想過花五塊錢打個車回方城。
兩人愣愣走了快一小時才到出租屋附近。
回來的路一直爬坡，要多花不少時間。
張三禾打開那道涂滿藍色油漆出租屋的門，提著行李走了進去。
然后回頭看向停在門口的黎了了，她停下了。
張平安看著她呆滯的模樣，面色微動。
出租屋里黑漆漆的一片，幾乎看不見一絲光亮，而且這地方也確實深入巷子里，好像有些不太安全。
“那個……，你先進來，得把門關上。”
張三禾走進第一間屋子，黎了了猶豫了幾秒，還是進了門。
他快走幾步，打開了屋子里的燈，不想讓便宜表妹太恐懼這地方。
屋子里只有一張矮凳子，甚至比那張勞改犯住的鐵床架子還要矮，張平安拿過椅子，遞給了黎了了：“來，坐。”
話說她來找她妹妹，應該一會兒要去她妹妹那里的吧。
張三禾是這么想的，家里亂作一團也沒怎么收拾，那個許久不用的甑子已經發霉了。
之前一直沒注意，此時有這個便宜表妹在這里他才發現這個問題。
慌亂中張三禾隨意整理了一下，沖著黎了了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
“那個，你妹在哪里補課？”
“一中啊，我妹是你的學妹你不知道嗎？”
“啊？那她還在學校嗎？”
“是的。”
“為什么我這個學長都不補課她要補課？“
問得好，因為劇本就是這么寫的。
兩人隨意修整了一下，起身離開了出租屋，當然，沒帶上行李。
她妹妹是住在學校的，現在這個點，看完她妹妹她肯定是回不了家了。
算了，反正有兩間屋子，她住在另一間也行，話說那間老鼠肆虐呢……
雖然出租屋如同地下室，但是兩個房間連在一起的，張平安睡在臨近入口的一間。
他帶著黎了了進了一家常去的面館，點了兩碗面。
不得不說，張三禾這個東道主真的差勁到不行。
但是他也很難想出能吃些什么了，要不晚上帶她去吃豆米火鍋吧。
一中附近最豪華的就是豆米火鍋了，張三禾覺得方城最豪華的可能也是豆米火鍋。
吃完了面，兩人繼續往一中方向。
黎了了甚至都不讓張三禾給她付錢，張三禾也不怎么擅長勸人，只能由著她的心意來。
路過一家商店，黎了了進去買了一箱牛奶，還有幾樣生活用品。
一中是不讓人進的，兩人只能走進保安室。
張三禾提著黎了了買的東西，黎了了走到兩位保安面前說明來意：“叔，我來看看我妹妹，給她送點東西。”
保安讓她登記信息，張三禾認識保安，但保安應該不認識自己。
登記過信息，兩人走在校園的主干道上。
人很少，張三禾莫名覺得有些蕭條，方城本來就是蕭條的，就連游樂場也沒有。
張三禾側頭看了看身邊俊俏的女孩，帶著些許不明的深意開口：“你去過游樂場嗎？”
黎了了下意識“嗯？”了一聲，對這個突兀的問題感到不解。
“當然去過啊。”
“是嗎？真好，我都沒去過，方城真是一片貧瘠大地，我都只在手機里見過。”
看著張平安失落的模樣，少女表情變化，不知是不是有些后悔剛才說過的話：“那等下個學期我們可以去呀，十節的游樂場就在方城和十節的中間，坐車很快就到了。”
張平安莫名有些感動，看著身邊那個處處照顧著自己的表妹，有些不好意思：“好……好啊。”
一路走到教學樓，來到她妹妹的教室門口，
張平安很自覺地放下東西，往遠處挪了挪。
現在正是下課的時間，黎了了走到門口，找了個同學叫出她的妹妹。
張三禾偷偷瞄著兩人，她妹妹似乎也發現了自己，有意無意地看向這邊。
也就說了不到兩分鐘，黎了了便告別妹妹，走向了張三禾。
張三禾覺得有些別扭，雖然表妹說自己是來看妹妹的，但現在怎么感覺她看妹妹有些草率了。
不過她妹妹在上課，也正常……正常。
張三禾企圖安慰自己，讓自己別有太大的心理負擔。
出門走了不遠，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冬天的方城總是很快進入黑夜。
張平安很喜歡夜晚的方城，人沒這么多，顏色也和緩，就是不能走小路，容易被劫道。
張平安和黎了了介紹著自己在方城的生活，介紹著熟悉的地方。
兩人一路游街，黎了了跟在張三禾身邊，看起來很開心。
不是說女生都喜歡進店嗎，我看她就和我一樣的嘛，只喜歡游不喜歡進店。
張三禾這么想著，有些不當人子。
幾乎快要走遍了半個方城，黎了了終于是沒忍住，拉住張三禾的手臂道：“來這里看看。”
那是一家服裝店，張三禾也有些累了，正好進去找個地方坐了下來。
黎了了在店員的介紹下挑選衣服，張三禾坐在那里覺得有些頭昏，似乎走的時間有些久了。
索性埋著頭休息一下。
也不知過了多久，黎了了拍了拍張三禾的頭：“你看看這件好看嗎？”
張三禾一臉疲憊地抬頭，心里卻有些不情愿，你自己買衣服為什么還要問我看好不好看啊喂。
只見此時的黎了了已經穿了一件牛仔背帶連體褲，俊俏的身影此時多了些俏皮感，再加上那本就天生麗質的容貌，確實有些……
“好看好看。”張三禾只感覺雙眼亮了些許，毫不吝嗇地開口夸贊。
黎了了付了錢，把衣服收了起來，她沒有穿著新買的衣服。
兩人繼續走著，愣是游到了半夜三更，張三禾也沒好意思說回去，黎了了也沒說自己不想逛了，畢竟兩人走走停停，也不是很累。
直到走到了一家網吧前，招牌上是方城赫赫有名的“南極星”。
作為一個優秀的花朵，張平安已經忘了自己多少年沒有去過網吧了，還記得上一次去網吧還是小學被哥哥帶著去的，結果被老媽發現棍子都斷了兩根。
……往事不堪回首。
看了看自己身上，張三禾滿意點了點頭：“嗯，很好，沒穿校服。”
身份不會暴露：“咱們去上網吧。”
黎了了沒什么意見：“好啊。”
印象中的網吧，是幾個木凳子放在那里，只有幾臺排著雜亂電線的主機擺成一排的混亂場所。
但進了赫赫有名的“南極星”，張三禾才知道自己終究是落后于時代了：“哇~”
情不自禁地發出了一聲贊嘆，兩人來到了吧臺前：“老板，開機子。”
“身份證帶了嗎？”
啊？上網還要身份證的嗎？
“呃……沒有誒。”
老板沒說話，拉開抽屜從一沓身份證里面抽出了一張，行云流水一套操作：“開多久？”
記得包夜要劃算些，張三禾這么想著，開口道：“包夜多少？”
“二十四。”
好貴！
張三禾老老實實付了錢，沒想到現在一臺機子這么貴。
“這是你們的號碼，拿好去開機子。”
哦，原來是兩臺啊，那沒事了。
還記得以前用電腦，都是玩小游戲為主。
某個叫4399的網站有很多經典游戲呢。
黎了了打開電腦，找了部電視劇消磨時間。
張三禾玩了會兒植物大戰僵尸，看了會新聞聯播，開始有些無聊了。
坐在黎了了身邊一起看了會兒電視，張平安也不怎么看劇，看起來有點瞌睡。
時間來到半夜三點，張三禾兩眼發昏，甚至都有些口干舌燥，下意識舔了舔嘴唇，欲言又止地開口道：“那個……要不我們回去吧，我那里有兩間房的……”
黎了了看似平靜，心里不知怎么想的：“我知道的……”
兩人走出網吧，感受到一股清涼撫面。
街上已經空無一人，其實這個點的方城是很危險的，難免會有一些夜生活比較豐富的社會少年，所以張三禾走得很快，兩人很快回到出租屋。
張平安燒了半鍋熱水，讓黎了了洗漱了一下，給她講解了一下第二房間門鎖的使用方法，就迫不及待躺下，沉沉睡去。
沉沉睡去……
他好像夢到，天空和大地相連的地方，有一道光芒閃耀的天際線，一個人站在天際線中央，強烈的光芒讓他只能看見一道影子，看不清那人面容。
但依稀可以辨別，那是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
看向這邊，露出一排潔白的牙床，沖著這邊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