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冰穴的寒潭依舊泛著幽光,風霜盤膝坐在潭邊,掌心托著第六塊永恒寒冰。冰晶在她指尖流轉,被寒冥冷火包裹著,絲絲縷縷的極寒之力順著經脈緩緩注入體內。
吸收完風雪葬天獸的魂環后,她的魂力穩定在了五十三級。比起剛回極北時的狼狽,如今她周身的寒氣已收放自如,背后的冰翼偶爾舒展,羽翼邊緣會凝結出細碎的冰花,又在魂力流轉間悄然散去。
“熾神,這第六塊寒冰的力量比前幾塊更霸道。”她在識海中輕聲道,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卻很快被周遭的寒氣凍結成霜。
熾神的聲音帶著一絲贊許:“穩住心神。它蘊含著冰原深處的地心寒力?!?/p>
風霜點頭,將更多魂力注入寒冥冷火。冰藍色的火焰跳躍著,與永恒寒冰的極寒之力相互博弈,最終在她的掌控下漸漸融合,化作一股更精純的力量,涌入背后的冰翼。冰翼上的紋路愈發清晰,隱隱泛著金屬般的光澤。
冰穴外的風雪依舊,冰穴內卻只有魂力流動的輕響。她不知道,此時萬里之外的軍營里,一場不動聲色的布局正在悄然展開。
阿昭站在軍帳地圖前,指尖劃過標注著“糧草營”“軍械庫”“巡邏哨”的位置。帳外傳來腳步聲,趙虎掀簾而入,抱拳道:“將軍,您找屬下?”
阿昭轉過身,手里捏著一封密封好的信箋,語氣平淡:“把這個送去東宮,親手交給太子殿下?!?/p>
趙虎接過信,見封口蓋著阿昭的私印,不敢多問,應聲退下。
帳內只剩阿昭一人時,他才走到窗邊,望著遠處訓練的新兵。那些都是他近三個月親自挑選的兵卒,家世清白,大多是邊境流民出身,對他忠心耿耿。此刻他們正在操練場上揮汗如雨,動作雖生澀,眼神卻透著一股狠勁。
“趙虎和錢豹……終究是太子的人。”他低聲自語,
太子派來的這兩人明面上是輔佐,實則是監視。他不能動,只能借著“整頓軍紀”的由頭,將自己人悄悄安插在軍營各處——比如糧草營的記賬文書,軍械庫的守夜衛兵,甚至是巡邏隊的伙夫。
這些位置看似不起眼,卻是軍營的血管。記賬文書能摸清糧草動向,守夜衛兵能掌握軍械調度,伙夫跟著巡邏隊,能知曉每日的布防路線。太子素來只看重兵權和將領,從不會留意這些“螻蟻”,可正是這些“螻蟻”,能在關鍵時刻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
信里提到的那幾個位置,便是他精心挑選的“盲區”。他在信中假意請教,說這些位置的老兵要么體弱要么懈怠,想調些手腳麻利的新兵補上,語氣謙卑,連推薦的人名都帶著“憨厚老實”的特質,絕不會引起太子的疑心。
“等這些位置都換上自己人……”阿昭指尖微微收緊,眼底閃過一絲冷光,“趙虎和錢豹也就沒用了。”
他轉身回到案前,拿起另一本名冊,上面記著新招募的兵卒姓名,每個人的特長、籍貫、甚至家人住址都標注得清清楚楚。這才是他真正的底氣——一支完全屬于自己的力量。
帳外忽然傳來錢豹的聲音:“將軍,新兵營的考核結果出來了,您要過目嗎?”
阿昭合上名冊,語氣恢復了平日的沉穩:“進來吧?!?/p>
錢豹推門而入,手里捧著考核冊,臉上帶著諂媚的笑:“將軍挑選的這些兵果然不錯,有幾個小子力氣比老兵還大……”
阿昭接過冊子,漫不經心地翻著,眼角的余光卻注意到錢豹的目光在案上的地圖上掃了一眼,雖只是一瞬,卻沒能逃過他的眼睛。
“嗯,讓他們明日去巡邏隊報道,跟著老卒熟悉路線?!卑⒄褜宰尤踊亟o他,語氣平淡,“下去吧?!?/p>
錢豹應聲退下,剛走出帳外,臉上的笑容便淡了下去,轉身朝自己的營帳走去——他得趕緊把阿昭“看重巡邏隊”的消息報給太子。
帳內,阿昭望著錢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想監視他?那就讓他們看些“該看”的。
他重新拿起名冊,指尖落在一個叫“石磊”的名字上。那是個沉默寡言的少年,卻能在黑暗中視物,最適合去守軍械庫的暗哨。
“慢慢來?!彼p聲道,將名冊收進儲物戒,“等霜兒回來時,我要給她一個能安心停靠的地方?!?/p>
窗外的風卷起沙塵,打在帳簾上沙沙作響。冰原的風雪與軍營的沙塵,看似毫無關聯,卻在各自的軌道上,為一場注定的重逢積蓄著力量。
夜色漫過軍營的帳篷,阿昭坐在案前,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空無一物的胸口。帳外的風帶著沙礫的氣息,刮得帳簾簌簌作響,像極了極北冰原的風雪聲。
他忽然停下動作,掌心緩緩覆在心口。那里只有一縷若有若無的寒涼——那是霜華。
“霜兒……”他低聲念著,喉結輕輕滾動。這三個月來,軍營的布局日漸穩妥,可越是清靜,她的身影就越清晰地浮現在眼前——冰藍色的長發,寒潭邊專注修煉的側臉,思念像藤蔓,悄無聲息地纏上心口。他忍不住催動了體內的霜華。
那縷寒涼順著血脈緩緩聚在心口,被他用魂力小心翼翼地包裹、牽引。他只是想感受一下與她相關的氣息,卻不知這輕輕一動,在萬里之外的極北冰穴里,正掀起怎樣的劇痛。
地下冰穴中,風霜剛將第六塊永恒寒冰的最后一絲寒氣導入冰翼,忽然間,心口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唔……”她悶哼一聲,身體猛地前傾,額角的冷汗瞬間滾落。那不是尋常的疼痛,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撕裂感,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從心口被硬生生剜走。
她下意識地按住心口,那里的冰痕又浮現出來,泛著刺目的白。龍鱗玉墜貼在胸口,被她的體溫焐得冰涼,此刻卻隨著那陣劇痛微微發燙,像是在呼應著什么。
“是阿昭……”風霜咬著下唇,嘗到一絲血腥味,眼底卻漫開柔軟的笑意。
她怎么會不知道。霜華本就是她的心頭肉,與她緊密相連。重逢時,他許給一句承諾,她回贈一抹霜華,她瞞著他剝離了這縷本源,只說“保護你的”。
她沒告訴他,他每一次催動霜華,于她而言都是一場剜心之痛;就像她沒告訴他,每當她想他想得厲害,在心口注入魂力引動霜華時,承受的也是同樣的劇痛。
可這痛是甜的。
就像此刻,心口的撕裂感還未褪去,她卻能清晰地感覺到,那是阿昭在想她。他在遙遠的軍營里,用他們之間獨有的方式,傳遞著思念。
風霜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涌的氣血。她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縷精純的魂力,輕輕按在心口。
既然他在想她,那她也該回應。
魂力緩緩注入心口的冰痕,順著與霜華相連的無形紐帶,跨越萬里山河,朝著那個熟悉的方向奔涌而去。
幾乎是同時,軍營的軍帳里,阿昭正沉浸在霜華帶來的、屬于風霜的微涼氣息中,忽然,心口猛地一涼。
那不是霜華的寒涼,而是帶著清冽冰意的、熟悉的魂力。這股涼意順著霜華蔓延開來,瞬間流遍四肢百骸,緊接著,他的身體表面竟泛起了一層淡淡的藍光。
藍光如同流動的溪水,在他手腕、脖頸、心口處蜿蜒閃爍,那是風霜的魂力顏色,是她獨有的冰系魂力的光澤。
阿昭愣住了,下意識地抬手撫上心口。那股冰涼里,帶著一絲微弱卻清晰的暖意,像是她在說“我也在想你”。
他從未想過,催動霜華竟能得到回應。藍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才漸漸隱去,可那股暖意卻像烙印,深深留在了心口。
“原來……”他望著帳外的夜色,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淺笑,眼底的思念淡了些,多了幾分篤定,“你能感覺到?!?/p>
他不知道,在他看不見的極北冰穴里,風霜正捂著心口,緩緩解開緊繃的眉頭。心口的劇痛還未完全消散,她卻笑著抬手,指尖拂過胸口的龍鱗玉墜。
玉墜上的龍紋仿佛活了過來,泛著溫潤的光。
“傻瓜,每次都這么用力……”她輕聲嗔怪,語氣里卻滿是縱容。
痛是真的,甜也是真的。
他在萬里之外,用她贈予的霜華訴說思念,渾然不知每一次牽引,都在她心口劃下深深的痕;她在極北冰原,忍著剜心之痛回應,卻甘之如飴。
龍鱗玉墜在她掌心溫熱,他體內的霜華余溫未散。相隔萬里的兩個人,靠著這兩處與彼此性命相系的存在,在寂靜的夜色里,完成了一場無人知曉的、痛并甜蜜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