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魂殿的教皇殿內，燭火在青銅燈臺上明明滅滅，映得比比東半邊臉隱在陰影里。

“奧蘭東北礦脈……終究還是落了空。”她的聲音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冷硬，像是在咀嚼碎冰，“又是昭明承心。千仞雪在天斗養的，到底是頭什么東西？”

站在階下的菊斗羅連忙躬身：“教皇冕下息怒。昭明承心雖屢次壞我殿好事，但他對少主（千仞雪）的指令向來遵從。這些年在天斗朝堂，幫少主鏟除了不少異己，穩住了戶部、兵部的勢力——說起來，也算間接為我殿效力。”

“間接效力？”比比東冷笑一聲，指尖的令牌驟然迸出一縷紫黑色魂力，瞬間化為齏粉，“一個連自己為誰效力都不知道的棋子，留著遲早是禍患。”

她抬眼看向殿外，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宮墻，落在天斗帝國的方向：“礦脈沒了，帝國的魂師軍隊遲早會壯大。但只要斷了他們的助力，再強的軍隊也只是無根之萍。”

菊斗羅心頭一凜，隱約猜到了她的打算：“冕下是說……七寶琉璃宗？”

“不止。”比比東的聲音陡然轉厲，“七寶琉璃宗世代支持天斗皇室，他們的輔助武魂，能讓一支普通軍隊變成虎狼之師。留著他們，就是給帝國添羽翼。”

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狠戾：“還有藍電霸王龍宗。玉小剛那個廢物雖已脫離宗門，但藍電霸王龍的直系血脈，始終是我殿掌控大陸魂師界的阻礙。既然要動手，就索性斬草除根。”

菊斗羅倒吸一口涼氣：“可七寶琉璃宗有寧風致坐鎮，還有骨斗羅和劍斗羅兩位封號斗羅護法；藍電霸王龍宗更是有玉元震這位老牌封號斗羅……”

“兩位？”比比東站起身，教皇袍上的金線在燭火下流動，“那就讓長老殿去五位。”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菊斗羅徹底噤聲。他知道，長老殿那些老家伙雖不常露面，卻個個是封號斗羅中的佼佼者。五位聯手，別說是兩個宗門，就算是一個中等國家，也能輕易踏平。

“傳我命令。”比比東走到殿中央的水晶球前，水晶球里映出七寶琉璃宗的山門輪廓，“命長老殿五位長老，以‘獵魂’為名，即刻出發。”

“記住，”她的聲音冷得像淬了毒的冰錐，“不要留下活口。”

“是！”菊斗羅躬身領命，轉身時后背已被冷汗浸濕。

獵魂行動。

這個名字像一道催命符，自武魂殿成立以來，只在對付那些不愿臣服的頂尖勢力時用過。一旦啟動，意味著不死不休。

教皇殿的燭火在夜風中搖曳，將比比東的影子拉得很長。她望著水晶球里七寶琉璃宗的山門，忽然想起多年前，那個在武魂殿受盡屈辱的少女，想起玉小剛決絕離去的背影。

“玉小剛，你最看重的宗門，你最在意的藍電霸王龍……我會讓它們，和你的希望一起，徹底消失。”

“千仞雪，你的棋子再好用，也擋不住我清掃大陸的決心。”她將密報扔在燭火里，看著信紙化為灰燼，“接下來，該輪到天斗皇室了。”

營地的篝火堆旁，騎士們正在擦拭鎧甲，玄鐵碰撞的脆響里混著低低的笑談。

“哥哥？”

風霜猛地抬頭，只見營地入口處，一道月白色的身影正大步走來。風凜川披著件素色披風，發間還沾著趕路的風塵，看到風霜時，素來清冷的眉眼瞬間柔和下來，快步上前便將她抱住：“霜霜。”

他的動作帶著久別重逢的急切，手臂收得很緊，像是怕一松手人就會消失。阿昭放下地圖起身，看著這對兄妹相擁的畫面，眼底掠過一絲暖意——風凜川雖常年隱于暗處，對風霜的在意卻從未作假。

“聽說你們要班師回朝，特意趕過來的。”風凜川松開風霜，目光掃過周圍的騎士，最后落在阿昭身上，“有要事相商。”

三人走到僻靜的帳篷里，風凜川剛坐下，臉色便沉了下來：“武魂殿要動真格的了。我的眼線傳來消息，他們已經啟動‘獵魂行動’。”

“獵魂行動？”阿昭皺眉，這個名字透著一股血腥氣，“針對誰？”

“七寶琉璃宗，還有藍電霸王龍宗。”風凜川的聲音壓得極低，“武魂殿的五位封號斗羅已經出發，目標是徹底鏟除這兩個宗門。”

風霜的手指驟然收緊：“他們瘋了？七寶琉璃宗世代支持天斗，藍電霸王龍宗更是上三宗之一……”

“正因如此，才要除之而后快。”風凜川苦笑，“礦脈被我們截胡，武魂殿肯定想釜底抽薪，斷了帝國的助力。”他看向阿昭，“太子之前急著調你回皇城駐扎，恐怕不止是戍衛那么簡單。她或許早就知道武魂殿的計劃，調你回去，是想穩住皇城的局勢，防止獵魂行動引發動蕩。”

阿昭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擊：“你的眼線能確定消息的準確性？”

“我只有暗處的眼線，沒有實權勢力，消息傳得慢，但絕不會錯。”風凜川搖頭，“而且，寧風致是太子的老師，太子若真不知情，沒理由坐視不理。”

“寧叔叔……”風霜的聲音有些發顫，她想起那位總是笑瞇瞇的長者，“他肯定不知道太子的真面目。否則以他的性子，就算拼了七寶琉璃宗，也不會讓太子安安穩穩坐在東宮。”

“現在去支援，還來得及嗎？”阿昭猛地起身，手按在劍柄上。前驅騎士團雖只有千人，卻個個是精銳，加上他和風霜的實力，或許能拼一拼。

風凜川卻搖了搖頭，聲音里帶著無奈：“我們現在在北境，就算日夜兼程趕回皇城，也要五日。七寶琉璃宗在南境，從皇城過去還要三日——等我們到了，恐怕早就晚了。”

他頓了頓，補充道：“南境的兵權在戈龍將軍手里，那人是出了名的死腦筋，除了大帝的親筆命令，誰的調令都不聽。就算我們能趕到皇城，也調不動南境的軍隊。”

帳篷里陷入沉默，篝火的噼啪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阿昭望著地圖上南境的位置，那里標注著七寶琉璃宗的山門，此刻卻像一個即將熄滅的光點。

“消息傳得這么快，恐怕不止你的眼線知道。”阿昭的聲音低沉，“其他勢力肯定也得到了風聲，卻沒人出手……這說明，武魂殿這次是鐵了心要動手，誰都攔不住。”

風凜川點頭：“五位封號斗羅出手，就算兩大宗門聯手，也未必能擋得住。”

三人沉默地站在帳篷里，看著篝火漸漸熄滅，只剩下一堆暗紅的灰燼。

他們能守住礦脈，卻守不住遠在千里之外的宗門。

能看透太子的偽裝，卻無法提前敲響警鐘。

阿昭緩緩松開按在劍柄上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繼續準備班師。”

“回皇城。”阿昭的聲音平靜得可怕，“我們擋不住獵魂行動，但至少要知道，這場風暴過后，天斗帝國還剩下什么。”

風凜川望著他，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回到權力的中心，才能看清千仞雪的真正目的，才能為接下來的反擊，找到一絲機會。

營帳的帆布被夜風吹得微微晃動，將月光切成一縷縷碎銀，落在風霜攥緊的手背上“如果……如果我們一開始就告訴寧叔叔，太子是武魂殿的人，是不是就不會……”

她想起六年前剛回天斗城時，在史萊克學院，寧叔叔來了，她沒敢出去見他，讓阿昭送去了靈霜凈世蓮。

她和榮榮在一起生活那么久，卻隱瞞了所有真相，因為那時的她，還活在被追殺的陰影里，不信任何人，包括這位看著她長大的長輩。還有寧榮榮

“我們有那么多機會的。”風霜的聲音低得像耳語，“……只要我說一句話，哪怕只有一句提醒……”

阿昭伸手攬住她的肩，她的身體在微微發抖，像寒風里的一片落葉。他想說“這不是你的錯”，卻發現所有安慰都顯得蒼白——他們確實錯過了太多機會，不是因為無能，而是因為過去的創傷讓他們學會了沉默，學會了把所有秘密都藏在心底。

“小霜。”風凜川走過來，蹲在她面前，輕輕握住她冰涼的手。他的指尖同樣帶著薄繭，卻比阿昭的掌心更溫和些，“十二年了，我們都在躲。”

他抬眼看向阿昭，目光里帶著一絲釋然，也帶著一絲疲憊：“我躲在暗處，是為了查當年的真相；你躲在北境，是為了護著阿昭，也為了……避開皇城的漩渦。我們都以為，只要再等等，等準備好一切，就能把真相攤開在陽光下。”

可真相往往不等準備。

“寧叔叔他……”風霜的眼眶紅了，“他那么信任太子，肯定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效忠的，竟然是武魂殿的人。”

“榮榮怎么辦？”她忽然抬頭，看向阿昭，眼里滿是無措，“她要是知道，我們早就知道太子的身份，卻瞞著她六年，看著她父親……她會恨死我們的。”

風凜川看著妹妹眼底的掙扎，心底像被什么東西揪了一下。他背負著十二年的秘密，活得像個沒有牽掛的影子，查線索，布眼線，目標只有一個——復仇。可小霜不一樣。

她心里裝著阿昭，裝著寧家父女，裝著前驅騎士團，甚至裝著北境那些素不相識的士兵。這些牽絆像一根根絲線，纏繞著她，讓她在每一個選擇面前都猶豫，讓她在真相與情義之間備受煎熬。

“有些債，總要還的。”風凜川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我們躲了十二年，夠久了。回皇城后，該面對的，總要面對。”

他站起身，走到帳篷門口，望著外面騎士團營地的篝火：“寧叔叔應該不會怪你。他一生護著天斗，護著百姓，若知道太子是武魂殿的人，只會慶幸，還有人能揭穿這一切。”

阿昭輕輕拍著風霜的背，她的顫抖漸漸平息，卻把臉埋在他的肩窩，像個迷路的孩子。他能感覺到她的呼吸落在頸間，帶著溫熱的濕意。

“榮榮那邊，我陪你去說。”他低聲道，“無論她怎么罵，怎么打，我都陪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