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斗城的皇榜在清晨貼滿了大街小巷,金粉書寫的字跡在陽光下格外刺眼。
雪夜大帝召令:
“前太子雪清河,仁厚賢德,不幸罹難,追封為宗仁皇太子,以帝王之禮入葬皇陵。”
“皇女雪清霜,于危難中堅守忠勇,特冊封為護國公主,賜琉璃府邸一座,封地千畝。”
“四皇子雪崩,性雖跳脫,然心向家國,特冊封為攝事親王,協理朝政。”
三道詔令下來,滿城嘩然。誰都看得出,追封雪清河是給皇室顏面,冊封雪崩為攝事儀親王,才是真正的重頭戲——這分明是要將四皇子推上儲君之位的信號。
天斗城的皇陵前豎起了新的石碑,漢白玉的碑身上刻著“宗仁皇太子雪清河之墓”,筆鋒厚重,透著皇家的威嚴。雪夜大帝親自為衣冠冢覆土,文武百官跪在兩側,聲勢浩大,仿佛要將這十二年的虧欠,都補在這場遲來的葬禮上。
遠處的松柏后,風霜裹緊了玄色的披風,帽檐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她看著那座空墳,看著那些虛偽的祭拜者,指尖摩挲著右手腕上的儲物雪鐲。
那鐲子是極北寒玉所制,外公送給她的,里面存放著這世上唯一屬于雪清河的東西——十二年前從北境上尋回的一捧骨灰,混著北境的沙,帶著兄長最后的溫度。
“看到了嗎?”她對著雪鐲輕聲說,聲音被風吹得很散,“他們給你追封了宗仁皇太子,用帝王之禮葬你。可這些,你在乎嗎?”
雪鐲冰冷,沒有回應。
風霜抬起手,將雪鐲貼在臉上,冰涼的觸感壓下了眼底的熱意。十二年前她抱著這捧骨灰逃亡時,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讓他入土為安,可真到了這一天,她卻只覺得諷刺。
“我不會把你交給他們的,你要永遠陪著我”她輕輕蹭了蹭雪鐲,像是在觸碰兄長的臉頰,“等處理完這里的事,我就帶你回奧蘭,去祭拜外公和舅舅。他們生前最疼你,在那邊一定也很想你。”
她頓了頓,聲音低啞下來:“我也很想你,哥哥。”
以前她總想著要讓全世界都記得雪清河,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冤屈。可現在看著這座衣冠冢,她忽然就釋然了。
他們記不記得雪清河,記不記得雪清霜,又有什么關系呢?
兄長的骨灰在她的雪鐲里,兄長的愛刻在她的骨血里,這就夠了。
她抬起頭,望向奧蘭的方向,那里有風凜川,有屬于他們的家,有兄長生前最想去的自由天地,有愛他們的人。陽光穿過松針落在她臉上,帶著一絲暖意,她終于露出了這些天來第一個真實的笑容。手腕上的雪鐲微微發燙,像是兄長在回應她的話。
風霜轉身離開,沒有回頭。皇陵的喧囂被遠遠拋在身后,那些追封的頭銜、虛假的哀悼,都與她無關了。
她的光,不再寄托在任何人身上。兄長的骨灰會永遠陪著她,這份羈絆,比任何承諾都更堅定,比任何遺忘都更長久。
去奧蘭的路還很長,但這一次,她的腳步輕快而堅定。因為她知道,她不是一個人。手腕上的雪鐲輕輕晃動,仿佛在說:“妹妹,走吧,回家了。”
————
奧蘭王國的都城籠罩在清晨的薄霧里,風凜川站在王宮的露臺上,望著下方跪拜的舊部,玄色王袍上的金線在晨光中泛著沉穩的光澤。
三天前,他帶著新王勾結武魂殿的鐵證闖入王宮,那些被壓迫了十二年的舊臣瞬間倒戈,腐朽的政權如同紙糊的堡壘,在復仇的怒火中轟然倒塌。如今他是奧蘭的新王,風家的封地終于回到了正統手中。
“皇妹呢?”風凜川回頭問身后的侍從。
侍從低頭道:“公主……不,風霜小姐在城外的驛站等您。”
風凜川走下露臺時,正看到風霜站在驛站的槐樹下。
“我已經讓人收拾好了宮殿,就在我的寢宮隔壁,跟小時候一樣。”風凜川走到她身邊,聲音里帶著期待。
風霜搖搖頭,將一個卷軸遞給她:“這是我整理的北境布防圖,或許對奧蘭的邊防有用。”
“你還是要走?”
“嗯。”她望向北方,那里是極北之地的方向,冰藍色的眼眸里閃爍著堅定的光,“冰神的傳承還在等我,我必須去。”
風凜川沉默片刻,接過卷軸:“極北之地危險重重,需要我派護衛……”
“不用。”風霜笑了笑,那笑容比奧蘭的晨光還要明亮,“我現在的力量,足夠保護自己。而且,我還有哥哥陪著。”
她晃了晃手腕上的儲物雪鐲,雪清河的骨灰仿佛能聽到她的話,在鐲子里輕輕震顫。
風凜川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北方的大道上,最終將那句“等你回來”咽回了肚里。他知道,他的妹妹從來不是需要被圈養在宮殿里的公主,她是屬于風雪的鷹,終要飛向更高的天空。
而千里之外的史萊克學院,依舊是大陸魂師心中的圣地。唐三正忙著搭建唐門的雛形,紫極魔瞳偶爾望向北方,像是在等待某個不會歸來的身影。
戴沐白和朱竹清已經收拾好了行囊,星羅帝國的召喚令來了三次,這一次他們沒有猶豫——經歷過天斗的宮變,他們更珍惜彼此握緊的手。奧斯卡和寧榮榮站在學院門口送他們,榮榮的眼眶紅紅的。
天斗城的皇宮依舊富麗堂皇,只是沒人再提“護國公主”的封號,仿佛那個叫雪清霜的女孩,從未在這座城里存在過。
北境的風雪比往年更大,鎮北大將軍府的牌匾在寒風中吱呀作響。阿昭推開府門,空曠的庭院里積著厚厚的雪,只有他一個人的腳印。
他回到北境已經三個月了,親手設計的將軍府很大,有她喜歡的荷園,有能看到北境雪原的望樓,甚至連書房的朝向,都照著她當年的喜好來建。可這座為她而建的府邸,終究只住了他一個人。
五年分別,五個月重逢,最后還是回到原點,十二年前的原點。
阿昭走到望樓前,北境的雪原在風雪中一望無際,像極了六年前他第一次見到她的那天。心口的血肉霜華印記忽然變得溫熱,他下意識地按住那里,仿佛還能感受到她的體溫。
他知道,她不會回來了。
極北之地的冰神傳承,是她新的征途。而他,將守著這座將軍府,守著北境的風雪,守著那句沒能兌現的“共擔風雪”,直到血肉霜華的印記徹底冷卻。
風雪穿過望樓的窗欞,發出嗚咽般的聲響,像是在訴說一個未完的故事。
只是故事里的人,已經各自走向了不同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