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坐中的風霜與阿昭忽然睜開眼,神殿穹頂降下兩道冰晶光柱,分別落在兩人眉心。風霜體內的神息驟然沸騰,耳邊響起威嚴聲音:
“第四考啟,‘霜骨冰魂試煉’。褪去浮華,方見真章——需于冰神殿外三處試煉之地,各駐留三月,每日淬煉四時辰,總計九個月。期間第一,第二關試煉,封印魂力、魂技,昭明承心不得動用混沌之力。”
話音未落,神殿大門緩緩洞開。門外的風雪平原上,憑空浮現出三道懸浮的冰晶之門。左側之門縈繞著肉眼可見的氣流,門楣凝結著“寒潮冰窟”;中間之門覆蓋著半尺厚的堅冰,刻著“暴風雪域”;右側之門則散發著若有若無的威壓,門楣上是“神威煉魂”。
阿昭抬手按在眉心,感受著體內魂力如潮水般退去,他嘖了聲:“這考核倒是直接,連點緩沖的余地都沒有。”
風霜已站起身,素白的裙擺掃過地面的冰晶:“煉體本就無捷徑。寒潮煉膚,雪域煉骨,神威煉魂——這三道門,倒是把淬煉的路鋪得明明白白。”
阿昭走到門前,伸手觸碰門壁的堅冰,指尖瞬間覆上一層白霜:“三個月?光是想想每天四個時辰站在這里,就覺得骨頭縫里都要結冰了。”
“怕了?”風霜側目看他,眼底帶著一絲笑意。
“怕?”阿昭挑眉,“當年在北境戰場三天三夜沒合眼都扛過來了,這點風雪算什么。”
風霜的聲音平靜卻堅定,“冰神九考,考的從來不是天賦,是韌性。”她率先邁步走向罡風冰窖,“先從這里開始吧。寒潮最磨人,”
踏入“寒潮冰窟”的剎那,刺骨的寒意便如無數根冰針,順著毛孔往骨頭縫里鉆。風霜下意識想運轉噬寒雪玉體,卻發現那股能吞噬寒氣的力量如同沉眠般毫無反應,她眉頭微蹙,低聲道:“我的噬寒雪玉體……用不了了。”
阿昭正想嘲笑她平日仗著體質從不在意嚴寒,自己卻先打了個寒顫——體內那層能抵御酷寒的霜華竟也紋絲不動。他愣了愣,隨即苦笑:“行吧,咱倆今兒個算是共患難了。看來這試煉是鐵了心要讓咱們實打實挨著。”
冰窟里沒有風,只有純粹到極致的寒冷,腳下的冰層泛著幽幽藍光,連呼出的氣息都瞬間凝結成細碎的冰晶。兩人起初還隔著半尺距離,各自盤膝打坐,試圖用意志力對抗寒意,但不過一炷香的功夫,風霜的指尖已凍得發白,嘴唇也泛起青紫色。
阿昭見狀,往她身邊挪了挪,肩膀輕輕撞了撞她:“冷?”
風霜點點頭,聲音帶著點發顫:“有點……”往日里清冷的模樣褪去,此刻倒顯出幾分脆弱。
阿昭沒再多說,直接伸手將她攬進懷里。他的體溫也在迅速流失,卻還是把她的頭按在自己胸口,用外套裹住兩人:“這樣好點沒?”
風霜往他懷里縮了縮,鼻尖蹭到他帶著涼意的衣襟,卻莫名覺得安心,她輕輕“嗯”了一聲,手臂環住他的腰。起初還有些別扭,可當寒意越來越重,兩人都不再拘謹,只緊緊靠著汲取對方身上僅存的溫暖。
就這樣相擁著打坐,不知過了多久,阿昭低頭看了看懷中人凍得微紅的臉頰,心疼道:“要不……咱們出去緩會兒?”
風霜抬頭望他,睫毛上沾著細小的冰粒:“可是……四個時辰還沒到。”
“傻丫頭,”阿昭捏了捏她的臉頰,指尖的冰涼讓她瑟縮了一下,他趕緊收回手呵了呵氣,“考核只說每天四個時辰,又沒說必須一口氣撐完。咱們出去暖和暖和,待會兒再進來,不也一樣?”
風霜想了想,覺得有道理,便順從地點頭:“聽你的。”
兩人相互攙扶著起身,剛邁出冰窟大門,身后的冰晶門便泛起一層柔光,門旁懸浮的沙漏驟然停止了流淌。阿昭伸手揉了揉風霜凍得僵硬的脖頸,語氣寵溺:“看你凍的,嘴唇都紫了。”
風霜仰頭看他,眼尾帶著點濕意,卻彎起了笑:“你不也一樣?耳朵都紅得像凍熟的果子。”她說著,伸手碰了碰他的耳垂,冰涼的指尖讓阿昭縮了縮脖子,卻沒躲開。
“回去喝碗熱湯,半個時辰再來?”阿昭握住她的手,往自己掌心呵著氣,試圖暖熱那冰涼的指尖。
風霜任由他握著:“好。”
回到神殿偏殿,阿昭端著兩碗熱氣騰騰的姜湯,吹了吹才遞給風霜。瓷碗的溫度透過掌心傳來,兩人凍得發僵的手指終于有了些知覺。
“呼……還是熱湯管用。”阿昭喝了大半碗,抹了把嘴,忽然眼睛一亮,湊到風霜身邊,“哎,我想到個辦法!咱們找兩床最厚的棉被,再裹上三層棉衣進去,那寒氣總不能穿透這么多層吧?”
風霜剛喝了口姜湯,聞言“噗嗤”笑出聲:“你當這是尋常寒冬?這寒潮冰窟的寒意是無視屏障的,無孔不入。別說裹棉被,就算裹著鐵塊進去,該凍還是一樣凍——脫光了和裹被子,其實沒區別。”
“哦?”阿昭故意拖長了調子,眼神帶著點狡黠,“那也就是說……可以不穿衣服進去?”
話音未落,耳朵就被風霜輕輕揪住。她力道不重,指尖卻帶著點姜湯的暖意,嗔道:“想什么呢?正經點!”
阿昭順勢往她身邊靠了靠,腦袋蹭著她的肩膀討饒:“疼疼疼,我錯了還不行?跟你開玩笑呢。”他伸手握住她揪著自己耳朵的手,“不過話說回來,這寒意在神殿里都能感覺到,確實邪門。”
風霜抽回手拍了他一下:“別鬧。剛剛咱們撐了一個時辰,已經不錯了。”她看向窗外,冰神殿外的風雪似乎小了些,“要不這樣,咱們循序漸進。再歇半個時辰,進去再試一個時辰,明天再慢慢增加,總能找到適應的法子。”
阿昭點點頭,隨手拿起桌上的筆,在一張冰玉片上劃了起來:“一天十二個時辰,扣掉咱們睡覺的四個時辰,吃飯休息算兩個時辰,還剩六個時辰能騰出來。”他邊劃邊念叨,“咱們不用死磕連續四個時辰,分兩次最穩妥。比如卯時進去一個半時辰,午時出來暖和夠了,申時再進去兩個半時辰,加起來正好四個時辰。”
風霜湊過去看他劃的時辰,指尖點在冰玉片上:“卯時天剛亮,寒氣最重,會不會太勉強?”
“就得挑最難的時候磨,”阿昭握住她的手,笑得一臉寵溺,“放心,有我抱著你呢。實在撐不住就立刻出來,咱們又不跟自己較勁。”
風霜看著他認真盤算的樣子,心里暖融融的。她知道阿昭看著跳脫,其實比誰都細心,總能把亂七八糟的事情理得清清楚楚。
“那就按你說的辦。”她靠在他肩上,聲音輕快,“不過……待會兒進去前,可不許再想那些稀奇古怪的主意了。”
阿昭把冰玉片收好,笑著刮了下她的鼻子:“遵命。不過說真的,要是能把你揣進懷里帶進帶出就好了,省得來回折騰。”
風霜被他逗得笑起來,輕輕推了他一把:“貧嘴。再歇會兒,該進去了。”
歇夠半個時辰,阿昭按照盤算好的時辰,拉著風霜再次走向寒潮冰窟。這次他沒再提棉被棉衣的事,只是出門前特意往兩人手里各塞了塊暖玉——明知擋不住寒意,卻像是個能安心的小物件。
剛推開冰晶門,那股熟悉的刺骨寒意便再次襲來。風霜下意識往阿昭身邊靠了靠,他順勢張開手臂將她圈進懷里,下巴抵著她的發頂輕笑:“準備好了?今天咱們爭取比上次多撐一炷香。”
“嗯。”風霜往他懷里縮得更緊,臉頰貼著他的胸口,聽著他沉穩的心跳,連寒意似乎都淡了幾分。
兩人依舊盤膝而坐,這次沒再刻意強撐,反而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你說,這冰窟的寒意到底是從哪兒來的?”阿昭的聲音帶著點悶,從胸腔傳出來,“感覺像是從骨頭縫里往外滲似的。”
風霜閉著眼感受著那無處不在的寒冷,輕聲道:“或許是冰神本源的力量吧。剝離了所有外力,才能讓咱們真正觸摸到‘寒’的本質。”
“本質就是凍得人想罵人。”阿昭嘀咕了一句,惹得風霜在他懷里輕輕捶了一下。
不知過了多久,阿昭估摸著時辰差不多了,便低頭問:“還能撐住嗎?不行咱們就出去。”
風霜搖搖頭,指尖在他手臂上畫著圈:“再等等……好像沒剛才那么難熬了。”
又過了約莫一刻鐘,她才輕輕推了推他:“好了,差不多一個時辰了,出去吧。”
兩人相攜走出冰窟,看著門旁沙漏又多流下一段沙粒,都松了口氣。阿昭伸手替風霜拂去發間沾染的細碎冰碴,笑道:“今天超額完成任務,值得獎勵。”
“獎勵什么?”風霜仰頭看他。
“獎勵……”阿昭故作沉吟,忽然低頭在她唇角飛快地啄了一下,“獎勵一個暖乎乎的吻。”
風霜臉頰微紅,伸手拍了他一下,卻沒真生氣,反而主動牽住他的手:“回去吧,按你排的時辰,下午申時再來一次。”
接下來的日子,兩人便按著阿昭規劃的時辰,有條不紊地往返于神殿與寒潮冰窟之間。卯時一次,申時一次,每次從一個時辰慢慢往上加,最多時能一次撐夠兩個時辰。
有時風霜累了,靠在阿昭懷里就能睡著,他便一動不動地抱著她,直到她自然醒;有時阿昭凍得牙齒打顫,風霜就會把他的手捂在自己掌心,用僅存的體溫給他暖著。
某天申時,兩人剛從冰窟出來,風霜忽然道:“我好像……真的適應了些。剛才進去,沒覺得像剛開始那樣疼了。”
阿昭低頭看她,見她臉色雖依舊蒼白,卻比前幾日好了不少,不由笑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誰陪著你。”他頓了頓,又道,“明天開始,咱們試試一次撐兩個半時辰?”
風霜點點頭,往他身邊靠得更近了些:“都聽你的。”
夕陽的余暉透過冰窗,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交疊在一起,像是再也分不開。那曾讓人望而生畏的極寒,在日復一日的相伴中,竟也成了感情的試金石,磨去了浮躁,只留下彼此依偎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