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按完肩頸,阿昭忽然低頭,注意到風霜光腳踩在冰面上的腳掌——原本細膩的皮膚磨出了幾道淺淺的紅痕,卻透著一股被風雪打磨出的韌勁。他伸手將她的腳輕輕握在掌心,用體溫焐著:“明天我找點獸皮,給你做雙簡易的腳墊。光腳雖穩,總這么磨著也不是辦法。”
風霜沒拒絕,只是彎了彎腳趾,蹭了蹭他的掌心:“你的腳不也一樣?”
阿昭嘿嘿一笑:“我皮糙肉厚,不怕。”話雖如此,他還是悄悄記下了,回頭得給兩人都弄點保護措施。
歇夠半個時辰,兩人再次踏入暴風雪域。這次他們換了個姿勢——不再死死抵著后背,而是手臂相纏,形成一個更穩固的三角支撐。狂風襲來時,兩人會順著風勢微微傾斜,卸去一部分力道,等風勢稍緩再重新站直。
“這樣省勁多了。”阿昭的聲音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就像海上的船,遇到浪頭不能硬頂,得順著勁兒走。”
風霜點頭,手臂收得更緊了些:“你說得對。以前總想著對抗,反倒耗了太多力氣。”
他們開始在風暴中尋找節奏,像兩棵在狂風中相依的蘆葦,看似柔弱,卻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任風如何撕扯,都牢牢扎根在冰面上。雪粒依舊打得臉生疼,阿昭卻哼起了不成調的小曲,聲音被風切碎,傳到風霜耳里,竟成了最好的定心丸。
某次休息時,風霜忽然指著阿昭的手臂笑出聲:“你看,你的皮膚好像也變了。”
阿昭低頭看去,自己的小臂上,原本被風雪刮出的細小劃痕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皮膚下隱隱透著健康的淡紅色,比從前更緊實了些。他嘖了聲:“看來這風不光會扇巴掌,還順帶幫咱們‘磨皮’了。”
風霜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果然比以前硬實了不少:“是淬煉。就像打鐵時用錘子敲打,越敲越結實。”
日子在“進域-抗風-休息-按摩”的循環里流逝,兩人光腳踩在冰面上的時間越來越長,從最初的踉蹌不穩,到后來能在風暴中穩穩站滿兩個時辰。腳底的繭子厚了一層又一層,卻成了最堅實的“防滑墊”;被風雪抽打的臉頰雖依舊泛紅,卻再也不會疼得皺眉。
這天傍晚,兩人剛完成當日的五個時辰,正坐在冰檐下互相揉著小腿,阿昭忽然“咦”了一聲:“你聽,風聲好像小了點?”
風霜凝神細聽,果然,暴風雪域里的呼嘯聲似乎真的柔和了些,雪粒的密度也稀疏了些。她抬頭看向阿昭,眼里閃著驚喜:“是我們的身體……適應了?”
阿昭握住她的手,掌心相貼,能清晰地感覺到彼此血液流動的力量,比初來時強勁了數倍。他笑起來,露出一口白牙:“看來這‘兩個人的懲罰’,咱們快熬出頭了。”
夕陽的金光穿過云層,落在兩人沾滿雪粒的發梢上,折射出細碎的光芒。遠處的暴風雪還在繼續,但在這一刻,他們忽然明白,所謂的考驗從不是要將人擊垮,而是要讓人在并肩同行中,長出對抗風雨的力量——那力量,一半來自淬煉的肉身,一半來自身旁的彼此。
在暴風雪域站穩腳跟的第三個月,阿昭忽然對著狂風說了句:“咱們試試往前走?”
風霜正抵著他的后背對抗一股斜吹而來的風柱,聞言愣了愣:“往前走?在這風里?”
“試試嘛。”阿昭的聲音帶著笑意,透過后背傳來,“總站著像兩根冰柱子,往前挪一步,說不定有新發現。”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抬起右腳,對抗著迎面而來的阻力,將腳緩緩落在前方半尺處。冰面依舊光滑,但腳底的厚繭與緊繃的小腿肌肉,讓這一步穩穩地扎在了地上。
“成了!”阿昭低呼一聲,隨即感受到后背傳來的推力——風霜也跟著邁出了一步。
兩人像蹣跚學步的孩童,背抵著背,每一步都走得極慢,卻異常堅定。狂風試圖將他們往后推,雪粒像鞭子般抽在側臉上,可每邁出一步,彼此傳遞的力量便更穩固一分。
“第一步。”阿昭數著,聲音里帶著雀躍。
“第二步。”風霜的聲音緊隨其后,帶著笑意。
起初每走十步,就要停下來喘息片刻,調整被風吹亂的呼吸。但隨著時間推移,他們的步伐越來越穩,從十步到二十步,再到五十步……光腳踩在冰面上,竟走出了踏雪無痕般的韻律。
就在兩人能在風暴中連貫走出百步時,暴風雪域的風力忽然猛地增大了一截。一股如同實質的氣浪迎面拍來,阿昭下意識地繃緊后背,卻聽到身側的風霜輕喝一聲:“轉!”
兩人幾乎同時側過身,順著風勢旋轉半圈,將正面沖擊化為側面的滑步。雖然依舊被吹得踉蹌了幾步,卻沒像從前那樣被掀翻。
“好險!”阿昭喘著氣,心有余悸,“這風還會升級?”
風霜扶著他站穩,眼底卻閃著興奮:“說明咱們的承受力變強了,它在跟著‘喂招’呢。”
她試著抬手,掌心迎向狂風,竟能感覺到氣流在掌紋間流動的軌跡。經過無數次沖擊,她的身體早已記住了風的力道,甚至能在瞬間做出最省力的應對。
阿昭也發現了變化——從前被風刮得生疼的皮膚,此刻像覆上了一層無形的鎧甲,雪粒砸在上面,只剩下輕微的麻癢;緊繃的肌肉在一次次收縮中,變得如同蓄勢待發的弓弦,能將狂風的沖擊力巧妙地卸到地面。
“再試試?”阿昭活動了一下腳踝,向風霜伸出手。
這次他們沒有背靠背,而是并肩而立,掌心相握。四目相對的瞬間,無需多言,兩人同時邁出腳步。
狂風從左側襲來,阿昭將風霜往右側帶了半步,自己左肩硬生生扛住風的壓力;雪粒從右側砸來,風霜微微側身,用后背替阿昭擋下大半。他們的步伐不再整齊劃一,卻總能在對方需要時,恰到好處地遞出支撐。
“砰!”
一股更強的風柱突然從斜上方壓來,兩人同時下蹲,借著彼此的拉力穩住身形。風柱擦著頭頂掠過,卷起的冰碴打在背上,竟只留下淡淡的白痕。
“越來越有意思了。”阿昭抬頭,看著風柱消失的方向,眼里閃著好勝的光,“它強,咱們就比它更強。”
風霜握緊他的手,指尖傳來他掌心的溫度與力量:“那就讓它看看,我們能走到哪里。”
夕陽透過暴風雪域的冰晶門,在兩人并肩前行的身影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風力還在緩緩增強,雪粒的襲擾從未停歇,但他們的腳步卻越來越穩,越來越快。從原地站立到并肩前行,這風雪肆虐的冰原上,仿佛只剩下彼此緊握的手,和那一步一步,踏碎風暴的決心。
暴風雪域的風,像一位嚴苛的教官,總能精準地踩在兩人承受力的臨界點上。每當他們適應了當前的風力,那股無形的壓力便會悄然加重一分,不多不少,剛好讓他們必須拼盡全力才能站穩。
這天清晨,兩人剛踏入域內,迎面便撞上一股比昨日強上三成的狂風。阿昭悶哼一聲,膝蓋瞬間彎了彎,幾乎要被壓得跪下去。身旁的風霜立刻伸手托住他的胳膊,兩人同時沉腰扎馬,將力量凝聚在雙腿——經過數月淬煉的骨骼發出輕微的“咯吱”聲,卻穩穩地扛住了這波沖擊。
“這風……越來越會找事了。”阿昭咬著牙,額角滲出細汗,順著臉頰滑落,剛滴到下巴就被狂風卷走。
風霜的情況也沒好多少,肩胛骨被風壓得生疼,卻依舊挺直脊背:“它在逼我們突破極限。你試著把氣沉到丹田,順著骨骼走……”
她的聲音未落,側面又刮來一道旋轉的風柱,帶著撕裂般的力道。兩人不再躲閃,而是同時轉過身,直面風柱的沖擊。狂風像無數只手,撕扯著他們的衣服,擠壓著他們的胸腔,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但這一次,他們清晰地感覺到,身體里的每一寸骨骼都在發出共鳴。原本需要刻意繃緊的肌肉,此刻仿佛有了記憶,能自動調整到最抗壓的狀態。阿昭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指骨在風的壓力下,變得比從前堅硬了許多,握拳時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扎實感。
“堅持住!”阿昭低吼一聲,伸手握住風霜的手腕。兩人的力量通過相握的手傳遞、融合,形成一股更穩固的合力。
風柱持續了一炷香的時間才漸漸平息。當狂風退去,兩人同時松了口氣,卻驚訝地發現,彼此都沒有像從前那樣脫力——胸腔雖有些發悶,骨骼卻依舊挺拔,像是剛完成了一場酣暢淋漓的鍛煉,而非一場艱難的對抗。
“我的肋骨……好像真的變硬了。”阿昭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感受著那堅實的觸感,眼里滿是驚奇。
風霜也動了動脖頸,原本被風壓得發酸的頸椎,此刻竟靈活了許多:“不只是骨骼,連關節都像是被打磨過,更靈活,也更穩固。”
她試著抬起手臂,在身前畫了個圓,動作流暢,完全沒有了從前的滯澀感。那些曾讓她疼得皺眉的風阻,此刻仿佛成了最好的“磨刀石”,將她的身體打磨得越來越堅韌。
接下來的日子,兩人開始主動迎接暴風雪的最強沖擊。他們不再滿足于站穩或前行,而是在狂風中嘗試揮拳、踢腿,將抗壓能力融入簡單的動作里。阿昭的拳風越來越沉,每一拳打出,都能逼退身前的風雪;風霜的腳步越來越輕,哪怕在最強的風里,也能如柳絮般輾轉騰挪,卻始終保持著重心的穩定。
某次休息時,阿昭看著風霜在風中舒展身體的樣子,忽然笑道:“照這么練下去,說不定哪天咱們能在風里打一套拳。”
風霜回眸看他,風揚起她的發絲,眼底閃著明亮的光:“那你可得快點跟上——我的承受力,好像比你進步快些。”
“嘿,這可不能輸。”阿昭立刻站直身體,拍了拍胸脯,“等著,明天我就讓你見識見識,什么叫‘鐵骨錚錚’。”
狂風依舊在呼嘯,卻再也帶不走兩人眼底的笑意。這日復一日的直面沖擊,磨硬了他們的骨骼,也磨強了他們的心。風力還在隨承受力增長,但他們知道,只要彼此并肩,就沒有扛不住的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