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風凜川親自領著風霜往內殿走。走廊兩側的宮燈散發著暖黃的光,映得冰雕玉砌的宮殿愈發靜謐。
“到了?!憋L凜川在一扇雕著冰花的宮門前停下,推門時,里面的陳設瞬間映入眼簾——冰藍色的紗帳,鋪著白狐裘的軟榻,梳妝臺上擺著幾支風霜當年沒帶走的銀簪,連窗臺上的冰玉盆栽都打理得生機勃勃。
“本來就是給你準備的,”他語氣平淡,眼底卻藏著溫柔,“知道你總有一天會回來。”
風霜看著這熟悉又陌生的房間,眼眶微微發熱。她上前抱住風凜川的胳膊,聲音帶著點哽咽:“謝謝哥哥。”
“傻丫頭,跟我客氣什么?!憋L凜川拍了拍她的背。
“哥,”風霜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你打算什么時候娶王后???宮里的大臣沒催嗎?”
風凜川臉上的笑意淡了下去。月光落在他銀白色的發絲上,添了幾分冷冽:“不娶?!?/p>
“為什么?。俊?/p>
“奧蘭剛穩住,我沒時間想這些。”風凜川的聲音沉了些,“你也知道,當年爺爺被武魂殿的人暗害,父王早逝,我能奪回王位全靠那些老臣扶持?,F在雖說是獨攬朝政,但底下盯著的人不少,稍不注意就會被抓住把柄。”
他頓了頓,目光望向窗外的夜空,語氣里帶著未散的戾氣:“我被仇恨裹了太多年,心里裝著的是怎么讓奧蘭變強,怎么擺脫天斗的附屬國身份,怎么……給爺爺和父母報仇。這種狀態,娶誰都是耽誤人家?!?/p>
奧蘭背靠極北,如今又在西北發現了新礦脈,國力日漸強盛,可他心里那口氣始終沒順——憑什么奧蘭要屈居人下?等他再夯實些根基,遲早要讓奧蘭真正獨立。
風霜看著哥哥眼底的沉重,忽然就懂了。他不是不想,是不能。她走上前,輕輕抱了抱他:“哥,別太累了。”
“知道了?!憋L凜川揉了揉她的頭發,“快休息吧?!?/p>
剛轉身,就對上站在不遠處的阿昭。風凜川眼神一凜,朝他抬了抬下巴:“你,跟我來?!?/p>
阿昭一愣:“我?”他本來還想著跟風霜擠擠,畢竟這五年在極北冰原,兩人幾乎形影不離,冷不丁要分開,還真有些不習慣。
“不然呢?”風凜川挑眉,“讓你跟我妹妹住一起?”他瞥了眼阿昭,語氣帶著點刻意的刁難,“今晚你跟我睡?!?/p>
阿昭:“……”
風霜在門后聽得清楚,忍不住捂嘴偷笑。她哥這是還記著仇呢。
阿昭看著風凜川轉身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看風霜那扇緊閉的宮門,只能無奈地跟上??磥斫裢?,他注定要跟這位“大舅子”促膝長談了。
風凜川帶著阿昭往自己的寢殿走,一路沒說話,直到進了屋,屏退了所有侍從,才轉身看向他。
寢殿里陳設簡潔,除了一張寬大的龍床,便是靠墻的書架,擺滿了兵法和礦脈分布圖。風凜川走到書架前,抽出一卷地圖攤在桌上,上面用朱砂標著幾處紅點。
“武魂殿在南境的兵力部署,比我們預想的要多三成。”他指尖點在地圖上的一處峽谷,“這里是兩帝國的緩沖帶,他們上個月剛換了守將,是千道流的關門弟子,手段狠辣?!?/p>
阿昭湊過去看,眼神凝重:“你是說,他們打算先從這里動手?”
“十有八九?!憋L凜川點頭,“奧蘭雖說是天斗的附屬國,但這些年靠著極北和新礦脈,軍事實力漲了不少。武魂殿想吞并兩大帝國,絕不會放任我們坐大?!彼а劭聪虬⒄?,語氣嚴肅了些,“你該知道,我們的敵人從來都只有一個——武魂殿?!?/p>
阿昭自然明白。
“北境軍的布防,我已經讓人給你送去了?!憋L凜川繼續道,“東北礦脈的支脈,我加派了暗衛,一旦武魂殿有動作,會第一時間傳信?!彼D了頓,看著阿昭的眼神復雜了些,“當年你放棄天斗的一切來找霜霜,我雖氣你糊涂,卻也佩服你的果斷。但現在不一樣了,大陸要亂了,你手里的北境軍,是對抗武魂殿的重要力量?!?/p>
阿昭握住拳頭:“我知道該怎么做?!?/p>
“霜霜的冰神傳承,不能出任何差錯?!憋L凜川的聲音沉了下去,“她是奧蘭的希望,也是……對抗武魂殿的關鍵。千道流那個人,老謀深算,絕不會放過冰神繼承人?!彼⒅⒄?,“你得護好她。”
這句話,他五年前說過,現在再說,語氣里多了幾分托付的意味。
阿昭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我會用性命護著她,風王放心?!?/p>
寢殿里安靜下來,只有燭火跳動的聲音。兩人雖立場不同,性格各異,卻在這一刻達成了默契——為了風霜,為了奧蘭,也為了這片大陸,他們必須聯手,對抗那個共同的敵人。
風凜川揮了揮手:“行了,睡吧。明天還要議軍。”
阿昭應了聲,去了偏殿,躺在軟榻上,卻沒什么睡意。他望著窗外的月色,腦海里閃過風霜的笑臉,又浮現出武魂殿的徽章,眼神漸漸變得銳利。
大戰將至,他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他想守護的一切。
清晨的陽光剛爬上窗欞,風凜川就帶著一身朝露直奔風霜的寢宮。殿內靜悄悄的,紗帳低垂,隱約能看到里面蜷縮的身影——這幾天趕路沒歇腳,她顯然還沒睡醒。
“霜霜,快起來?!憋L凜川沒客氣,直接走到床邊,伸手掀了掀紗帳,“我給你備了好東西。”
風霜在被子里蹭了蹭,嘟囔著“再睡會兒”,卻被他不由分說地拍了拍被子:“別睡了,看看就知道了?!?/p>
話音剛落,殿外就傳來宮女們輕碎的腳步聲。幾個手腳麻利的宮女端著水盆、捧著衣物走進來,熟練地伺候她洗漱。風霜迷迷糊糊地被擺弄著,直到被推到梳妝臺前,才勉強睜開眼。
這一睜眼,就被窗外的景象驚得徹底清醒了。
寢宮外的空地上,各式各樣的箱子堆成了小山,紅木的、鎏金的、嵌著寶石的,從殿門口一直排到回廊,幾乎占滿了小半個院子?!案?,你這是……把國庫搬過來了?”風霜指著那些箱子,下巴都快掉了。
風凜川站在她身后,看著銅鏡里妹妹目瞪口呆的樣子,笑得得意:“差不多吧?!?/p>
這時,阿昭從隔壁偏殿走過來,剛到門口就被這陣仗驚得頓住了。他出身將門,家里不算差,卻也從沒見過這種陣仗——光看那些箱子的材質和上面的紋飾,就知道里面裝的絕非凡品。這哪是送東西,簡直是搬空家底。
風凜川沒理會他的震驚,拉起風霜的右手腕,指尖拂過她腕間那只九片冰晶雪花組成的鏤空手鐲。雪鐲在晨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每一片雪花都雕得栩栩如生。“還記得這個嗎?”
風霜點頭,指尖摩挲著冰涼的鐲身:“外公送我的,說是媽媽的嫁妝?!?/p>
“是姑姑的嫁妝?!憋L凜川眼底閃過一絲懷念,“爺爺當年送你這只雪鐲時,九片雪花里,他親手給你塞滿了六片,全是奧蘭最稀罕的寶貝。他說,不管小霜到哪里,都不能受委屈?!?/p>
他頓了頓,拿起旁邊一個錦盒打開,里面是各式各樣的珍稀寶石和卷軸:“這些年,你在極北,里面的東西該用得差不多了吧?這些是哥哥給你備的。”
“爺爺當年給你放了六片,哥哥現在給你全部放滿?!?/p>
“外公放的那些……其實沒怎么用?!憋L霜有些不好意思,“珠寶和錢在極北基本用不上,我平時就靠打獵和冰原里的東西過活。”
“用不上也得帶著?!憋L凜川瞪了她一眼,語氣卻軟得很,“以后回大陸了,總有用得上的時候。你是奧蘭的公主,不能比別人差?!彼噶酥改切┫渥?,“不光有這些,吃的、穿的、用的,連你常用的傷藥,保證你用著順手?!?/p>
風霜看著他忙碌的身影,又看了看那些堆成山的箱子,鼻子忽然一酸。她知道,哥哥這是把這五年沒能陪在她身邊的虧欠,都想在這一天補回來。
“哥,太多了,我帶不走的。”
“帶不走就先存著,”風凜川說得理所當然,“反正你的寢宮夠大,放不下就再給你蓋個寶庫?!?/p>
阿昭站在一旁,看著兄妹倆的互動,眼底漾起笑意。他總算明白,風霜骨子里的那份從容和底氣,是從哪來的了。有這樣一位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到她面前的哥哥,她怎么可能受委屈。
風凜川的手掌覆上風霜的手腕,魂力微動,那九片冰晶雪花便從鐲身上懸浮而起,在晨光中流轉著瑩白的光。每一片雪花都如同獨立的儲物魂導器,等待著被填滿。
風霜忽然抬手,緊緊攥住了那片始終空著的第九片雪花,指尖微微發顫:“哥哥,這片……就不用了。”
風凜川的動作一頓,目光落在她攥緊的手上,眼底閃過一絲了然與心疼。他自然知道那片雪花里藏著什么——是他們早逝的親哥哥,雪清河的骨灰。那是風霜心里最柔軟的角落,從不需要被外物填滿。
“好,聽你的?!彼栈鼗炅?,不再勉強。
剩下的八片雪花騰空而起,如同擁有生命般飛向那堆成山的箱子。流光閃爍間,珠寶、錦緞、魂導器、傷藥……所有東西都被精準地吸入雪花之中,連最龐大的冰系戰弓都化作一道微光沒入其中。最后實在塞不下的幾箱,風凜川直接吩咐侍衛抬去庫房,特意標注了“公主專用”。
八片雪花在風凜川的引導下緩緩落下,重新與鐲身連接,恢復成那只精致的雪鐲,靜靜貼在風霜腕間,仿佛從未動過。
阿昭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知道儲物魂導器常見,但能做到這種程度的,簡直聞所未聞。尤其是風凜川那副“不過是點小東西”的樣子,讓他深刻體會到什么叫“皇家底蘊”。
不知怎的,他腦子里突然冒出一個念頭——將來娶風霜,聘禮要是比不過風凜川,那多沒面子。雖說對方是國王,可他阿昭也不能輸陣?;煦缰δ懿荒苡脕砀泓c副業?比如……開個礦脈?
正琢磨著,他忽然對上風凜川投來的目光。對方挑了挑眉,眼神里明晃晃帶著幾分挑釁,像是在說“想娶我妹妹,還嫩點”。
阿昭回以一個不卑不亢的眼神——比就比,誰怕誰。
為了娶到他家霜兒,多賺點錢,好像也不是什么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