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驍，我用整個青春愛你10年
北城的風雪在窗外呼嘯，卷起千堆碎玉，撲打在窗上簌簌作響。窗內暖光氤氳，人聲喧騰，卻都遙遠模糊。我蜷在角落，掌心死死攥著早已涼透的茶杯，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暗戀是心底盤踞的藤蔓，十年無聲瘋長，早已將我困鎖成繭。陸驍，這名字在唇齒間無聲碾過，竟有微腥的澀意——這風雪，大概真能吹散我最后一點渺茫的妄想。
高中時他是我的同桌，更是我青春里唯一的光源。籃球場上他躍起投籃的身影，輕易就灼燙了所有人的目光，家境優渥更襯得他光芒萬丈。三年光陰，我不過是他身后一道笨拙的影子，替他寫作業，在球場邊遞水，聽他隨口喚我“小矮子”。他伏在課桌上睡得安穩，老師猝然點名卻總能對答如流，年級第一的桂冠于他仿佛信手拈來。而我，不過是蜷縮在光芒縫隙里的笨女孩，日復一日，為他抄寫鋪展一條看似平坦的捷徑。
畢業如閘門落下，隔絕了三年同窗歲月。大學四年杳無音訊，恍如隔世。直到這次同學聚會，他推門而入的瞬間，空氣陡然凝滯。三年歲月將他打磨得愈發耀眼，沉穩中帶著昔日的桀驁，黑色短發利落如裁，分明已是金融界身居高位的精英。他周身散發的氣場讓我窒息，我悄悄把自己縮進角落——他仍如星辰懸于天際，而我早已沉入庸常生活的塵埃里，卑微得幾乎無法呼吸。
聚會散場，寒夜的風裹挾著雪片直往脖頸里鉆。我瑟縮著站在飯店門口張望出租車黯淡的尾燈，他卻不由分說拉開了車門：“上車，我送你。”推拒的話語凍僵在唇邊，終究化為沉默的順從。
車內暖氣開得很足，卻驅不散橫亙在我們之間十年光陰的寒霜。他打破沉寂：“這些年……還好嗎？沒想過聯系我？”聲音低沉，帶著一種難言的試探，“手機號……一直沒換。”猝不及防地，他問，“單身嗎？”心猛地一抽，像被無形的手攥緊，幾乎無法呼吸。“還、還好……大學挺忙，工作也……”語無倫次間，指尖深深掐進掌心，那點微弱的刺痛竟成了唯一的支點。我鼓起殘存的勇氣反問：“你呢……在國外……結婚了嗎？”
“單身。”他答得干脆，目光卻沉沉落在我臉上，像在審視一件失而復得的舊物，“有個暗戀很多年的女孩……當初，是我把她弄丟了。”車窗上模糊映出他專注的側影，“這次回來，是想把她找回來。”
心口那根緊繃十年的弦，驟然斷裂。我猛地扭頭朝向窗外，黑暗中，滾燙的液體洶涌而下，無聲地滑過臉頰，滲進嘴角，一片咸澀的苦海。我慌亂地用手背去擦，淚水卻越擦越兇，視野一片模糊。“怎么了？”他聲音里透出不易察覺的緊張。“沒……工作壓力有點大。”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狼狽不堪。
那夜之后，他偶爾會發來只言片語，也約我吃過幾頓飯。我們一起走過空曠的操場，斑駁的籃球架在夕陽下投下長長的影子，這里曾盛放過我所有小心翼翼的凝望和卑微的歡喜。風拂過空曠的看臺，揚起細微的塵埃——往事如同指間沙，徒留一片空茫的回響，再也抓不住分毫。
終究敵不過父母焦灼的催促，我坐到了那家格調優雅的餐廳里，對面是鄰居家溫和得體的男孩。我攪動著杯中的咖啡，心神卻像斷了線的風箏。命運仿佛帶著促狹的笑意，讓陸驍的身影赫然出現在不遠處的另一張桌旁。他正與人交談，側臉線條冷硬，神情是我從未見過的嚴肅，周身散發著無形的低氣壓。我慌忙收回目光，心像被無形的手攥緊，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酸澀的疼。面前的咖啡涼透了，對面的男孩依舊溫和地講述著什么，話語卻像隔著一層厚厚的水霧，模糊不清。我鼓起勇氣，對他露出歉意的微笑：“你很好，真的……只是我心里……”話未說完，他已了然地點點頭，遞過手機：“那……至少做個朋友？”我輕輕應下，指尖劃過冰冷的屏幕，留下一個注定沉寂的號碼。
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陸驍方才的位置，那里已是人去座空。巨大的失落瞬間淹沒了我，窗外車水馬龍，霓虹閃爍，這喧囂的世界仿佛只剩下一個無聲的吶喊：陸驍，你能否……哪怕只為我停留一秒，回頭看我一眼？我耗費十年光陰澆灌的癡念，人生又能有幾個十年可供這般孤勇地燃燒？
告別相親對象，我在料峭的春寒里等待遲遲不來的出租車。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車帶著不容抗拒的意味，猛地剎停在我面前。車窗降下，露出陸驍線條緊繃的臉，冷得像結了霜。“上車。”命令簡短，毫無溫度。拒絕的話在舌尖打了個轉，最終咽了回去。車內的空氣仿佛凝成了冰。他沉默地握著方向盤，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下頜線繃得死緊。
“我以為……你走了。”我的聲音細若蚊蚋，帶著連自己都厭惡的怯懦。
他突然狠狠踩下剎車！巨大的慣性讓我猛地前傾，安全帶勒得胸口生疼。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掙脫束縛。他猛地轉過頭，眼底翻涌著壓抑已久的驚濤駭浪，聲音像是從齒縫里擠出來：“為什么去相親？”
“家里催得緊……年紀也不小了……”我垂下眼，不敢看他眼中那幾乎要將人灼傷的火。
“能不能考慮我？”他猝然打斷，每一個字都帶著孤注一擲的沉重，眼神深處，竟透出受傷野獸般的脆弱，“我們……馬上結婚，可以嗎？”
十年累積的酸楚、委屈、無望的等待，在他這石破天驚的一問里轟然決堤。淚水洶涌而出，模糊了眼前他焦灼的臉龐。我像個迷路太久終于找到歸途的孩子，泣不成聲：“我……我等這句話……等了十年啊……”
他眸中的驚痛瞬間碎裂，慌亂地伸手，小心翼翼地替我擦拭淚水，指尖帶著微顫的暖意：“別哭……是我太急了？我們可以慢慢來……”那聲音輕柔得像怕碰碎什么珍寶。下一秒，我已被他緊緊擁入懷中，一個遲來了整整十年的、帶著戰栗的擁抱。他的下頜抵著我的發頂，灼熱的呼吸拂過耳畔，聲音低沉而喑啞，每一個字都重重敲打在我心上：“對不起……是我太蠢，弄丟了你十年……我也愛你……整整十年了。”我渾身顫抖，幾乎無法站穩，埋在他溫熱的頸窩里，任由淚水肆意流淌，用盡全身力氣回應：“我也是……陸驍，我也愛了你……十年。”
車窗外，北城的雪不知何時又悄然飄起，無聲地覆蓋著城市堅硬的輪廓。車內狹小的空間卻暖如春深，十年風雪凝結成的巨大堅冰，終于在彼此滾燙的淚水與心跳里，寸寸消融，無聲流淌。原來最洶涌的雪崩，終會為熾熱的巖漿所融化；最漫長的迷途，盡頭未必不是燈火通明。原來我們各自背負十年的孤寂跋涉，只為在此刻相認，確認對方就是自己從未放棄的、唯一的方向。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