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萌被帶回了丞相府,此時的丞相府燈火通明,人聲嘈雜,闔府上下歡聲笑語。
原來,這一天不僅是屬于丞相的家宴,而是屬于整個丞相府的家宴。
錢嬤嬤和小月帶著薛萌找到了丞相夫人。
又一次見到丞相夫人,美麗的婦人躺在池塘邊的藤椅上,輕輕搖著團扇,雙眼含笑看著對岸嬉鬧的丫鬟,家丁們,在這炎熱的夏季里貪婪著感受著屬于夜里的清涼。
薛萌看著眼前的美景佳人,有了想拍下來的沖動,可惜沒有相機來記錄下這一刻。
景不入畫,空留憾。
于是抬起手將整個景框入自己的指間,做了一個拍照的動作,也算將這一刻入過畫了。
丞相夫人似有所感,轉頭就見錢嬤嬤她們朝著自己走來,而薛萌站在小路的盡頭,看著這頭。
恰逢這時煙花燃起,府里四周皆是煙火,繽紛絢麗,照亮了整個丞相府,只是薛萌站在那里始終是暗的,而她眼里卻映著這漫天煙火。
丞相夫人看得心里難受,就好像薛萌是個旁觀者一樣看著這里。
待錢嬤嬤她們走近了便讓她們把薛萌帶了過來。
看著薛萌一步一步的向自己靠近才覺得好受了些,薛萌身上的那種旁觀感也減輕了些。
薛萌知道有一股視線一直跟著自己,也知道是丞相夫人的視線,只是這視線太過于強烈,讓薛萌不敢直視,也不能直視,只得低著頭跟著小月走到了丞相夫人跟前。
“你不想待在丞相府。”篤定的話一出口,薛萌呆了下。
“夫人何出此言,我只是出去吃碗面而已,未經告假,還請夫人責罰。”
“是嗎?一碗面,自來到丞相府,你可從未出去過,怎會為那一碗面而出府,嗯?”
這溫溫柔柔,笑里藏刀的語氣把薛萌都搞汗流浹背了,此刻腦子里一片漿糊都不知道該怎么答。
“抬起頭來。”
薛萌條件反射的抬起頭,這才發現周圍已經沒有人了,只剩下了自己和丞相夫人。
“說說吧,為什么想要跑,我記得問過你,你是自己親口答應要留下來的。”
為什么,自然是因為自己不想成為封建制度下的一具木偶,而答應留下是因為想要在這個時代有個歸處。
充斥著矛盾的思想,是新時代的靈魂與舊時代制度的碰撞。
薛萌沉默著,思考著,她的腦袋現在混亂著。
薛萌不知道應該怎么答,看著丞相夫人的眼睛,她從這里面看見了自己,看見了自己慌張的模樣。
奇跡般的心定下了來。看著丞相夫人的眼睛,薛萌答道“我不想做通房丫鬟。”
說完就聽到丞相夫人的一聲笑。
“這還真是挺棘手的,你應該知道,我為我兒尋八字相合的通房丫鬟是為了替他度災的,國師曾言我兒活不過雙十之數。百般尋得解法,便是尋一八字相合之人在一起,我兒正妻之位自然是給心愛之人,便想著找個八字相合的小丫鬟做個通房丫鬟沖沖喜了,你情我愿的買賣,如今你倒是不想做了,就想著跑了是吧。”
薛萌聽了這興師問罪的話,也知道是自己的不對,縱有千萬般理由,可當時是自己親口回應的,現在如此做派,確實令人惱火,實為那不義之人。
但還是想那么跑一次,憋在心里的事太多,想成全一次自己的沖動,再來一次也會如此。
薛萌答不了丞相夫人的話。
看著薛萌久久不語,丞相夫人嘆了口氣“你若實在不想做通房丫鬟,還有一法。若能入得我兒眼,做個正妻也是行的,全看我兒心意了,在我這里我兒性命最重,自是不能放你走的。”
說完就起身招了丫鬟回了自己的院子,留下薛萌一個人站在池邊,目送她離開。
薛萌在池邊站了好久好久,久到感覺到了涼意,才慢慢往青松院走。
這邊丞相夫人剛走進院子就見丞相迎了上來,“阿月,怎么這么久才回來,一個丫鬟罷了,著人抓回來家法處置便可,你怎么還自己等著了。”
“你懂什么?國師說了青云有劫,人家豐平寺的方丈講了要八字相合的人才能幫助青云渡劫,只是那孩子好像不愿意做青云的通房丫鬟。我不得好好敲打一番,也讓她心甘情愿一些。”
聽了丞相夫人這略微嬌嗔的語氣,丞相也知道他這夫人是既不忍心人家女孩委屈,又心疼自己孩子了,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了。
“阿苑,人家不愿意也莫強求了吧!”
“柳謹堂,你沒有心,難道要看著青云陷入劫難嗎,明明是有法子的啊!”
看著自己嘴硬的妻子,柳丞相也是有些生氣了。
“江苑,你自己說,你心里真想強迫人家嗎?剛剛進來就魂不守舍的,明明心里不愿意,偏偏要騙自己,你說你,嘴怎么那么硬,心里總帶著愧疚,是會生病的。”
“阿苑,我們再去問問國師吧!”
“可是,可是國師從不說破解之法啊。”
看著自己妻子含淚的雙眼,柳謹堂心里難受的緊。想起了當年國師預言的情景。
那時候的柳謹堂還不是丞相,只是吏部的侍郎。自己的兒子才六歲,國師那時候也是與自己孩子一般大,他跟著先國師,也就是國師的師傅來到自己家中拜訪。
還記得那時候的國師小小一個,卻是板板正正的做派,規規矩矩的。他站在先國師旁邊,還沒有先國師的腿高,就一個板著小臉的白玉團子似的。一看見柳青云就扯了扯先國師的衣服,先國師看向他,他就閃著一雙大眼睛布靈布靈的看著先國師。
自己的夫人看見這精致的小團子,差點忍不住就上手要挼。只是下一刻,先國師就把國師抱到了懷里,輕聲和懷里的小團子說著話。不知道被抱在懷里的小團子說了什么,先國師聽完后就看向了自己家的孩子。
柳謹堂覺得奇怪,忍不住開口問“國師,我兒是有什么不妥嗎?”
問完只聽見當時先國師輕笑一聲“不無不妥,只是令郎在雙十之數有一劫罷了。”
這隨意的口吻,好似這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在當時的柳謹堂夫婦聽起來卻覺得驚慌。
“國師,這可有什么辦法啊?”江苑急忙問道。
“妄求安然終須代價。”只是這話并不是先國師所說,而是他懷中的小國師所說的。
先國師只說了一句“我家徒兒說得對。”
然后便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