伢子是一個精明嘴甜的女人，王檸和老五剛進門，就很熱情地跑來招待，桌上都是瓜子點心熱水。

老五之前在堯寨一直都在做買賣，身上有生意人的氣息，言語間透露出些許大戶人家的管家風范，給人一種不差錢的錯覺。

歇息片刻，伢子很有眼色的帶著王檸他倆去標價最高價的屋中挑人。

每間屋里都有二十多個半大孩子，十三四歲的樣子，還有些中年婦女和兒童，很少看見有成年男子。不過也是，這個饑荒戰亂之中，生存下來的大多都是年輕男子，就算家中落魄，也只會賤賣女人和孩子，男子活著，家族才能得以延續下去。

先前的兩間屋子里面的人穿著很破舊，但都刻意收拾過，頭發和臉頰都是干凈利落的，五官也長得比較精致漂亮、機靈，一般大戶人家都會挑這些人回去做事。

王檸看了看，這些人大多手上沒有手繭，細皮嫩肉的，應該是富裕家出身，人買回去也不太適合干活，比她還嬌嫩一些。

老五也是這樣覺得，兩人隨意看了一眼就出了門。

王檸無奈看著伢子，“大姐，不瞞你說，我們是在山中生活的，家里有不少田地，忙不過來才會來買些人回去。買回去可都是要下地干活的呀，你看這兩間屋里的人，都沒有干過什么重活，我們買回去也沒用呀。”

“我聽說，你這前不久來了不少新人，都是大老遠饑荒逃難過來，不得已賣身的人，那才是我們要的人。”

伢子：“哎喲，妹子說的是，我這不是看五爺的臉色，以為是需要買回去侍奉主家的人，所以才會帶你們上這倆屋看。”

“開春不久，縣里就來了很多討飯的人，各個面黃肌瘦的，全身酸臭的不行，又多是半大孩子，我伢子心善，把他們都接回來，給了他們飯食和容身之所，救了他們的命啊。”

王檸：……這伢子把買賣人口說的這么高大上。

伢子：“姑娘，不要這樣看我，我可是在他們身上花了不少銀子的，縣衙那邊打點、吃飯、看病等等哪一個不需要花銀子呢。”

“我就指著給他們找合適的買家回本呢。”

王檸：“大姐心善，那就帶我們去看看吧，給我們介紹幾個安分點、能吃苦耐勞的人吧。”

“行行行！放行吧，姑娘，我怎么可能害你們呢，我這的人都是好的沒得挑的。”

跟著伢子來到這些人住的屋子院中，門外就聞到一陣酸臭味從門里傳來，王檸不自覺的用衣角捂住口鼻站到一旁，等伢子把門開了好一會才上前去。

里面的孩子們各個披頭散發、臉上糊著深色的東西，好多就那樣直挺挺的躺著地上，眼里無光，看到伢子開門，也不敢正眼瞧一瞧。

王檸看著眼前的孩子，心里很難受，這大多都是孩子，看樣子，伢子也沒有給他們吃過多少東西，頂多就喝點面湯而已。

一屋大小有十八個人，大多看到伢子都聚集在一起，毫無表情的等著人來挑選。

王檸注意到屋角落中有一個婦人半躺著一只手抱著一個面色通紅的孩子，孩子應該是生病發燒，估計只有三四歲左右，婦人另一只手的手臂不自然的彎曲著。

站著的孩子們，有大有小，有男孩有女孩，不過王檸分辨不出來，這個世界男女都留著長發，他們現在都是散著頭發，根本分不清男女。

伢子挨個介紹給王檸個老五，十六個孩子，最大的十六歲，最小的八歲，男孩子多一些，十個，女孩子六個。

買回去是需要干活的，王檸可不想買一個無用的回去，至少他們自己得愿意接受那樣的生活，雙向選擇不是。

王檸把實際情況告訴了他們，也讓他們考慮考慮。

伢子被王檸這番操作弄暈了，從來來買人的都是挑自個看得上眼的就行，像王檸這種還要征求這些奴隸的想法的還是第一次見。

幾個孩子看著王檸個老五的穿著一般，尤其是王檸，袖口處還有補丁，便往后退去。

王檸看那些個孩子，大多都是面容相對偏好、身體高大的，兩個女孩、七個男孩。

剩下的兩個女孩、五個男孩瑟瑟發抖地站在原地。

王檸和老五示意，老五上前挨個檢查他們的身體狀況，沒有斷手斷腳、但都很瘦弱，比后面的那些更瘦弱一些，還問了他們一些問題。

老五：“我看了，沒有多少問題，就是瘦小了些，都是窮苦人家出身的。”

“怎么樣，要不要再其他地方看看？”

伢子看著這七個瘦小的孩子，一臉嫌棄地說道：“哎，五爺、王姑娘，饑荒中逃出來的孩子都這樣，不過他們沒有什么問題，只要養養也可以下地干活的。”

“這個價錢也便宜很多，五爺你們要是把七個都買走，我可以更少些。”

王檸還沒有回答，一個瘦小的男孩子突然就跪在地上說：“好心的大爺大奶奶，請把我母親和妹妹一起買走，我會努力干活報答你們的，我吃的也不多，我發誓以后一定會努力干活，絕不會偷懶……”

咚咚咚，小男孩不停的磕頭跪求。

伢子：“小崽子，你母親和妹妹買回去能做什么事，一個半殘廢，一個昏迷，這不是拖累東家嗎？”

“哎，五爺，王姑娘，不瞞你說，這個孩子其實剛來時很好的，人又機靈，之前我帶人來看的時候好多人都看中他了，但這孩子硬要帶著他母親和妹妹，這才留到現在，給他的食物也一大半給了他母親和妹妹。”

王檸：……心中翻了無數個白眼，這還不是你不給人家母親吃的。

王檸：“小孩，站起來，回答我的問題，你叫什么名字，會做什么？”

我……我叫王權，十四歲，出生在白城，父親從前給人做木匠，我從小跟著父親學，會一些，田地里的活也都做過。請大奶奶買了我們吧，我母親能做一手好菜，還能去地里干活，只要……”

剩下的六個孩子也跪在老五面前，紛紛磕頭求買走，場面一時很雜亂。

……

“好了，誰再哭就留下來。”老五洪亮的聲音響起，屋里立馬安靜下來。

老五和王檸低聲商量后，打算把這幾個孩子帶買回去，王檸家就一個王權，剩下的六個算老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