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玉清從渝州城歸來的第二日,涪州縣似乎被一種古怪的氛圍所縈繞。
涪州縣城內部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居民們該干什么就干什么,田地里秧苗剛插下去不久,正是除草的時候,這個年代所有的種植活動基本都是人工進行,所以每家每戶的勞動力都很忙碌。
當然,不乏有很大一部分地主忙著催促佃農種植大煙,這也是自外敵入侵以來的常態。
但環繞著涪州縣城的群山卻不似往常,日日都有喊殺聲、槍擊聲回蕩林子里,有時甚至傳到山腳下。
因為這些動靜,人們日日都過得心驚膽戰,唯恐剛平靜沒多久的日子又要發生戰亂。
這兩方面一綜合,延壽堂內的病人相較以往少了很多,一日下來,偌大一個涪州,不到二十人來看病或拿藥。
陳延壽因要著書,除卻必要的出診,日日都在后堂遍覽醫書,看的時間久了,略覺疲憊,便從后堂走了出來。
他在大堂內溜溜達達了一圈,又走到門口張望了會兒,隨后輕飄飄的來到玉清身邊,幽幽的問,“這都七天了,還沒結束?你瞧瞧百姓都不敢出門了。”
抬頭對上他的目光,玉清微微一笑,“陳叔叔莫急,快了,還差最后一塊拼圖,一切就大功告成。”
“你可真是穩得住啊,不過我有什么可急的,這些事可與我沒什么關系,我頂多算得上一個知情人,且知道的只是無關緊要的那一部分,”陳延壽雙手背在身后,晃著腦袋道,“我只是擔心你時間拖得久了,上頭會派人來處理這邊的亂子。”
“如果陳叔叔擔心的是這件事,那您大可放心,上頭給了特權,不會有人來干涉涪州的事。”
陳延壽不由沉默了片刻,嘆道,“僅僅只是去了一趟渝州城,與石大爺見了一面,你就將他勸服,任你放開了手在涪州作為?”
聞言,玉清挑起眉,不懷好意的笑著,“石大爺不想放手恐怕也是不行的,石小姐這個人質可還在我手里握著呢。”
“你……姑娘家家的,正經一些。”
“說我什么呢?”
說曹操曹操到,剛提到‘人質石小姐’,石小姐本人就出現在延壽堂門口,身邊還跟著西裝革履的明知南。
明知南儒雅的沖著兩人頷首微笑,“叨擾了。”
陳延壽瞥了他一眼,幽幽道,“你什么時候這么見外了。”
突如其來被堵了一下,明知南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呵呵一笑,“這不是有小輩在嗎?”
玉清:……陳叔叔,你是有點子抬杠技能在身上的。
“兩位今日怎么得閑來延壽堂了?”玉清笑吟吟的問。
石越璋穿著女士西裝,腳踩女式馬靴,英姿颯爽的走到大堂內,掃視了一圈,復而看向玉清,揚眉笑道,“有正事要告訴你,想著你白天都在延壽堂坐診,便來這里看看你在不在。”
子苓很有眼力見的搬了兩個凳子過來,讓自家師傅、執安姐姐和兩位客人圍坐在診脈的案桌邊敘話。
這番懂事的舉動得了陳延壽贊許的眼神,子苓興奮極了,蹦蹦跳跳的跑去曬藥材去了。
說起來,女孩的身份在自己人中已經不是一個秘密。
陳延壽是個大夫,只要輕輕一握玉清的手腕,就知道她是個女孩,所以他很早就知道玉清是姑娘家。
至于子苓,那是她從渝州回來的第二日,在他喊出‘執安哥哥’的時候,她親口糾正了他的稱呼,可憐子苓小小少年,突然經歷了自己最尊敬的大哥變成了姐姐的奇事,腦袋中回蕩著‘哥哥是姐姐’這句話,恍恍惚惚的過了一天,現下已經接受良好。
“是醫專的事有著落了?”玉清微微傾身問。
“是,十幾年前,前政府尚在執政,在他們的命令下,涪州建造了一所師范中學,后來師范中學更名為縣中學。中學每年都會開設一個初中班,去年開始,每年招收的人稍微多了些,但百姓生活如此,能讀得起初中的,依舊只有縣里一部分中產家庭,家里比較富裕的孩子。”
說著,明知南看向玉清,“否則,執安你也不會在吊腳樓開一個無償教孩子們讀書的舵公小學,我想,現在有了舵公小學,未來應該也會出現舵公中學。”
玉清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這些都是沒影的事,明叔叔,您還是繼續剛剛的話題吧。”
“涪州縣中附近有一座山,山腳下有一片廢棄的屋子,前日我去看過,不算破舊,好好修繕,完全可以利用起來,如此,我們就不必花大價錢另尋地方重起一座學校,不如將這些籌募來的資金用于購買教學設備,你覺得呢?”
玉清點點頭,“完全可以,這件事就麻煩明叔叔了。”
“還有我,”石越璋撇嘴,“我可是幫了大忙的,那些有錢的商人,我可是一家一家上門拜會的。”
玉清瞇眼一笑,“更要謝謝越璋小姐俠肝義膽,慷慨仗義。”
一句話,石越璋成功順毛。
明知南看著玉清笑容滿面的樣子,張了張嘴,想要問些什么,卻又合上,大約是覺得太過冒昧。
執安是個救死扶傷的大夫,怎么可能跟山匪扯上關系?應該只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