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副都督和阿蒙在廳堂會面后,便在堂中八仙桌兩邊的太師椅上坐定。
張副都督剛與心腹開了個以‘拉胡文下馬’為主題的重要會議,現在正口渴,在傭人上了兩盞新茶后,喝了兩口潤了潤嗓子,問道,“阿蒙姑娘從涪州來,可知道涪州內有一間藥館名延壽堂。”
阿蒙點點頭,惜字如金的回答,“知道。”
“那阿蒙姑娘可認識延壽堂的坐堂大夫陳延壽?”
阿蒙并不驚訝于張副都督會認識陳大夫,但她驚訝于對方會特意問起,她心中雖疑惑,面上不顯分毫,依舊惜字如金的點頭回答,“認識,與陳大夫有過幾次交集。”
張副都督笑了,“陳大夫近來可好?”
“教書育人,編纂醫書,懸壺濟世,心情很好,身體也很康健。”
她心中尋摸了一下,猜測對方或許與陳大夫有著別人不知道的交情,便又補充道,“雖說陳大夫無家人相陪,但有小徒子苓為伴,又有友人明先生與被他視作兒女的老大關照,日子很自在。”
張副都督微微一笑,嘆息似的說道,“聽他過得不錯,我也就放心了。”
其實,陳延壽與張副都督之間確實有著旁人不知道的深厚交集。
陳家和張家皆以醫傳家,自祖上起就有來往,所以兩家可稱得上世交,因而陳延壽與張副都督幼時也會隨著父母時常往來,關系很好,稱得上‘竹馬之交’。
后來,張副都督決心走科舉之道,放棄繼承家傳,而陳延壽卻是深受爺爺和父親的影響,一心秉承家訓濟世救人,他們這才漸漸疏遠。
再后來,張副都督加入了同盟會,成為革命黨的一員,時常會有麻煩纏身,為了不給陳延壽帶去麻煩,便從未去見過他,而今川軍內部權力之爭從未平息,他亦不好將貿然去拜訪,只托石庚生在陳延壽有麻煩的時候暗中關照幾分。
阿蒙不知道說些什么,便隨口問了一句,“都督與陳大夫有故交?”
張副都督微笑著說,“不過是些舊事罷了,不值一提,你口中那個被延壽視作兒女的老大可是請柬上所書的翁執安。”
“正是。”阿蒙擲地有聲的回答。
見她隱隱露出與有榮焉的神色,張副都督我味微微挑了挑眉,看來,那攪弄一方風云的翁執安的個人魅力確實過人,能讓她手下的人一心一意跟隨。
對涪州內部的團結情況做了個預估,張副都督又問了些與陳延壽和玉清之間的關系的問題,這些問題都無關緊要,阿蒙也都一一作答。
氣氛不再那么緊繃后,張副都督問了一個在他看來最緊要的問題,“三日后會賓樓飲宴,翁大當家除了邀請我,可還有邀請誰?”
這也不是什么不能說的事,阿蒙便回答道,“除了您,只邀請了胡文胡副都督。”
聞言,張列五的眼睛瞇了瞇,邀請胡文……
涪州是石庚生管轄的地盤,西征前他被尹大都督點了將,而今還在數百里之外,致使涪州群龍無首,讓已經倒戈向袁的胡文有機可乘,眼下心心念念的只想立功,蕩平涪州,抓捕覺醒報的同人編輯。
既然如此,翁執安為何會給胡文發請帖?總不至于是求和,他雖未見過翁執安,但他認為,能攪弄起這些大事的人不會選擇坐以待斃,難道她要給胡文下套。
她和胡文之間的事為何又要給他發請帖,是想請他站臺……還是要他做個見證人?
張列五隱隱有所感覺,但眼下還無法完整的將這些猜測串聯起來。
不過,若翁執安需要他站臺或做個見證人,也未嘗不可。
雖說胡文現在背后站的是袁大總統,但山高皇帝遠,就算西南發生了什么不如他意的事,他也鞭長莫及,更何況,等他反應過來,早就變天了。
川、渝二州合并后,他主動將正都督之位讓與尹昌儀,是因為尹昌儀年輕有為,品行、能力都極為出眾,但這并不代表什么阿貓阿狗都能爬到他的頭上,且那胡文是兩面三刀之輩,他更瞧不上。
張副都督微微垂著頭,眸中掠過一絲冷意,尹昌儀如今出征在外,恰好是掌控川政府最好的時候,袁大總統絕不會給尹昌儀回來主持大局的機會。
他得早做打算,務必要在不引起川軍內部混亂的情況下,將胡文手上的勢力擊潰,斷絕袁大總統掌控川系的念想。
除了尹昌儀外,石庚生也很難回得來,他所管轄的涪州等縣,也需要一個新的能主持大局的主人。
翁執安……
或許……這次的宴會是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