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默特色木丕勒是蒙古王公中最為顯赫的一位,從掌握權力那日起,他就一直活躍在華國邊陲政治的最前列,以一種不符合德先生和賽先生的說法,就是稱霸一方。
革命前,他全力支持朝廷在塞北地區的改革,積極推行諸如放墾蒙地之政策,革命后又果斷選擇依附于北洋政府,支持袁大總統的統治,因其識時務,被大總統授予親王頭銜,可見其八面玲瓏、左右逢源。
正因如此,在其他眾多清廷貴族被歷史的車輪碾到泥里,無法維持舊日奢侈無度的生活,甚至拮據得難以果腹的時候,齊默特色木丕勒依舊過著窮奢極侈的日子。
從兩年前民國初創,直至今日,他還在不忘初心的推動塞北草原的放墾工作,將草原土地租給漢人農民耕種勞作,發展農業經濟。
但自古以來,塞北之地為游牧民族所占據,他們以放牧牛羊為生,草原被租出去耕種,他們放牧的草地也就相應減少,牛羊沒有足夠食物,導致產量大減,對游牧經濟造成了毀滅性打擊,很多牧民甚至連吃飯都成了問題。
歷史的經驗告訴后來者,吃不飽是導致暴亂的根源之一。
在推行該政策后,當地牧民與漢人接連爆發了數次矛盾,幾乎到了難以調停的地步。
今晨這篇報道所說的就是最近一次,也就是發生在昨日的武力爭端。
除夕之際,闔家團圓,牧民自己都吃了上頓沒下頓,怎么會甘心讓‘搶’了他們草原的漢人過個好年?當然要去讓他們知道誰才是草原的主人。
漢人當然不會坐以待斃,他們理直氣壯,地是齊王爺租給他們的,他們確確實實也交了租,沒落下一點兒。他們老老實實種地,怎么就要被討伐了?
于是,一場規模和場面比以往發生的任何一場矛盾都要宏大的爭端暴發,并導致了很多漢人和牧民受傷,甚至有孩子和半大少年參與其中。
而從始至終,始作俑者美美隱身,笑看著底層人民為了那一口飯打的不可開交。
這件事引起了當地報社的廣泛關注并被爭相報道,對社會問題感興趣的學者們也對基于此次事件高談闊論。
玉清端詳的這篇報道正是這些學者的其中一位所書,洋洋灑灑近五頁頁,句句直擊靈魂。
說得簡單點,就是直接掀桌子,矛頭直指塞北王公。
不過,他并沒有全然持著批判的態度去責罵塞北王公,反而說的很客觀。
按他所說,雖然以齊默特色木丕勒為首的王公貴族推行的政策使當地的農業經濟得到空前的發展,但同時也摧毀了當地牧民賴以生存的游牧生活。
王公們固然賺的盆滿缽滿,普通牧民卻要勒緊褲腰帶過日子,民族矛盾因此拉開序幕。
他在文章痛斥王公們既想維持舊社會封建統治者的特權和體面,又不想面對外界的壓力,冷眼瞧著事端越來越不可控,罵其“吸血王公”“奪命豺狼”“兩姓家奴”。
看完這篇文章,玉清嘖嘖的贊嘆了兩聲,“有才能,有見地,但罵得屬實是……過于好聽了些。”
這要放在學承兄身上,莫說是他,就是他的任一高足,譬如迅哥兒,就能從古罵到今,將其罵得羞于踏出家門半步。
而且,‘兩姓家奴’算什么,將來封建勢力在列強的支持下卷土重來,未必沒有‘三姓家奴’的時候。
“都是被壓迫的人,將矛頭指著對方做什么,不如團結起來,積蓄力量靜待來日起義的時機。”
玉清隨手將報紙放回桌上,沉吟了片刻。
尹昌儀和蔡松坡都安全回去,黔軍大都督暫時亦是可信的,經此一遭,他們心中堵著一口惡氣想要發泄出去,那群把雪區當做自家后花園的人剛好撞到槍口上,滇、川、黔三大軍閥史無前例的精誠合作,他們被清理出去是早晚的事,雪區的分裂會被阻止。
有人要分裂西南邊陲,自然也有人想要分裂廣袤的北方邊陲,既然如此,何必給敵人分裂疆土、分裂人心的機會?
她抬起右手摸著下巴,喃喃自語,“不知涪州是否有人有那個膽子去塞北闖一闖……”
“每次老大露出這樣的表情,就意味著她打算悶聲干大事,阿蒙姐,你說,她又盯上誰了?!彼谋焙闷娴奶街X袋問。
阿蒙瞥了他一眼,不做聲,廢話,槍口對準的當然是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