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月上中天,再熱鬧的晚宴,終是有散場的時候。
客人們三三兩兩向汪芙蕖提出告辭,與一開始的隱隱排外之態已有不同,大多數人的表現都很和善。
汪芙蕖是個人精,更加熱情將人一一送走,并在離別告辭時約好下一次會面詳談的時間,明銳東和玉清也在其列,且是走的較早的那一批。
回去的路上,沿街的屋舍已經陷入沉睡,小俞司機默不作聲的悶頭開車,車內靜得連呼吸聲都能聽見。
明銳東雙手搭在膝上,狀似不經意的瞄了玉清一眼,斟酌著開了口,“之文,你認為……汪芙蕖有鬼?”
“顯而易見,堂兄難道看不出來?”
玉清言簡意賅的回了這么一句,明銳東話被堵在喉嚨里,表情顯得一言難盡。
見狀,玉清不由失笑,“銳東堂哥,非是我瞧不起你,你覺得一個人有那么大魅力,能讓首次見面的人愿意傾家中之財,助你做成不知道前景如何的藥品生意嗎?”
明銳東又是一噎,心道,有啊,你翁執安不就是?
不過,不用翁執安說他也知道,雖然他朋友多,但委實沒這個的魅力,但怎么聽著總覺得哪里不對勁……這些暫且不提,翁執安所說的,確實如他在宴上經她提醒后察覺到的如出一轍。
這個汪芙蕖來的過于微妙,好像哪哪都符合他對知己的潛在要求,博學、精明、世故、熊心豹膽,若是想得多了,便會不寒而栗,真是哪哪兒都透著詭異。
發覺他神態發生了一絲變化,確實將她的警醒放在了心上,玉清小幅度的頷了頷首。
“知道警惕是好事,至少不會毫無防備,以后再見到汪芙蕖,切記不要暴露你的真實想法,也不要讓他試探出你我的關系,一如往常與他結交,看他究竟是何目的。”
明銳東鄭重其事點頭回答,“我明白,既然你認為他心里有鬼……為什么還要接受他的投資,不怕他羽翼豐滿后反噬?”
不出意外的話,這個制藥廠最后的大股東是翁執安,就連他也要排在翁執安后邊,畢竟她又出人,又出技術和制作工藝,并且也提供了一筆建廠資金。
如果制藥廠真出了問題,那么損失最大的,只會是她,因而再怎么小心也不為過。
“送上門的錢為什么不要?控制制藥廠的人只有我和你,他至多只能想法子安插自己人進入制藥廠,我自然會安排人盯著他的動作。
運氣好的話,也許我們能從他安插的那些人發現蛛絲馬跡,順藤摸瓜找到他背后的支持者或控制者,即便真的不幸被他鉆了空子……”
玉清平淡的笑了一聲,不咸不淡的吐出一句話,“很簡單,殺了便是,如今這個世道,死一兩個有錢人算不得什么大事,想將命案偽裝成入室搶劫也不是難事,堂兄覺得這個法子怎么樣?”
“……堂妹說得對。”
明銳東簡直頭皮發麻,能用這么云淡風輕的語氣說出殺人這樣血腥的話,卻無絲毫違和之感,翁執安不愧是轄制一方的將軍,幸好她不是什么濫殺無辜的人,即便覺得此人恐怖,也不用擔心自己小命不保。
玉清瞥了他一眼,唇畔挑起了一瞬,“開個玩笑罷了,就算我想要他死,也用不著臟了自己的手,隨便捏造個經濟罪名按死在他頭上,將他丟進牢里自生自滅,自會有人來要他的命,我們借用這個機會用他來釣魚,豈不是更好?”
“……堂妹說得都對。”
頭皮更麻了好嗎?
明銳東自我安慰似的呵呵一笑,沒事的,沒事的,這是他堂妹,自己人,不害怕。
小俞司機簡直欲哭無淚,為什么兩位大佬要在他面前談論這么重要的事,他不會被殺人滅口吧……
小俞司機越想越害怕,握著方向盤的手瑟瑟發抖,但小俞司機是個老實員工,依舊勤勤懇懇的開著車,假裝什么都沒聽見,掩耳盜鈴似的。
車內一下子變得更安靜了,小俞司機偷偷瞄了眼后視鏡內映照出的兩道身影,下意識的放輕了呼吸,不敢打擾兩位老板思考。
車外,車燈破開前路的黑暗,光柱從斑駁的老屋子劃過,漸漸照射出洋樓的外墻,路兩旁的居民大約睡得很死,幾乎未被驚擾,只偶有小孩的啼哭聲飄出,不久后,大人又將他(她)哄睡過去。
車子轟隆著駛向回家的路。
沉睡的寧靜,惺忪的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