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四年,三月十七日,天氣晴。
今天的朝天門碼頭比以往更熱鬧些,無他,蓋因渝州有頭有臉的人物來了不少。
這些人站在碼頭上翹首以盼,看樣子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彼時春寒料峭,嘉陵江與長江的風不間斷的吹拂著,縱使力夫們熱火朝天的干著活,也不能緩解碼頭上比旁處多出幾分的寒涼。
盡管如此,并無一人離開。
午時將近,遙遠的江面上一艘飄揚著巾幗會旗幟的大船乘風逼近,眾人臉上浮現幾乎如出一轍的欣然之意。
玉清站在船首,遙望著碼頭上期待著她歸來的老熟人們,不由得沉默了。
其實……倒也不用弄出這么大的陣仗,好像她不多干點活就對不起他們,真是令人頗為頭痛。
商船靠泊,船夫們將繩索甩下,力夫們系緊繩索,商船穩穩停在碼頭,玉清踩著船員們搭好的木階梯下了船。
看著近在咫尺的老熟人熱情的笑臉,玉清笑著拱手,“我回來了,我不在的這三個月,諸位可還安好?”
明知南笑呵呵的說,“我們都安好,涪州、渝州也都安好,你可放心。”
一群人在碼頭寒暄了會兒,明知南聲音溫和道,“此處喧鬧,我讓人在渝州仁義茶館安排了幾桌飯食,不如我們去那兒慢慢說。”
正這時,石越璋幽幽開口,“巧了,我也讓人在渝州巾幗茶社安排了好酒好菜,明叔叔,不如我們去巾幗茶社。”
渝州制藥廠與滬市明氏合作剛剛談下來,有不少事需要磋商,一看明叔叔就知道他打了什么主意,不就是想將她們家執安扣下來干活!
石越璋心中一哼,她們涪州的事兒也多著呢,她自己也還需要執安理一理她這段時間在巾幗會和涪州縣署的公務上是否有遺漏或錯處,所以執安必得回涪州,明叔叔,對不起了。
明知南似笑非笑的看向石越璋,跟了執安幾年,都知道對他耍小心思了,大侄女長進不小啊。
葉緣微微一笑,“不妥,將軍日夜兼程,已經很累了,不如先跟我回熊家休息一日再與諸位一聚。”
石越璋:……你也沒放過她。
明知南卻贊同的點點頭,“葉秘書所言甚是。”
明月升奮力擠到前邊,“不成,二姐得回涪州,陳大夫可是天天盼著二姐回去,父親,您不會要跟陳大夫搶吧?”
明知南:……真是他的好女兒,拿延壽來壓他。
明月升的后邊是云福年,此刻他對明月升升起了空前的敬意,不愧是巾幗會三當家,扛事!
舵把子必須得跟他們回涪州,不止巾幗會,還有禮字堂、義字堂和涪州糖廠,涪州可是有一大攤子事需要舵把子回去把關呢,這要是被扣下了,不知道這人得多久才能回去。
牛在野、程肆景等人堅定的站在明月升身后,涪州的攤子確實多了些,武陵軍、覺醒報、醫專,哪個不是她支開的,她當然得回去親自掌舵。
玉清:……她就知道,三個月不歸,沒人會放過她。
方才的和諧忽然散去,無聲的硝煙開始彌漫,忽然阿蒙仰頭望天,驚嘆道,“從沒見過這么大的鳥兒。”
所有人下意識的跟著仰頭望天,卻見天空除了幾片白云空空如也,頃刻間意識到自己被阿蒙騙了,再看過去時,玉清已經沒了,只剩下阿蒙與她們大眼瞪小眼。
石越璋咬牙,“阿蒙,和執安在一起久了,你也會耍陰招了!”
阿蒙低頭不語,一副老實人的模樣。
另一邊,玉清跑的急,直接打開路旁一輛黑色轎車鉆了進去,警惕的看著遠處的人群道,“麻煩送我到城隍廟,不勝感激。”
還是先去城隍廟避避風頭吧。
下一刻,前邊那人快活的聲音傳來,“好的翁將軍,目的地,都督府!”
玉清猛的轉頭,好家伙,是張列五的副參謀長夏陽。
“夏參謀長,怎么是你?”
夏陽呵呵一笑,“尹將軍說如果您回來,一定會被各方爭搶,他和大都督一合計,就安排我天天來這兒蹲著,沒想到還真讓我蹲著了。”
玉清:……好家伙,直接送貨上門了。真是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再跑的話,她估計要被全城搜捕。
想到這兒,玉清嘆了口氣,算了,不掙扎了,牛馬回來了還是牛馬,認命吧。
碼頭,明知南看著遠去的車輛,嘖了一聲,“不用爭了,已經被人守株待兔了。”
人群忽然一寂,方才還相互指責的眾人勾肩搭背了起來。
就……還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