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八年八月下旬,玉清離開涪州的第十三天,南部檔案館所在。
落日余暉,漫天的晚霞盡情揮灑潑墨,風光旖旎壯闊,孩子們在油畫般的沙灘上肆意奔跑,笑聲盤旋在海上,仿佛世外桃源,這是臨海而居的孩童才有的樂趣。
張海鹽扶著張海蝦沿海散步,說著今日發生的張海蝦不知道的趣事,忽然耳邊隱約傳來汽輪聲,兩人幾乎同時停下腳步。
張海鹽眼底泛著期待之色,“距離上一次見面,已經過去三年,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再見到她?!?/p>
“快了,”張海蝦緩緩吐出一口氣,微笑著說,“我們也是時候出發了?!?/p>
看著張海蝦有氣無力的樣子,張海鹽心里很不是滋味。
其實,在與二姐分開的這三年內,有很多事情發生在他和海蝦的身上。
他和蝦仔一直在南洋的海上游蕩,查明了不少南部檔案館內記載的離奇事件的真相,狠辣無情的處死了數不勝數的私殺華人的船東和水手。
他們二人的水性都很好,每每辦完事就會直接跳海遁走,故而得了個‘海上瘟神’的諢號,混得可謂是風生水起,人人懼怕。
不過,他們一直記著盤花海礁案時二姐的行事作風,在處決那些惡人的時候盡力保全一些值得被救的人,二姐說,多結些善緣,或許會有意外的收獲,正是因為這個做法,他和海蝦才足以從半年前的那場行動中活下來。
說起這次行動,就不得不提起一個關鍵的人物,檳城的南洋華僑,張瑞樸。
幾年前,他們被南洋海事衙門外派到南洋,到達霹靂州后接到的第一個任務,就是暗殺張瑞樸。
第一次執行任務期間,他和張海蝦還沒找到張瑞樸的宅邸,就被檳城中與張瑞樸維持友好關系的食人土著追殺,他們一邊躲避著追捕,一邊見縫插針,勉強找些食物果腹,不至于餓死在檳城,最后終于讓他們找到了張瑞樸的家。
張瑞樸不愧是南部檔案館標注的需要極度防備的危險人物,他和海蝦還沒靠近,就被他身邊的能人異士發現,原本就精疲力盡的她們雪上加霜,只能慌忙逃竄,被一路追殺到霹靂州外。
再然后,檳城就對他和海蝦發起出了懸賞,不論是警察還是黑幫,只要看到他們兩個,不管死活,都會有一千個幣的獎賞。
因此,前兩年他們一直沒再踏足檳城,直到今年,兩人都自我感覺良好,心想著憑自己的能力至少能自保,于是便重新啟動了這項失敗的任務,開始了第二次攻略。
事實證明,人還是不能太過自信,否則很容易陰溝里翻船。
因懸賞令一直未曾撤掉,為了不讓別人認出他們,他們便易容潛入檳城,但沒想到,還是被張瑞樸發現了。
某天青天白日的在大街上,有人對易容后的他和海蝦發動襲擊,對方人數不少,且每個人都身懷絕技,蝦仔為了保護他而受傷,要不是遇上從前救過的檳城人,他們兩個人恐怕都得折在那兒。
令人更加難受的是,張瑞樸告訴他們,他一直知道兩人的存在,也知道他們藏在哪里,不處理他們是覺得他們兩個沒用,省得他們死了那邊再安排強人過來。
至于為什么又選擇對他們出手,是因為覺得他們一而再,必會再而三,三而四,太煩了些,不如一勞永逸。
這個認知令他和蝦仔都很挫敗,但張瑞樸說的是實話,否則他們也不會一而再的翻船。
且說他們九死一生的從檳城回來,海蝦經過治療后,大部分的傷都得以恢復,但肺部卻出了些問題,始終不能好轉,更不能做劇烈運動。
張海鹽覺得,如果蝦仔因為這個任務死了,他大概也活不下去,不出意外的話,他會強闖檳城,扛個炸藥包和張瑞樸同歸于盡,讓他給蝦仔陪葬。
兩人相顧無言,忽然有個小女孩往這邊跑來,遠遠地沖著兩人揮手。
“蝦叔!阿檳叔!回來吃飯啦!”
張海蝦微微一笑,“走吧,填飽了肚子才有精力去思考這些棘手的事。”
張海鹽嘆了一口氣,老老實實的扶著祖宗往回走。
倒不是張海蝦真的虛弱到了這種地步,只是張海鹽覺得,精細一些養著,說不定張海蝦能好轉。
張海蝦曾明確表示拒絕,但張阿檳這廝只當沒聽見,依舊我行我素,他也就懶得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