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食？”

周君就皺了皺眉，如果是朝廷的救濟糧就不應該用民用商船運來，如此，那這些糧食都是那青年買來的？可他一個當官的買那么多糧食做什么？總不是發給老百姓的吧？當官的能有這么好心？

周君的視線再一次落在了門外的宋貞身上，宋貞正和杜良說著什么，臉上洋溢著笑容。周君的臉色少有的凝重起來，問了旁邊黑黑小弟一個莫名其妙的話題，“黑子，我之前聽說固寧縣來了個新縣令，你說會不會是他？”

黑黑小弟也看了眼外面的宋貞，嘆了口氣，“我希望是，有了這些糧食，固寧縣的老百姓就能熬過這個冬天了。”

周君以及他手下的大多數人并不是通河縣人，而是固寧縣的。他們本來是居住在固寧縣一個邊緣的地方，那是一個叫做周家莊的村子，那里的土地種不出莊稼，賦稅剝削又嚴重，他們根本活不下去。

在一個冬天凍死了將近一半的村民后，周君終于下定決心要走出去，哪怕背井離鄉的去討飯也比在那里強。知道他要離開，剩下的所有村民也都跟他一起離開了。好在他們來了通河縣碼頭這里，憑借著周君的狠勁兒，才帶著他們在這里漸漸有了一席之地。

現在，兩人都回想起了在周家莊時的日子，如果那時的縣令少收點賦稅，如果那時的縣令也能給他們發下一點糧食，也許那個冬天就不會死那么多人。

周君默不吭聲的扛起一袋種子往外面走去，肩膀上沉甸甸的重量沒有壓彎他的脊梁，反而讓他覺得安心。

等倉庫里所有東西都裝好車后，宋貞掏出銀子要把裝卸費給結了，周君便笑道：“不用了，就當我們交個朋友。公子肯為管家出頭，是個有義之人，我周某平生最敬重有義之人。”

宋貞隱瞞身份，周君也沒有不識趣的說出來，他不僅不向宋貞要裝卸費，連租車隊的錢也不要了，還讓宋貞以后來碼頭租車租倉庫的話都來找他，全免費。

宋貞和杜良都有些受寵若驚，這啥情況？

宋貞不好意思白用人，就算裝卸費不要了，但她租的車隊可不小，加上師爺先前租的那些足有五六十輛，所需費用可不是個小數目，這個錢還是要給的。

但周君堅持不要，不僅不要，還怕宋貞這些貨沒到地方就被搶了，又派了手下二十幾號人護送。

見了那二十幾個健碩的漢子后，宋貞和師爺的臉頓時就白了，兩人想的是，完了，自己這么多貨，剛才她又拿出金碗漏了富，這該不是被人惦記上了，要半道上殺人劫貨吧！

兩人對望了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的孱弱和不堪一擊，如果半道上這些人真的動手，那他們兩個就是任人宰割的刀上肉啊。

兩人欲哭無淚，直到被周君目送著上了車離開時還是小臉煞白。

出了通河縣縣城往西走便是固寧縣的方向，一行車隊浩浩蕩蕩，沿途吸引了不少人的視線。

初秋的曠野是令人心曠神怡的，黑子把猜測的宋貞和杜良的身份告訴鄭長河后，一路上，鄭長河的心情也確實心曠神怡。

他雖然不是周家莊的人，但也是窮苦出身，如今見到真有官一心為民，他也是內心高興。

但宋貞和杜良兩人的心情就不那么美妙了，兩人坐在驢車上，像兩只待宰的鵪鶉。

杜良把手放在大腿邊上，宋貞看到他屁股地下坐著一把鐮刀，那鐮刀不知他從哪里順來的。宋貞也被杜良這動作搞的有點緊張，全身肌肉都緊繃著，準備隨時從懷里掏出電擊棒、辣椒水。

不過，一天下來，雖然兩人總是時不時的瞟向那二十幾個壯漢，但壯漢們并沒有像他們想像中那樣暴起。

晚上，他們在路邊扎營休息，宋貞和師爺又警惕起來，兩人互相牽著準備逃跑，但被鄭長河叫住了，“宋公子，你們去哪里？”

宋貞兩人頓時像炸了毛的貓一樣，師爺咽了口唾沫，結巴道：“如、如廁！”

“那你們別走遠，晚上林子里怕有野狼！”

鄭長河囑咐兩人，納悶這縣令和師爺關系也太好了，連上茅廁都一起。

一聽野狼，宋貞就慫了慫，看向師爺問道：“真的有狼？”

這里雖然是野外，旁邊還有一片林子，但又不是山里，前后也都有村莊（雖然有點遠），但總不會有狼出沒吧。

月光下，師爺的臉白了白，“我聽人說過，咱們縣城外的一個村子有天晚上闖進去了一頭狼，等人發現的時候，那頭狼已經禍害了一戶人家，大伙進去一看，就見那戶人家的五臟六腑全被狼掏吃了，腸子流了一地！”

宋貞的手抖了抖，想象著那個畫面胃里就一陣翻騰，她抬眸望了望漆黑一片的林子，就回頭對師爺道：“我覺得我還能憋會兒。”

師爺也很贊同的點頭，“我也是。”

兩人又齊齊回來了，鄭長河見了納悶，“你們不去如廁了？”

宋貞尷尬笑了笑，“我陪師爺去的，但師爺又忽然不想去了。”

師爺：嗯？6！

您是縣太爺您說啥就是啥！

鄭長河還以為師爺是怕黑，就看向他笑了笑，那笑里帶著點讀書人就是膽小的嘲笑。

師爺：......

隨著月亮漸漸爬高，除了幾個守夜的，其他人都睡下了。鄭長河半夜起來尿尿，看到宋貞和師爺還坐在篝火邊上，兩人背靠著背，一下一下的打瞌睡。

鄭長河嘩啦啦解決完內存，就過來拍了拍兩人，誰知道兩人跟受了什么刺激一樣一下就彈跳了起來。

師爺怒目圓整，手舉鐮刀，大喊：“干什么！”

宋貞被師爺喊的有點懵圈，手忙腳亂的從懷里掏出電擊棒和辣椒水對著鄭長河。

兩人的一驚一乍把鄭長河嚇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周圍的人也都被驚醒，快速的拿起手邊武器，但睜開眼一看并沒有發現可疑人員。

“怎么了？”

一個伙計握著手中短刀，有點搞不清眼前是啥情況，望著宋貞和杜良，出聲詢問。

夜色下，周圍寂靜的只有蟲鳴，尷尬的氣氛逐漸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