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太子第一次在朝堂上不依靠陳家勢力博得陳帝和朝臣的肯定,回到自己的寢殿此刻也不再掩飾他的滿心歡喜。
“殿下!殿下您今天在朝堂之上可真是一鳴驚人啊!!竟讓太宰和寧將軍都啞口無言,敢問這天下除了殿下您,誰還有這樣的本事能耐!”太子隨從一臉諂媚緊跟著他喋喋不休。太子聽著這些奉承倒格外高興,哈哈大笑起來:“賞!殿里下人統(tǒng)統(tǒng)有賞!”
眾人高興的立刻紛紛跪下謝恩,領頭的太監(jiān)高聲喊道:“謝殿下賞賜!謝殿下賞…”話還未落音,只聽殿外人傳皇后駕到,宮人起身拜見后識趣的退出殿內。
“母后”太子熱切快步迎到皇后跟前。
皇后瞥了一眼太子并不理會,徑自走到殿間坐下。太子早已是按耐不住心中歡喜,全然沒發(fā)覺皇后一臉的凝重,一味湊了上去說道:“母后,今日孩兒終于在朝堂上揚眉吐氣了一回,就連父皇也說我的奏議甚是不錯,讓我速速呈上具體的方略!”
“這主意到底是誰給你出的!”皇后絲毫不理會太子的話,只是鄭重的質問道。太子這才恍然發(fā)現皇后神色有異。他頓了頓,一臉的笑意瞬間化了去。
“母后何出此問?難道孩兒在您心中竟無一絲可取之處?!哪日有所作為就必定是假借他人之手?”
皇后看著一臉憤懣的太子,思索片刻后說:“你是太子,豈是旁人可比!但你畢竟為母所生為母所養(yǎng),這是不是你想出來的主意,為母會不知?!”
“就算不是我想出的主意,堂堂太子就不能有幾個得力的幕僚了?!”
“幕僚?哪里來的幕僚如此就輕易可解朝廷困局!如此了得之人,母后也想立刻見一見!”見皇后這般嚴厲,太子雖心中有氣也不再強辯。
“母后并非不贊成你招募屬于你自己的勢力,可朝堂兇險,寧家躲在暗處無時無刻都想著我們出一點差錯,那他們便可伺機而動。我和太宰為了你籌謀了半世,又豈會不為你著想?太宰整日叮囑,太子須以靜制動,只要你不動,他們就找不到你的錯處,那這太子之位就永遠都是你的,任他寧家如何挑動都無奈可何!可今日你公然在朝堂出了這樣的主意,你可知你父皇一旦允準,那你就給了寧家多少可以攻擊扳倒你的機會!到時你為守他們?yōu)楣ィv是萬般謹慎,也難保你無虞啊!!”
“保我無虞?!”太子冷哼一聲繼續(xù)說:“我知道,在母后眼里,在所有人眼里,我就是個只能靠陳家的窩囊廢太子!別人為這太子之位爭破了頭,我呢?我只用做一件事,那就是什么也不做,什么都不做,就可以穩(wěn)坐太子之位,什么都不做,日后就可以登基做皇帝,這天下最大的好事都被我蕭秉熹一人占了去!”
皇后有些吃驚,一時也不知道怎樣接話。
“母后你知道朝臣背后都怎么議論我這個全天下最好命太子的嗎?”太子神情哀傷卻笑著轉向皇后,“他們說,說我無才無能,依靠著陳家扶持才能坐上太子的位置,當太子靠太宰,以后做了皇帝依然要靠太宰,我是什么?我就是一個牽線的木偶人,那線,一端在母后手里,一端,在太宰手中,而一個木偶要做的,正如母后所言,靜,就夠了。”
太子話剛落音,皇后已怒火中燒的瞪圓了眼睛,使勁一拍茶幾重重的怒道:“誰講的這些大逆不道的混賬話!我定撕爛了他的嘴!”
太子淡然一笑,說:“母后,你可以撕爛一個兩個朝臣的嘴,但你堵不住天下人的嘴。何況…難道他們說得不是實話嗎?”
“實話?!”皇后心驚,皺眉望向太子不可置信的問:“太子心中也這么認為?”
“難道不是嗎?沒有母后,沒有太宰,我蕭秉熹能當上太子?多年以來所有的政見,無一不出自母后和太宰之手,就連選妃,也是你們說了算,我喜歡誰想要誰從來沒人在意,因為我這個人,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保住你們的太子之位!不不不…是保住陳家的榮華富貴…”沒等太子講完,一記巴掌已狠狠落在他的臉上,太子愣住,皇后也緊捏著發(fā)燙的拳頭站在原地,她被太子嘲諷的言語氣的渾身微抖,眼睛里布滿了根根分明的血絲,額邊青筋略顯。太子從未見過他的母后發(fā)這樣大的脾氣,竟會動手打他,自知剛才說得錯了也過了,立刻擺出可憐模樣,以討得皇后心軟。
太子摸了摸發(fā)紅的臉頰,又弱弱的上前扶皇后的手腕卻被皇后一把甩開,皇后側身輕拭掉眼角的淚水,情緒逐漸平靜下來。
“今日你既說出了心中所想,那為母也給你幾句話,你聽好了!”皇后眼神凌厲的直視太子,“保住陳家的榮華富貴,就是保住你的太子尊貴,就是保住你蕭秉熹的命!不然…你的結局,會比火海中的蕭秉南更加悲慘萬倍!你好好想清楚,想好再來回我。”說完轉身的走出宮殿,仿佛什么也沒發(fā)生一般。
只剩下太子呆坐在殿上,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皇后從太子大殿宮回到寢宮,心里更加不安起來。
“宛意,立刻秘傳太子少傅和詹事府嚴襫來見我!”
宛意見皇后表情凝重,清楚一定是有大事發(fā)生,一刻也不敢怠慢趕緊傳了去。
午膳剛畢,太子少傅和詹事府主管已等候在正陽宮外。
“臣,方孝鴻。臣,嚴襫。參見皇后娘娘!”
“平身。”
皇后一個眼神示意,二人意會后頷首落座,宮女奉上茶后一一退去。
“方太傅、嚴管事,本宮今日召你二人前來,可知為何?”
二人對視一眼,方孝鴻起身面向皇后拱手回道:“回娘娘,可是為太子殿下今日朝堂奏論一事?”
“方太傅可知此事?”
“回娘娘,臣也是散朝后方知。”
“嚴管事怎么看?”
“稟娘娘,太子此次朝堂奏對并未提前示意詹事府,所以臣和太傅一樣,并不知情。”
“如此看來,這個給太子出主意的人,并不是東宮的人。”皇后若有所思。
“此事既已奏于圣前,不論太子身后之人是誰,所圖為何,他們要把那些大事一一落定,可不是太子朝堂一句話就可以。嚴襫,明日起太子的所有議項抄錄一份交予本宮,凡是跟‘錢莊’相關的細則,一日可分三日做,時日長了太子自然過了興頭,那背后心急之人些許會露出破綻來。”
“是,娘娘!”兩人應聲退下。
“宛意,最日來太子跟什么有過來往?可有何異常之處?”
孫宛意思索片刻回道:“娘娘,據太子宮人摘錄回稟,太子今日并無異常,接觸了官員也何以往并無差別,都是些我們的老人,私下單獨會見的也就僅有陳粲陳大人而已,那日陳大人陪太子演樂喝酒到深夜方歸。”
聽到這個不成器的弟弟帶著自己兒子整日吃喝玩樂,皇后聽后皺了皺眉頭,發(fā)出一聲無奈的嘆息。
“傳令下去,今日起密切關注太子的所有行動,和任何人見面說得每句話都必須給我記下來,包括侍寢的妃子!”
“娘娘…這侍寢也要記錄嗎?日后太子若知曉…怕是不妥。”孫宛意有些為難。
“統(tǒng)統(tǒng)給我記下!一句也不準落下!”
孫宛意點了點頭。
陳績之和往常一樣俯于案前揮灑著他的墨寶,不時露出笑意不時又頻頻點頭,看起來心情甚是愉悅。管家?guī)е幻氯诉M到書房,下人進屋連忙跪身請安。
陳績之只是右手一揮示意他起身,頭也不抬的問:“近來你家主子忙些什么?可有在做離京準備?”
下人一聽趕忙又跪了下去,結結巴巴的回道:“回老爺…主人他…他近來大多時候都不再府中,回來便寢于西廂,小的…小的實在不知主人在忙些什么…”
“你天天跟著他,會不知道他整日做些什么?”陳績之剛好寫完最后一筆,高興的捧起這幅字看了起來。
“老爺小的沒撒謊,確實是不知。主子身邊最近來了個新人叫趙懷,據說是十房奶奶的親戚,非常得主子歡心,上上下下都跟著,主子現在嫌我們礙事兒,都不常召用。”
“趙懷…有何了得之處?”
“老爺,這趙懷仗著自己是奶奶的親戚在府中甚是囂張,原本我們也相安無事,可自從他溜須拍馬成了管家親隨,我們的日子就一日不如一日,主子身邊的隨從奴仆都換成了與他相好的人,而且?guī)缀醵际撬泥l(xiāng)里或者新買入府的,現在我們想近主子身邊都難,對主子的近況更是毫不知情了。”
“晚些讓他來見我。”陳績之冷冷的丟下這句,轉身出了書房。跪在地上的小廝暗暗竊喜,他說得確實是實話,府中的老人此刻都恨趙懷入了骨,巴不得多說些壞話讓陳績之將他掃地出門,那時候陳粲也救不了他。
入夜陳粲和如意正在房里說著話,一個人影穿過花園前的走廊匆匆走近,站在門口輕咳了一聲道:“老爺,我回來了。”
陳粲一聽聲音是趙懷,便讓他進了屋。不等陳粲發(fā)問,趙懷已知他們心中疑問,說道:“老爺,太宰大人召我過府只是關心關心您的近況,沒有別的事兒,小的回稟了太宰您已在籌備著離京的事兒了,平日里除了去吃吃酒其余時候都在這府里。至于這來往的人,都是身邊的老人,沒有生面孔。”
陳粲和如意對視會心一笑。
“下去吧。”趙懷退出房外,挺著胸脯得意的朝自己那屋走去。